朝暮入我心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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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前秦楨就知道逃不過他的眼睛也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落下手中的酒盅,眸光抬起直勾勾地與他對視,嘴角溢出多日前寧老夫人曾問過他的話語,“你可有心儀的姑娘?” 她的話語直白,沈聿白神色未變,答非所問:“你又為何想知道這個?!?/br> “只是問問而已。”秦楨抿了小口酒水,清酒滑過喉間帶來陣陣暖意,心口無意識地抽了下,“若你有心儀的姑娘,也可迎她入府,我……” “秦楨?!鄙蝽舶灼岷诘耐侍N含著審視,“宣暉園不是什么雜亂院子,你想迎什么人入府就迎什么人入府?!?/br> “……”秦楨眼睫微垂。 她只是想知道有還是沒有而已。 若是有心儀的人,她也無需去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只需將他的心上人迎入院中堵住那些個悠悠之口,若是沒有心儀的人…… 秦楨瞳孔輕顫了下,頂著那道清冽的眸光,又喝了口清酒壯膽子。 她不在乎沈聿白會如何想她,但是有些話說出口也是需要勇氣的。 炭火燒得十足十的書房中靜謐無垠,良久,秦楨才抬起眸,宛若春日桃花瑩瑩墜落水面漾起的嗓音掠過強撐的堅定。 她說:“我想要個孩子?!?/br> 說出口的話倒是像巨石砸落平靜春水蕩起的巨大水花。 沈聿白無波的神色閃過絲裂縫,薄唇緊抿成線,看著她眼神中的堅定,道:“你瘋了?!?/br> 看,這就是她掛在心頭多年的男子。 秦楨心想。 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會是她為何會說出這種話,而是她瘋了。 “我很清醒。”秦楨不急不躁地反駁他的話語,眸光透過搖晃燭火凝視著他凜下的神色,忍下漸漸漫起的尷尬之心,不疾不徐地說:“我知道你厭惡我,可你要接受的是,不論如何我都已經(jīng)是你的妻。” 在沈聿白心中,她已是那個使了手段嫁給他的人,秦楨大可‘再次’使手段得到個孩子,但他本就是個嫉惡如仇之人,她不愿這個還未降臨這世間的孩子不受父親愛護。 這樣的痛苦她獨自承受就行,不能讓孩子因她而承擔(dān)這份苦難。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步之遙,但隔在面前的鴻溝有百來丈寬。 聞言,沈聿白別有深意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一板一眼的話語勾勒著她恬靜的容顏,往日眼角眉梢間的柔情和時不時漾起的愛意全然消失,不過是在和他商討著樁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 也不是在和他拿喬,而是將心中的話語全盤拖出。 少頃,別有興致的眼神逐漸被拒人千里的神色代替,他道:“出去。” 淡漠清冷的話語令秦楨捏著酒盅的手緊了緊,難為情之意后知后覺地漫起,她指尖緊緊地?fù)钢菩模蛔屵@一點尷尬流于表面。 頓默良久,她才松開了酒盅微微起身,強撐著道:“我今日來得突兀,但所言也是心中所想,你想想后再和我討論也不遲?!?/br> 單薄的背影逆著光離去,她抬起手推開門扇,離去前還不忘替沈聿白帶上門扉。 深邃不可測的眸光落在梨花木門扇許久,沈聿白斂下眼眸。 碗碟中的餃耳早已變得冰涼,冒著氤氳霧氣的清酒入口之際沁人心脾,他拎起酒壺和酒盅走向長桌之后坐下,漫不經(jīng)心地飲著酒。 書案上滿是字眼密密麻麻的文書,就這么攤開在桌面上,適才秦楨入內(nèi)時也尚未收攏。 沈聿白伸出手,掀開其中一份文書。 嬌小圓潤的字跡霎時間映入眼簾。 他今日歸來尋找一陌生佚名男子不久前托人寄來給他的信件,信件中是赫王之子近年來強買強賣的罪證,尋著尋著,罪證還未找到,找到了沉壓三載之久的信件。 過往如云煙,明明只是過去三載之久,卻好似時隔多年。 沈聿白取來狼毫點墨,不疾不徐地回復(fù)著已經(jīng)回復(fù)過的信件。 今日月色如昨,一切也如同多年前。 秦楨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沈聿白的回音,除夕那夜他也不曾踏入宣暉園。 她知道,自己又把沈聿白惹惱了。 但這種事情畢竟急不得,她壯著膽子說出這些話,可實際上也尚未做好準(zhǔn)備。 往后的日子還長,慢慢來就行。 新歲初始,秦楨也沒有出府,沈聿白不回院中她也不似前兩年那般不安,就靜靜地待在玉雕屋中勾勒瓏吟,更是沒人前來叨擾她,也樂得清閑。 時至上元節(jié)當(dāng)日,沈希橋帶著寧笙來到宣暉園,秦楨才隱隱意識到,今歲倒是過得比往年要來得快。 書院尚未開學(xué),久居家中的沈希橋也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出府的理由,借著帶寧笙上街看看京中的上元節(jié)之景出府,但得到雙親首肯后她并不是立即出府,而是加緊跑來宣暉園。 她們來時,秦楨恰好洗凈手從玉雕屋中出來,將將到午膳的節(jié)點,也想著去東苑陪喬氏用膳。 來到宣暉園中沈希橋顯得輕車熟路的,著意避開了會被書屋侍衛(wèi)睨見的長廊,抄小徑一路小跑來到主院,“秦楨,今夜長安街有煙火宴,快陪我們出門?!?/br> 秦楨聞言,笑了下。 清晨時分聞夕還跟她說今日是上元節(jié),晚點兒沈希橋就要尋來要求一同去過上元夜,果不其然。 兩位姑娘眼眸澄亮,興致盎然地盯著她,就好似如果她不答應(yīng)的話,她們就會悶悶不樂地離去。 想著也有些時日沒有出府了,秦楨接過聞夕遞來的帕子擦拭干凈手中的水漬,“你們在大院中等我片刻,我先去和母親請安再出府?!?/br> 沈希橋到底是了解她的,也沒有催促她。 秦楨遞個眼神給聞夕,揣上暖手爐,同她們二人走出宣暉園。 兩位姑娘到底還是年齡相仿,談起上元節(jié)不同地方的盛筵時滿眸都是向往的神色,不過秦楨倒是第一次瞧見寧笙如此活潑的一面。 也不知道母親和寧老夫人說了些什么,這些時日寧老夫人也著實沒有提及過要將寧笙嫁入宣暉園一事,寧笙好似也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往日的嬌羞也不知哪兒去了,只剩下小姑娘家的活潑雀躍。 秦楨到東苑時,瞥見院外佇立著幾位面生的侍衛(wèi),裝著打扮也同府上的侍衛(wèi)不相似。 她微微疑惑,他們也不曾阻攔她入院。 踏上長廊之時,秦楨才看清正廳中的來人,身著一襲皇宮儀制的女官,不知在和喬氏談?wù)撔┦裁础?/br> 遠(yuǎn)遠(yuǎn)望去,喬氏的臉色稍顯僵硬。 秦楨在她身邊近十載,還是頭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色。 喬氏余光瞥見不緊不慢走來的秦楨時,眸色閃過一絲憂慮,對著女官道:“你的來意我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待我和聿白商討過后再給你答復(fù)。” 女官側(cè)過眸,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來人娉婷裊娜,絨毛狐裘披在身上也蓋不住她妙曼身姿,那張容顏恰似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看得人心生歡喜。 她道:“想必這位便是秦姑娘,端得上可人。” 喬氏收回目光,不冷不熱地睨著言笑晏晏的女官,也算是下了驅(qū)逐之意,“時辰不早,女使也當(dāng)回宮復(fù)命了?!?/br> 正午的日光于高空籠下,現(xiàn)在不過午時。 喬氏的語氣還算柔和,女官也不生氣,悠悠起身道:“那就不打擾夫人,臣下靜候夫人佳音?!?/br> 長廊相逢時,面對雙眸含笑的女官秦楨微微頷首。 女官也行了道禮,“早就聽聞國公府秦姑娘生得尤為清麗動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br> 秦楨唇梢揚起點點,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女使夸贊。” 女官抿唇笑著,側(cè)過身給她讓了路。 秦楨也不推脫徑直地越過她走向眸光始終落在這兒的喬氏身旁。 她走近時,喬氏方才落座飲了口茶水。 看著她稍顯失神的神情,秦楨回眸望了眼走出東苑的女官,拎起茶壺往已經(jīng)飲空的杯盞中倒入溫口的雨前龍井,“母親,您怎么了?” 喬氏嘴角噙著笑容,眸光汲汲。 當(dāng)空暖陽斜斜傾灑至秦楨的側(cè)顏,纖長的睫毛落在眼眸下方,倒映出縷縷黑影。 良久,喬氏飲了口茶水順下心中的那口氣,“不是什么要緊事,今日上元夜你帶希橋她們出府看看,我就不和你們湊熱鬧了。” 第20章 夜幕尚未降臨,長安街已然人影憧憧,稍不注意便會肩及肩。 秦楨命人跟著時而這兒瞧瞧時而那兒看看的兩位姑娘,自己跟在她們的身后,百無聊賴地走過長街。 出府前喬氏的神情不甚對勁,可也不吐露分毫,她一步三回頭之余喬氏還笑著對她揚了揚手。 秦楨抬手捏了捏眉心,只當(dāng)是自己想多了。 忽而聽聞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時,她掀起眼眸朝著那兒望去,只見沈希橋挽著寧笙的手站在璙園正院臺階處沖著她揮手,“快來這兒。” 秦楨穿過疊疊人影,泰然拾階而上,嘴角微啟之際余光瞥見西方向策馬揚鞭奔來的男子,他一襲褐色衣著,宛若沒看到長安街上的人流,甚至還夾緊了馬腹沖來! 街上的人群陡然亂成一團,尖叫聲、怒罵聲、小兒啼哭聲交織錯亂,階梯下的人流紛紛慌忙往后退著,人擠著人,不遠(yuǎn)處的甚至發(fā)生了踩踏之亂。 秦楨撐開手擋在驚慌失措的兩位姑娘跟前,聞夕等人也著急忙慌地圍在她們的四周。 她向后睨了眼不算特別擁擠的璙園,穩(wěn)住錯亂的心神,“注意腳下,慢慢往后退?!?/br> 嗓音顫抖之余更多的是鎮(zhèn)定,沈希橋和寧笙二人聽她這么說也漸漸回過神來,忙轉(zhuǎn)身順著人流往里走。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璙園,一行幾人被人往后沖著。 就在這個時候,策馬而來的男子身型忽而挺起,下一刻倏地砸落向堅硬地面,額間恰好撞上臨街而置的長案桌角,口中吐出的淋漓鮮血驟然撒向天際,洋洋灑灑地傾落而下。 驚呼錯愕聲霎時響起,長街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動。 秦楨指尖掐著左手手腕,陡然而來的痛意將她飄蕩的思緒拉回,忽而有人扯了下長袖,她看去。 “是哥哥?!鄙蛳蝽舛ǘǖ乜粗硞€方向。 秦楨順著她的目光而去。 來人神色凜冽,淡漠著垂下眼眸尋望著男子傾灑街道的血漬,他接過隨行而來的侍衛(wèi)遞來的雪白帕子和竹針,半蹲下身取過男子嘴角溢出的黑血沾濕帕子。 一絲不茍地?fù)纹鹉凶泳o閉的眼眸,而后慢條斯理地起身。 接過帕子的鶴一領(lǐng)命加緊步伐離開長街,不多時,已有侍衛(wèi)取來擔(dān)子抬起倒地的男子而去。 不過須臾片刻之間,長安街已被封鎖起來。 承天府的侍衛(wèi)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長安街,就算是只蚊蟲也躲不過他們的視線。 秦楨眸光流轉(zhuǎn),心道沈聿白來得實在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