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6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情敵真好看[快穿]、拯救被穿女主[快穿]、穿越之夫人四十美如花、宿主,你快去蹦跶!、[綜]沖田小姐今天依舊貌美如花、囚東宮,黑化竹馬太瘋批、女主拒絕撩漢、保護(hù)我方反派劇本、滴,金手指已到達(dá)[快穿]、[綜]異次元修仙
入定時,他見大道三千,躍身于虛清,睥睨天下而見道。 靜謐之中,他窺見了天光,那天光之后,他卻是頭一回對自己從前體察到的東西重新審視了一回。 道義中說的“道似無情”,它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知道無情道并非斷情絕愛。 可當(dāng)一個人有所思、有所牽掛、有所偏袒,還是大道見蒼生,一人與蒼生再無分別? 第53章 松夜月涼 不過月余,沈懷霜軀體開始變得火熱,血液如巖漿涌過經(jīng)脈,剝落了一層舊的淤堵,他如同脫胎換骨過,重塑了根骨。 許久,他睜開眼,遙望洞府天光。 頭上頂著一輪十五的滿月,距離上一回他出去,已經(jīng)過了兩月,空氣間籠罩著入秋時的潮氣。 四下寂寂,草蟲叫了幾回。 沈懷霜低頭,望著在他足邊跳過的蟋蟀,那只蟋蟀身上染了黃色,快到了壽數(shù)盡時,它跳得很吃力,攀上灰石,又從石上滾落。來時還是夏日,可如今轉(zhuǎn)眼就到了秋日。 他推開石門,低下頭,伸出手,接了那只蟋蟀上來,將它帶到了水草豐富些的地上。 洞府還沒出,沈懷霜蹲下去,微抬起頭,卻見門后,堆積了一疊厚厚的書信。他一愣,又起身走過去。 天青色衣衫晃動,徐徐清風(fēng)起,又隨著主人落下。 沈懷霜彎腰拾起幾頁,緩緩起身,垂眸望著,那雙清明的眼中像不含任何情緒,他凝神望了會兒,發(fā)覺那是鐘煜留給他的書信。 書信一封封疊得整齊,像是少年保留了要同他晨昏定省的習(xí)慣。 正是鐘煜寫了每日的見聞。 天啟二十年,八月十五日 今日讀書受益良多,課業(yè)未曾懈怠,又與前掌門拆解招數(shù),倒是有幾分食髓知味。問先生安。 天啟二十年,八月十六日 崐侖來書信,學(xué)生替先生回過,盼先生安。今日與玉闕閣主修整書架,往后十五日便要與她一同打掃,今日前掌門開了先生玩笑,說想把先生教的學(xué)生帶走,不知先生聽聞笑否。問先生安。 天啟二十年,八月十七日 今日無事,一切如昨日,問先生安。 …… 少年落筆剛勁,收筆如出鋒。 他說,他晨起習(xí)劍,午時練弓,平日課業(yè)不敢怠惰。 他還說,在舊閣主的畫境中讀了很多書,心法進(jìn)益到何處,要他不要擔(dān)心。事無巨細(xì),一一告之。 書信右下方,還繪制了防雨水的咒。 自從沈懷霜的無情道重鑄以來,眼前所見,他如同初來大趙,隔了一層霧。 字體入眼的剎那,他忽然覺得自己隱約感覺自己好像少了某種情緒,卻講不出來,那是什么。頭上月輝如云霧似的籠罩,罩得他心口時而悶悶的痛。 沈懷霜盯著那張紙看了很久,揉皺一角,俯身,在地上一一拾起了這些紙張。指尖拾取過一張,他整齊地疊在一起,低頭拾了一張,展開,又低頭,展開了第二張。 他像是要去感知到什么。 如此這樣,撿了很久。 閉關(guān)的幾個月,他無心想旁的,一旦思及其他,他之前重塑的根基功虧一簣,根基也有可能要跌破元嬰。 等他真的看到鐘煜寫的書信了,沈懷霜覺得他好像真的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但他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么。 起身時,沈懷霜低頭,正對上了草地上的水塘。 畫境這地方下過了雨,草間積累了雨水,水塘映著漆黑如幕的天色,水面如鏡子,正對著沈懷霜。 他站在鏡子面前,抬頭,望向了自己的眼睛。 水塘里眉眼如舊,那雙眼睛他對望著,像望見了從前的自己。 如今的他問心無愧,只是倒影中的自己嘴角收起,卻是不愛笑的。 在玄清門修道那幾年,沈懷霜會用鏡子正衣冠、整儀容??伤甄R子,卻從來不愛注視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里的人,時而會讓他覺得陌生,看久了,他會陷入短暫的困頓。 明明是自己,眉眼卻陌生。 自他在玄清門送走所有人以后,他便不愛看鏡中人的模樣了。 鏡子的光晃到了沈懷霜的眼睛。 他驀地抬起頭,望了一會兒,別開了目光。 沈懷霜收下了那些紙,踏著滿院子的月光,踩上青灰色的草地。 夜深露重,他經(jīng)過點著明燈的偏室,遙遙看到鐘煜低頭在紙上書寫。 筆落聲沙沙,遠(yuǎn)遠(yuǎn)地從門內(nèi)傳來。 少年神情投入,筆尖在燭火下晃動,留下一個長而深的影子。 院落門前,還立著幾個同他對打的木樁,不過月余,木樁上落了好幾道深而長的印子。 沈懷霜看了一會兒,沒想吵他,無聲地走了。 他來到冷泉邊,寬去了天青色的外衣,又脫下里衣,半挽起頭發(fā),踩著一池冷冽刺骨的水,走向了泉邊的最深處。 靈脈尚在修復(fù),他的軀體時而燙得驚人,時而冰冷得不似常人。 此刻身體燙到了極點,幾乎讓沈懷霜到了難忍的地步。 沈懷霜在岸上寬了衣,合衣入池。 他靠上一塊凸石,環(huán)手抱著石壁,烏發(fā)全然披散在身后,飄飄蕩蕩。石壁上沁出冷氣,低頭靠上去時,溫度極低,正好可以用來緩解發(fā)熱的不適。 鐘煜從書房里出來,直接到了冷泉邊。 他才脫了一件外衣,恍然看見地草地落了件天青色衣衫,他本沉浸在那段心訣中,心緒也磨得沒有半點起伏,如天霽時的顏色入了眼,他忽然抬頭。 圓月當(dāng)空高掛,今日正是十五。 冷泉處,沈懷霜睜開眼睛,雙目緩緩眨動,開合扇子似的,帶著初醒的朦朧,底映著清寒的池。那襲白衣飄蕩在水中,他一抬頭,下巴上掛了水珠,成珠似地滴落水中,竟如同一尾鮫人上了岸。 雙目相對,草蟲寂寂。 明月傾斜下來,兩人之間,只聞蟲鳴。 鐘煜踩在地上沒有挪動。 他長久地看了會兒,周圍聲音像陡然放大,那秋日的草蟲明明都叫不動了,此時在他耳邊拼命喊著。 寒池邊,少年蹲了下來,他伸出手,朝沈懷霜遞去。白衣在身,他穿著干練齊整,腰上要掛了一道細(xì)長的黑腰封,別著的卻還是沈懷霜當(dāng)時送他的那把舊劍。脖頸上,落著勾玉的微芒。 鐘煜道:“你身子好些了么?!?/br> 沈懷霜瞧上去不大舒服,面色蒼白,水珠匯聚在他下巴,滑落過修長的脖頸,流淌過鎖骨,匯入池中。 他眼神如常,模樣清心寡欲,動了,問了,像一朵開在寒池邊的菡萏。挽起的頭發(fā)半散了,水草似的,在水里沉沉浮浮。 鐘煜莫名忽然覺得那滴水像是落在心上,催生了什么東西,讓它出土,發(fā)芽。 嘩啦一池水聲。 沈懷霜朝他游了過去,浮在水面上,烏發(fā)起起伏伏,貼著消瘦的面龐,他從水底起身,那雙眼睛黑白分明,不退不避地望了過來。 他合衣站在水底,薄衫貼著身軀,身形單薄,發(fā)絲披散了一半,眉眼有倦容,開口如往常,道:“手?!?/br> 那只落著舊傷的手朝他遞來。 鐘煜目光匯聚在那手上,聞聲抬手,遞了過去。一段修長指節(jié)覆在鐘煜腕上,懸空著,替他把了會兒脈。 沈懷霜沉吟片刻:“嗯,你情況好些了?!?/br> 鐘煜注意力全在他虎口處的疤痕上,垂眸,伸手,一池漣漪激蕩。 手背上覆上了一雙手,像蓋著塊玉石。 沈懷霜微微顫了一下,手背上,少年的那雙手乍觸發(fā)涼,久而生溫,他注視著鐘煜的眼睛,冷泉邊寒汽泛了上來,看久了,他只感覺后背緊貼的水汽在蒸發(fā),涼意褪下,他又燙了起來。 沈懷霜才回答道:“我也好些了。” 第54章 喜歡他的一切,他的所有 鐘煜垂眸,寒池漣漪晃動,倒映著搖碎的月光。 嘩啦池響,水中月光搖得更碎,像落了細(xì)碎的魚鱗。 少年合衣入池,朝沈懷霜走了過去。 那只手觸碰在后背上,明明隔著衣服,暖意貼著皮膚,像拈開一朵含苞的春花。 沈懷霜微微顫了一下,指尖相觸的余溫在背上流連。 鐘煜注視著那雙眼睛,冷泉邊寒汽泛了上來。他看久了,垂下眸子,長睫眨動,目光落在剩下的一縷緊貼著后背的青絲。 他伸手,捉了一下,沒捉起來,目光流連在白皙的后頸,手指慢慢下挪。 水流順著動作,流珠似地往下落。 鐘煜拇指摩挲了會兒,收回手,將那一段發(fā)繞在了沈懷霜木簪上。 夜風(fēng)吹拂,那雙手的熱度攀了上來,碰擦之處,像燃燒起火種,又隱沒在皮膚下。 少年無比自然替他挽發(fā),指節(jié)停留眼前,瑩瑩水光落滿沈懷霜長睫。好像他們關(guān)系就是這樣自然,好到可以隨意挽發(fā)的地步。 冷池的水擦過沈懷霜的鬢發(fā)。 額角生著涼意,他抬頭望著鐘煜,半分沒想過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