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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我方反派劇本 第131節(jié)

    崔冶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的心緒十分不寧。

    “可你還是沒有說,你希望我那時候在哪里?!?/br>
    孟昔昭停頓片刻,然后才張口說道:“我希望那時候你已經(jīng)禪位了?!?/br>
    崔冶頓時怔住。

    附近無人,而且既然已經(jīng)開了頭,那就全都說出來好了,日后,恐怕也沒有這種實話實說的機會和膽量了。

    “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爭權奪利,不是所有人生來都適合做皇帝,或許太祖皇帝是真做錯了,也或許是你們崔家天生的就……總之,自由來去的生活更適合你,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1】,這才是屬于你的生活。走到今日這個地步,是我強逼你、也是我引誘你,我知道這些,卻又不能在此時,松手讓你離開?!?/br>
    崔冶愣愣的看著他,而孟昔昭抿了抿唇,像是有些愧疚的笑了一下:“所以在我的理想當中,我希望那時候海晏河清,這天下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了,我在那邊釣魚的時候,你在一旁讀書,我睡到日上三竿起,你則推開我的房門,免得我直接睡到黃昏去?!?/br>
    說到這,孟昔昭又強調(diào)了一遍:“理想中,是這樣的?!?/br>
    然而這世上有多少理想可以實現(xiàn)呢。

    夢想是虛無縹緲的,理想是有跡可循的,看起來后者比前者簡單,但真正達成的概率,二者是相同的。

    都很難啊。

    孟昔昭右手拉著左手的手指,他垂頭捏著自己的指腹,有點不敢看崔冶的神情。

    雖然只是他的理想,可他在自己的腦海中,規(guī)劃好了不止自己一人,還有崔冶的人生。

    憑什么?

    他們非親非故的,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沒有這樣不見外的。

    以前孟昔昭也沒發(fā)現(xiàn)過,自己居然還是這么一個控制狂,雖說,只是想象中的控制,還沒落在實處上。

    等了好長時間,都沒等到崔冶的回應,孟昔昭覺得太煎熬,實在忍不住,他抬起頭,想讓崔冶趕緊說句話,別再折磨他了。

    然而他剛把頭抬起來,崔冶突然上前,用雙臂緊緊環(huán)住了他,力度之大,壓的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孟昔昭傻了。

    這……

    這再怎么看,都像一個擁抱。

    僅僅一瞬,崔冶就放開了他,孟昔昭呆呆的抬頭,而崔冶抬起手,手指在離他眼尾一寸遠的地方停住,然后,又放了下去。

    孟昔昭眼睛睜得圓溜溜,目光呆滯的追著崔冶那只手。

    而這時,崔冶說話了,喚回了他的意識:“沒人能逼迫我做任何事,若我做了,那便是心甘情愿的?!?/br>
    “二郎的理想很好,或許它也能成為我的理想,你我二人一起,說不定就有實現(xiàn)的那一天?!?/br>
    說完,他笑了笑,臨走之前,他駐足片刻,還是沒有忍住,抬起手,輕觸了一下孟昔昭的鬢角。

    然后,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后面的張碩恭見狀,立刻跟上去。

    ……

    崔冶本來打算黃昏再回應天府,此時他突然說想要提前回去,孟昔昭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還在嚇傻的狀態(tài)中。

    把孟昔昭送回府衙,他跟張碩恭便走了。

    張碩恭不明白崔冶為什么這么急,直到都出城了,保證沒有人跟蹤也沒有人在附近,張碩恭才開口詢問:“殿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崔冶搖搖頭。

    張碩恭以為這就是他的回應,便把頭轉(zhuǎn)了回來,而這時,他聽到崔冶的聲音。

    “回去以后,你往外多多的派人手,將這天下名醫(yī),全都給我找來?!?/br>
    一個不行,便換一個。

    只要生死簿還沒撕下有他的那一頁,那他,就絕不認命。

    第66章 獻祭

    關于所謂的“理想”, 孟昔昭說的都是實話。

    但他沒有把所有實話都說出來。

    想讓崔冶禪位,是因為他不信任他。

    再怎么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 也依然晚節(jié)不保,腦袋一抽, 就容易像匈奴的老單于一樣, 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且遺臭萬年的行為來。

    更早一點的,可能剛到更年期, 人的性格就變了,而這是無法避免的, 畢竟人的生理結(jié)構(gòu)就是這個樣子, 這也不是崔冶的錯。

    大臣性格突變,上面還有皇帝管著他, 可皇帝性格突變,那就沒人能管了。

    他不想看到這樣溫柔的太子到那時候變成一個暴戾恣睢的昏君,也不想讓這近乎完美的“歷史”, 就這樣增添了一個瑕疵。

    崔冶是他的朋友, 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家人以外關系最親密的人,也因為這個, 他對崔冶有種幾近執(zhí)拗的控制欲。

    ——你必須當皇帝, 而且必須當一個好皇帝,如果有一天你當不了了, 那你就退下來,把皇位交給別人。

    至于皇位到了別人手中,這天下會不會立刻被糟蹋的一干二凈, 孟昔昭沒想過。

    也就是說,他只想讓皇位在崔冶手中的時候, 是干凈又美好的,對于別人,他就沒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控制欲了。

    至于理想中的他會和崔冶當一對退休的鄰居……

    孟昔昭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不都說了是理想中了嗎,誰的理想不是和自己的姐妹或者兄弟老了就住對門,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多開心啊。

    所以說,要是下午崔冶沒有突然來這么一手,給了孟昔昭一個高度敏感的擁抱,今天回到府衙以后,他八成就在反思自己,為什么總是想要插手崔冶的生活了。

    孟昔昭不知道別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他自己對自己的理解,是他這個人,有點霸道。

    平時不怎么看得出來,是因為平時跟他見面的那些人,還沒有被他劃分到自己的勢力范圍內(nèi),如果被他劃分進來了,那他就會暗中著手,一點一滴的改變對方的人生,讓對方在自己劃定的圈里發(fā)展。

    最典型的例子,他大哥,還有他小妹。

    為他們好是真的,沒有跟他們商量過一句話也是真的,甚至還因此讓他們擔驚受怕、傷心難過,而孟昔昭打的也是做好事不留名,一輩子都不告訴他們真相的主意。

    從上帝視角來看,他的行為似乎沒什么問題,可若從大哥和嬌嬌的視角,若他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恐怕會比得知五皇子對自己家人見死不救的時候還要傷心。

    因為人生不是短短幾行字,三秒鐘就能讀完的日夜交替,在他們眼中卻是真真實實日復一日的過程,自己的弟弟/哥哥不打一聲招呼,就替自己決定了一切,現(xiàn)代人受不了,古代人也受不了。

    就不提他們了,哪怕?lián)Q位思考,假如是孟昔昭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危機,而孟昔昂背地里替他解決了,還不告訴他這件事,等孟昔昭自己發(fā)現(xiàn)以后,怕是會直接氣炸了。

    明明自己無法接受,可是他還繼續(xù)我行我素,十足的雙標。

    有一點孟昔昭感到很慶幸,那就是他只對自己家里人這樣,其余的人,哪怕是跟他最親近的金珠和慶福,他也尊重他們的意愿,不會做出這種缺德事來。

    然而不知不覺之中,崔冶也變成了和孟昔昂一樣的待遇,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受不了崔冶不按他的計劃行事了,在把他用力的推回軌道上以后,沒事的時候,他盤算著以后該怎么辦時,也會把崔冶算在里面,偶爾展望一下未來,順便也會想想那時候的他會如何。

    這就是退休住對門的來源。

    ……

    崔冶突然出現(xiàn)在隆興府,凡是見到他的人都驚呆了,孟昔昭自然是最抓心撓肝的那個,他非常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然崔冶不會一聲不吭的來找自己,而且見到自己以后,還什么都不說,只是盯著他看,仿佛他來這么一遭,就是想看自己一眼。

    孟昔昭心里迅速的浮現(xiàn)出幾個猜測,但他又不敢問,因為昨晚的崔冶,看起來真是十分的不對勁。

    非要跟他睡一起,自然也是因為擔心他,怕他出什么狀況。

    按照孟昔昭原本的計劃,他說完了自己的理想,崔冶就應該心向往之,感動的握住他的手,然后氣氛松動,孟昔昭再趁機問他,究竟出了什么事,跟他說說,或許他能想辦法一起解決。

    但崔冶他不按套路出牌,真情握手沒有了,倒是有個十分基情的擁抱,像一道雷,直把孟昔昭劈成了呆瓜,回到府衙,坐在椅子上,失神了好久,他才聽到外界的聲音。

    “……郎君?怎么就你一個人,太子殿下呢?”

    孟昔昭抬起頭,看見金珠有些擔憂的望著自己,她后面還站著滿臉疑惑的慶福。

    慶福見他看過來,也問:“郎君,太子來找你是想做什么?。俊?/br>
    金珠回過頭,斥責他:“你還說,以后對張侍衛(wèi)尊重些,昨晚你吵吵嚷嚷的,連我都聽到了?!?/br>
    慶福感到十分委屈:“誰讓他嚇到我了……”

    金珠:“就是他沒嚇到你的時候,你對他不也是那樣。慶福,你是郎君的貼身小廝,以后少不得有你出去走動的時候,別管那人究竟和郎君關系如何,咱們做下人的,都得恭恭敬敬,這樣才不出錯漏?!?/br>
    慶福心說,我對太子還是很恭敬的啊,我只是不恭敬那個侍衛(wèi)而已。

    但他知道,自己要是說了這個話,金珠jiejie就能拿金瓜錘打他。

    默了默,他哦了一聲,表示自己記下了。

    敲打過了慶福,金珠又把頭轉(zhuǎn)回來,看向孟昔昭,她發(fā)現(xiàn)孟昔昭已經(jīng)不發(fā)呆了,而是十分嚴肅的看著慶福。

    慶福也注意到了,孟昔昭這個眼神,令他頭皮有點麻:“……郎、郎君,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孟昔昭對他勾勾手:“過來?!?/br>
    慶福求助般的看了一眼金珠,后者卻表示愛莫能助,還把位置給他讓出來了。

    慶福只好默默上前,彎著腰正想問孟昔昭有什么吩咐,突然,孟昔昭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臉。

    跟崔冶摸的差不多,就是用三根手指的指腹,輕輕碰了一下,然后就放下去了。

    金珠奇怪的看著他倆。

    慶福則不明就里的抬起手,也摸了摸剛才被孟昔昭碰到的位置,他還問:“郎君,我臉上有東西?”

    孟昔昭:“…………”

    他一臉麻木的看著慶福,過了一會兒,又對金珠招手:“你過來?!?/br>
    金珠疑惑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后就看到,孟昔昭緊繃著臉,伸出手,也摸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金珠:“……?”

    什么意思?。?/br>
    金珠和慶?;ハ鄬σ?,都感覺孟昔昭這行為十分奇怪,但他們并沒有往旖旎的方面想,仿佛,被摸一下臉,并不算什么要緊事。

    孟昔昭:“…………”

    難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莫非這古代世界,比現(xiàn)代世界還開放,摸臉,也只是一種顯示親密的普遍性/行為了?!

    孟昔昭甚至有種自己起床姿勢不對的感覺。

    不然怎么一覺醒來,他就看不懂這世界了呢???

    心里仿佛狂風過境,孟昔昭抑郁的揮揮手,把他倆都趕走,等這屋子里沒人了,空氣安靜下來,他又忍不住的想起了崔冶抱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