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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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從喬景手里跑掉,老天爺就給他送來了個女扮男裝的喬璟,也未免太湊巧了些。 裴舜欽匆匆寫就家書,給了龜公幾兩銀子,要他將信送去這兒的驛站,百里加急送回宣州。 齊朝驛站皆為官府所設(shè),按律只能寄發(fā)官府文書,但往往能向差役尋個方便,將私人信件夾雜其中。 裴舜欽在房中等到龜公將寄札送回,方帶著喬景回了客棧。 時值深夜,裴舜欽鬧了一整天困倦得很,便靠在馬車的軟座上小憩,不想才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被喬景不輕不重地扇了個巴掌。 裴舜欽震驚地捂著臉睜開眼,就見喬景一臉純良的蹲在他膝前,水汪汪的眸子在夜里分外清亮。 “去哪兒?”喬景笑嘻嘻地問。 之前睡夠了,現(xiàn)在就開始折騰人。 “回客棧。” 裴舜欽咬牙切齒地回答,搓了把微微發(fā)痛的臉頰,憋著氣想將喬景提溜起來,結(jié)果喬景順勢坐到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不回去!我哪兒也不去!” “停車……停車!” 喬景回身作勢要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裴舜欽嚇得臉都綠了,他攔腰把喬景往里一摜,吼道:“你不要命了??!” “爺,要停嗎?” 馬車夫聽見動靜,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問。 “停個屁!快點回客棧!”裴舜欽一邊一嗓子吼回去,一邊手忙腳亂地?fù)荛_堅持纏著扯他手的喬景。 “別鬧了,乖,別鬧了?!?/br> 裴舜欽無可奈何地哄喬景,趁她一個不注意抽出了手。喬景靜靜看著空掉的手,嘴巴一扁,竟然哭了。 “我沒有鬧!” 她大睜著朦朧的淚眼對裴舜欽說,小臉兒委屈地皺成了一團(tuán)。 裴舜欽一怔,像是被她這聲氣震住了一般,默默整理了下被喬景揉得稀巴爛的衣裳,扯起衣袖開始給她擦眼淚。 “好好好,你沒鬧?!?/br> 裴舜欽小心安慰喬景,結(jié)果喬景越哭越厲害,后來干脆抱著他手臂將眼淚鼻涕盡數(shù)抹在了他袖子上。 “我從來沒有鬧過……”喬景埋在裴舜欽的胳膊上哭得傷心欲絕。 裴舜欽知道此時她醉的厲害,勸說無用,便只是嗯嗯附和。 “你不信!” 這時喬景反而敏感地察覺出了裴舜欽的敷衍,她仰頭看向裴舜欽,眸子浸滿了眼淚,更顯得楚楚動人。 “我真的從來沒有鬧過?!彼镏蹨I冷靜地說。 裴舜欽無措看著喬景雨打梨花般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我……我……”喬景指著自己,還想解釋什么,無奈話說不清楚,我了半晌最后只得嗚嗚哭了起來。 她想說她是家里最聽話最不讓人cao心的孩子,她想說家里以為給她的都是她想要的,她想說她很厭煩父親爺爺總拿她去教訓(xùn)喬星喬若。 她想說其實誰都不知道她過的一點都不開心。 喬景越想越難受,她放開裴舜欽,抱著膝蓋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地哭。 “這時候倒真的不鬧了?!迸崴礆J有點兒心疼地想。 他和喬景相處這么久,也差不多了解了她的性子。 喬景向來是對自己嚴(yán)格,對別人寬容的,和她交談來往總能覺得如沐春風(fēng),就算是意見相左,她也總能巧妙地回避爭端,給人留夠臺階。 裴舜欽起初覺得她是個沒脾氣的人,別人說什么她都不會生氣,可是后來他漸漸發(fā)現(xiàn)喬景其實很堅定,尤其對認(rèn)定的東西堅定得可以說是很堅硬。 她就是一個持著刀,卻把刀尖對準(zhǔn)自己的人。 就譬如剛才裴舜欽沒發(fā)火之前,她能不顧忌地宣泄自己,可她一旦意識裴舜欽真的惱了,就會把那把刀刺向自己,像這樣難過極了還要蜷成一團(tuán)哭。 很多人犯了錯,都會有意無意地將手中的刀指向別人,所以有時候裴舜欽會佩服喬景,覺得她其實很強大。 “好了,不哭了?!彼闹鴨叹暗谋橙崧曒p哄,想要拉開她緊緊抱著膝蓋的手。 喬景滿面淚痕地掙扎了一下,裴舜欽不肯松手放她繼續(xù)一個人哭,她啜泣一聲,無助地抱住了裴舜欽的腰。 裴舜欽背上的肌rou僵硬一瞬,即便嘆息一聲,輕輕抱住了喬景。 ☆、第三十二章 喬景頭暈?zāi)X脹地抱住裴舜欽,偎在他懷里悶聲大哭,裴舜欽抱著她,像哄小貓兒一樣輕捏著她的后頸安慰。 喬景哭得累了,聲氣漸弱,裴舜欽垂眸看向懷里哭得眼圈紅紅,鼻尖紅紅的姑娘,扯起袖子上還干凈的地方小心翼翼給她拭去了還掛在臉上的眼淚。 喬景閉著眼睛,像是精疲力竭地睡著了,只是偶爾一抽一抽的肩膀還在說明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 裴舜欽撥開喬景貼在頰邊被眼淚浸濕的散發(fā),這才發(fā)現(xiàn)胸口的衣裳已經(jīng)濡濕了一大片。 “怎么就這么能哭呢?”他苦笑著想。 時而有一縷月光從馬車的窗戶撒落,裴舜欽就著幽白的光靜靜看喬景的臉,越看越覺得她明明白白就是個女孩子。 他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被她騙這么久。 喬景眼睫濕漉,猶承著晶瑩的淚珠,她許是覺得冷,稍稍動了動便向?qū)嵋话阗讼蚺崴礆J懷中,腦袋靠在他胸前蹭蹭,復(fù)又歸于了平靜。 喬景神態(tài)安然,沒有一點防備,裴舜欽卻因為她這個細(xì)瑣的動作心底漾起了方奇怪的感覺。 他安慰喬景是出于情誼,但一切靜下來之后,他卻忍不住開始心猿意馬。 手下柔軟纖細(xì)的觸感,貼在身上感受到的若隱若現(xiàn)的曲線,綿長而帶有酒氣的呼吸,這些起初裴舜欽沒有注意到的東西,在馬車的徐徐顛簸中,一點一點不可救藥地放大,直到讓他的心在這個霜冷的夜晚跳得格外熱烈。 裴舜欽想放松手,至少和喬景離得遠(yuǎn)一點,但喬景好像不愿意,她固執(zhí)地抱緊他,就像是生怕他被人搶去了一樣。 裴舜欽哭笑不得,只得由她抱著。 車夫一聲長吁,馬車緩緩?fù)7€(wěn),裴舜欽掀起車簾往外一探,見車夫?qū)④囃T诼房冢銌枺骸霸趺床贿M(jìn)去?客棧還在里面。” 車夫面露難色,小心賠笑道:“不是小的不想進(jìn)去,是時候太晚,大路已經(jīng)不讓通行,小的只能送到這兒?!?/br> 既然如此,裴舜欽只得下車。 喬景又醉又困,裴舜欽見她完全走不動道,衣擺在地上拖來拖去的沾灰,無奈嘆氣一聲,抄著她膝蓋將她抱了起來。 車夫沒見過兩個男子如此親密,臉色一時間精彩紛呈。 “看什么!” 裴舜欽一眼瞥見,惡狠狠地質(zhì)問車夫,車夫怕惹禍上身,趕緊駕車掉頭溜了。 街口離客棧大約百步遠(yuǎn),裴舜欽抱著喬景走過寂靜無人的長街,喬景歪頭躺在他懷里,煞是穩(wěn)便自在。 墨藍(lán)天穹一彎殘月如勾,伴在月亮旁的是一顆搖搖欲墜的孤星。淺白的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裴舜欽驀地想起了他上次這樣抱喬景的情形。 他現(xiàn)在總算是懂了為什么她不肯讓他碰到她的腳,不肯伏在他背上,還有……,為什么她的腰又細(xì)又軟,而她輕盈得像一根羽毛。 “小騙子?!?/br> 裴舜欽對著茫茫夜色抱怨,輕緩的聲音消散在深夜里朦朧徘徊的霧中。 走到離客棧幾步遠(yuǎn)的地方,裴舜欽放下喬景,將她架進(jìn)了門。 畢竟在別人面前,喬景還是個男子。 守夜打瞌睡的小二聽到聲響醒來,對酒醉晚歸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他趕來想幫著裴舜欽將人送進(jìn)房里,裴舜欽卻一皺眉頭,攔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你去打兩盆熱水就行。” 小二答應(yīng)一聲,不做他想就去忙自己的了。裴舜欽拖著喬景往二樓走,喬景被臺階磕絆得悠悠轉(zhuǎn)醒。 她斜覷一眼裴舜欽,有氣無力地問:“這是哪兒?” “客棧?!?/br> 裴舜欽言簡意賅地回答,不想喬景聽著竟用力掙起來,大聲抗議道:“不是說不回來嗎!” 老天爺,她怎么還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 深更半夜,裴舜欽可不想被吵醒的客人暴打,他哀嘆一聲,趕緊伸手捂住了喬景的嘴巴。 “你小點聲!”他湊近喬景耳邊低聲警告。 裴舜欽只顧著叫喬景不要發(fā)出動靜,一時沒留意手上力氣下得重了,喬景被捂得透不過氣,掰著他手掙扎不開,便急得咬了一口。 “嘶!” 裴舜欽虎口猛然一痛,條件反射般放開了喬景。他氣惱地一甩手,喬景失了支撐,兩腳又在樓梯撞來撞去,頓時失了平衡向前栽倒。 裴舜欽救之不急,眼看喬景就要在臺階上磕個頭破血流,恰巧住在二層端頭的岑寂打開房門,見到這一幕,馬上伸手扶住了人。 裴舜欽和岑寂對視一眼,皆是心有余悸。 喬景軟塌塌地順著岑寂手臂往下滑,裴舜欽立馬一步跨上前將她抓到自己身后,客氣地朝岑寂笑了笑。 岑寂披著外衣,顯是被兩人方才在外面的動靜擾醒了。 岑寂打量眼腦袋抵在裴舜欽背后的喬景,皺眉問道:“喬兄喝醉了?” 裴舜欽不著行跡地把喬景往自己身后又藏了藏,搪塞笑道:“也沒喝幾杯?!?/br> 他想起宋衍一事,便故作無意地伸頭向岑寂房里望。 “宋師兄呢?他被吵醒了沒?” 岑寂從容轉(zhuǎn)身帶上房門,淡淡回道:“現(xiàn)在還沒有?!?/br> 現(xiàn)在還沒有的意思便是如果是裴舜欽再不走,宋衍就有可能起來訓(xùn)人了。 裴舜欽正想岑寂是在說實話還是在詐自己,就被喬景從后面重重扯了把衣服。 罷了,還是先把背后這個纏人精解決了再說。 “那我們不打擾你了,你好生休息?!彼χ鴮︶耪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