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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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他小輩和出嫁歸寧的姑奶奶、姑太太們,均只能坐了正位后的倚子,又或是干脆站了長輩們身側(cè); 原本貼身伺候的女使們只列了兩側(cè)待命,不敢擋在主子身前,至于妾氏,像這般場合,連露面的機(jī)會都無。 顧氏雖然寬厚,但此刻侯府如日中天,規(guī)矩體統(tǒng)大著,恁多人愣是沒讓人感到雜亂。 見倪氏和孟芫進(jìn)門,幾乎所有人均投來打量的目光,又有小丫頭上前擺好了蒲團(tuán),只等著孟芫行禮拜壽。 孟芫已經(jīng)有多年沒見過如此陣仗了,因已在心中種下了疑竇,除了慕晴四房的人,便覺哪個此刻都帶著不善的目光。 她撩起海棠色裙擺,款款下拜。 自此刻起,便由她守住這傳承數(shù)十年的老宅,還有那個對她如珠似寶般寵愛的人。 第15章 【糊涂賬】 除了顧氏祖太夫人,給旁人的禮便不須下拜。 因門內(nèi)之人對慕孟兩家即將結(jié)親的事心里有數(shù),慕家年長一輩的也都拿了表禮出來,倪氏自然也不會失禮。 顧氏的長女慕晴最是大方,她甚至直接從自己腕子上褪下個水頭十足的翡翠鐲子,親手給孟芫套上。 “好孩子,咱們雖是頭回見,但我一見你就喜歡,日后可要常來常往……” 表面說的是讓孟芫登門做客,也暗含著她入慕家門以后,武興侯府的大門也為她敞開。 孟芫心下大安,這輩子總算沒開罪慕淮這位嫉惡如仇的親姑母,也算為日后的局面開了個不錯的頭。 正如是想著,門外有仆從來報,“老祖宗,侯爺回府了,眼看將要到門口,還抬著一件老大個的寶貝,說是要給您老拜壽添福呢。” 眾人不無意外地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孟芫身上,心想這時間趕得也是巧,前腳人家剛行了禮,慕侯爺后腳就歸家門。 顧晴甚至搖頭笑出聲,“這可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嗎?” 孟芫也不覺面上一紅。 自上回被慕淮閣樓一瞥,她沒想到這么快又能見著,要說這心里毫無波瀾,那是不能夠的。 眼下被慕晴當(dāng)眾打趣,又不好回嘴,只能低眉順目作羞澀樣,眼角余光卻忍不住往門口飄。 未見慕淮其人,先有四個壯仆抬著個形狀奇異的物件進(jìn)門,上頭蒙著紅布,貼著個壽字,不用問也知,這是慕淮給他祖母預(yù)備的壽禮。 一身風(fēng)塵仆仆的慕淮緊跟著也邁步進(jìn)屋,都沒去注意堂內(nèi)都有些什么人,撩起袍子就跪在了方才孟芫用過的那個蒲團(tuán)上,并說著祝詞,可這臉上仍似個修羅一般,半點(diǎn)喜意都看不出。 顧氏趕緊叫起,不忙著拆看壽禮,而是指著眾人,“還不向諸位長輩問禮?” 以慕淮官階,這堂內(nèi)之人并沒哪個受得起他的拜禮的,顧氏這一說,他也只是作揖就成。 待到了倪氏這里,慕淮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除了自家人,還有這么兩位“不速之客”。 他眼見著倪氏身側(cè)的孟芫穿著身壓枝海棠的袍服,嬌嬌怯怯的樣子仿佛一朵待摘的春花,心頭猛地一顫。 這身衣服,他似乎也在夢里見過,不過卻是夢里的女子,拿了包袱裝著往質(zhì)鋪去典當(dāng),換銀子…… 慕淮眉頭驟蹙,怎么一回兩回,都有這般熟悉的感覺? 莫不是這孟家姑娘會什么邪術(shù)吧? 倪氏和孟芫是外客,拜過了老壽星自然要到外席入座,而慕淮也要去正院換身衣裳,再去一進(jìn)男席應(yīng)酬。 這幾乎又走成個腳前腳后。 慕淮難得有些猶豫,在行在廊下時出聲喚停了前面的人。 領(lǐng)路的小丫頭見狀,還當(dāng)慕淮有什么吩咐,“奴婢恭請侯爺示下。” 慕淮卻朝著微微戒備的倪氏一拱手。 “某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倪夫人包涵。” 倪氏將孟芫擋在身后,“侯爺有話請直說?!?/br> 慕淮見倪氏這態(tài)度,也沒有放棄,反而朝她身后不遠(yuǎn)的八角亭一指,“我有些話想同您府上八姑娘單獨(dú)面議,還請倪夫人行個方便?!?/br> 那口氣就好像緝賊捕盜。 倪氏哪敢讓女兒單獨(dú)面對這個魔星,雖說兩家有了議親的打算,但萬許這廝對己家心有不滿,借故害了女兒性命呢? 便抿著唇不發(fā)一言。 慕淮也沒有退卻之意,還甚是挑釁,“倪夫人這是信不過本侯?” 孟芫見兩頭僵持不下,很怕鬧出事來,只得咳嗽一句,“想來是慕侯有要緊事問女兒,母親無須擔(dān)心?!?/br> 倪氏這就不好攔了。 慕淮眉峰微動,更覺得孟芫不同尋常。 孟芫跟著慕淮直行到亭內(nèi),倪氏和引路的小丫頭仍站在十幾步之外的廊下,雖聽不見什么,但只要有事,立刻就能到近前。 孟芫面無殊色,但這會兒心里實(shí)則緊張的很。 慕淮肯光天化日之下單獨(dú)尋她說話,莫不是也同她一樣,終于“醒”了過來?不然以他心性,怎會刻意在婚前尋她說話 想到這里,她抬起眼,仔細(xì)端詳慕淮神色,可終究還是徒勞,那雙眼里寒芒只增不減,如三冬飛雪。 慕淮將孟芫神色看在眼里,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更強(qiáng)烈了。 夢里面,那女人也萬分依賴地仰視他,還嗔怪一句,“怎又恁晚歸家?我親手于你煮的魚膾都涼了……” 慕淮趕緊定住神,越發(fā)懷疑是被眼前的人下了什么降頭。 他撇開那層親切,故意板著臉,“孟姑娘好大的膽氣,尋常還沒有哪家閨秀敢如此直視本侯?!?/br> 前世,慕淮再沒用這種頤指氣使的口吻同孟芫說過話,孟芫最終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人如今還只當(dāng)她是個尋常人家的閨秀,畢竟六禮還沒過,也就再不會露出分毫體貼維護(hù)的脾性。 孟芫低下頭,掩飾住眼中失望,“侯爺之姿如芝蘭玉樹,縱帶著殺伐之氣,但也不是歹人,所以我心中無懼?!?/br> 慕淮越發(fā)肯定這個孟姑娘不一般,扯著唇角冷笑一句,“是嗎?我倒覺得,是孟姑娘你天賦異稟、與眾不同才對。” 孟芫本能一抖,不知道她重生的事算不算“天賦異稟”,咬著牙掩飾,“我乃家中幺女,沒經(jīng)過世面,不知慕侯此言何意”。 慕淮自然沒有放過孟芫瑟縮這個細(xì)節(jié),心思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甚至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這位孟姑娘會不會是什么異教的信徒,習(xí)練過什么迷惑人心的秘術(shù),才會讓他接連兩次見面有著特殊的感應(yīng)。 那孟家這門親事,要不要作罷? 隨即他便否定,若此女真是沖著他來,假以時日必會露出馬腳,還是放了眼皮底下才好掌控。 有了定論的慕侯隨即妄誕一嗤,“既然孟姑娘慕我才貌,我亦欽羨姑娘姿容,不若我們盡早行了媒聘,也好讓貴人和長輩們放心,不知姑娘覺得如何?” 是進(jìn)一步的試探,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沖他而來。 這話擱在旁人身上,定要被認(rèn)作荒唐。 但慕淮玩世不恭的事做得還少嗎?孟芫竟一點(diǎn)不覺突兀。 但也不能就這么點(diǎn)頭答應(yīng)他吧?好歹她是待字閨中的女郎,雖說兩人上輩子成了連李,但慕淮此時可不知道呢。 想到這里,孟芫把頭伏的見不著眉眼,“如此大事,我一個閨中女子做不得主,還請慕侯同我家中長輩商議。” 隨即她欠了欠身,“我母親還在廊下等我,恕我不能在此久耽。” 慕淮擺擺手表示放行,卻在她們母女走出老遠(yuǎn)后仍一瞬不瞬盯著那娉婷身影。 “寒星,派些人手好好探一探這位孟八姑娘的底?!?/br> 作者有話要說: 敢質(zhì)疑老婆? 向男主發(fā)出黃牌警告一次~ 累計(jì)兩次黃牌將自動兌換為火葬場門票一張! 第16章 【華葳郡主】 女席置在第四進(jìn)的蓮池旁,因時辰尚早,只稀稀落落坐了不多人,倒是蓮池正中的水榭早搭好了戲臺,此刻是暖場的武生在上頭揮動著紅纓槍,又或是翻跟頭、打把式。 正主沒來,無人僭越點(diǎn)戲。 倪氏和孟芫被引到主賓席側(cè)的一張八仙桌旁,只長亭伯府丁家的伯夫人馬氏帶著她家三姑娘,且正望著戲臺叫好。 算起來,兩家還連著親,孟芊的小姑便是嫁給了馬氏的次子。 但若說交情,有也不多。 兩家人互相問過好重新落座,寒暄幾句便沒了話題。 倪氏又望向周遭,心知所處這位置不算高待,也沒挑剔,畢竟是博望侯府的祖太夫人做壽,連當(dāng)今天子都賜下壽禮,聽說晚些長公主都要親來。 孟家區(qū)區(qū)一個侯府,想入上座還差得遠(yuǎn)些。 當(dāng)然,若孟芫做了慕府當(dāng)家夫人的話,這座次又另當(dāng)別論,只是這樣的榮耀,也不是誰都消受得起。 仔細(xì)論起來,慕府因當(dāng)家侯爺慕淮的原因,在外間的風(fēng)評可算不得好。 自慕淮兩年前被封了京畿帥守節(jié)制指揮使,這手上的人命就沒斷過,小到揭竿起勢的草莽綠林亡命徒,大到享國配廟的開國公侯閣臣,但凡被他盯上的,就算不斷根骨頭也得被撕去塊rou,被抄家滅門的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若有朝臣被問及最不愿同誰打交道,那定然非慕淮莫屬。 然而,也正是因慕淮的惡名太盛,才沒人敢公然駁了他的面子,便是不十分想登門,至少也要遣了家中女眷走個過場。 倪氏看著眼前零星的賓客,知道不到時辰,是不會坐滿的。 日頭漸高,又陸陸續(xù)續(xù)有客至,倪氏因孟家身份關(guān)系,深交者不多,只和相熟的幾家打過招呼就歸座,孟芫也打定主意老老實(shí)實(shí)做個看客。 可偏有人不愿成全。 孟芫正低頭啖一口拿冰湃過的烏梅飲子,身側(cè)便有一大片金絲翟織的朱紅底禮衣從眼前晃過。因那袍袖過廣,只一掀一揚(yáng),就刮碰到桌上盛放瓜果的看盤。 嘩啦啦,東西落了地上,滾出老遠(yuǎn),那衣袖的主人也停下腳步。 引路的小丫頭似驚嚇不小,趕忙用帕子去拭她并不存在的污跡,“郡主恕罪,都怪奴婢帶偏了路?!?/br> 華葳郡主卻反手一個巴掌,“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染指我的禮衣?你可知道,我這衣袖上的每一縷絲線都是真金所制,你若不慎損毀,準(zhǔn)備拿幾個腦袋來賠?” 倪氏和孟芫對視一眼,單從她行止上就猜出她身份,正是當(dāng)朝皇三子英王殿下的愛女,也就是英王欲許配給慕淮的那一位。 母女倆心照不宣地沒有出聲。 倒是對桌上一位才隨夫進(jìn)京不久的夫人忍不住好言相勸,大抵是沒聽見方才使女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