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這種束手無策的壓力讓劉琨頭發(fā)都落了不少,又是一日,從午后長陽坐到夜風蕭瑟之時,劉琨卻突然靈光一閃,對了,當年楚霸王被圍困,韓信曾用楚歌動搖楚地軍心,或許,這也是個辦法? 想到這,他飛快下令,讓會吹卷葉胡笳的軍士全來帳下。 胡笳是用蘆葦葉卷成圓椎管,加上一些輕薄的鐵片吹奏,取材簡單,是窮人的樂器,也在邊境和草原廣泛流傳,能在魏晉被士人吹奏,還是因為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帶出的潮流,劉琨通曉十八般樂器,當然也會胡笳。 于是劉琨臨時突擊,教大家齊奏《胡笳五弄》。 這算是最哀婉的思鄉(xiāng)曲調了。 于是劉琨訓練的兩日,覺得有那水平了,便在夜半十分,讓自己帶的樂隊在城樓上吹奏此曲。 這時,這胡笳的聲音低沉哀傷,凄婉悲涼,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很遠。 距離遠的聽不清的地方,便仿佛幽魂哀號,讓很多匈奴士卒聽得sao動起來。 更重要的是,這些天圍攻晉陽,糧食不繼,本來士卒就壓力很大,也不知何時是個頭,等到夜半時分,這些凄哀的樂曲更是點燃部分的羯人的不滿。 他們不是匈奴,卻被強征入兵卒,派去攻城的第一波就是他們,他們?nèi)杖論鷳n,不知自己什么時候一命歸西,這時候的精神簡直處于崩潰的邊緣,音樂勾起了他們這些日子的壓力與不滿,便有人忍不住心中痛苦壓抑,在營中尖嘯出聲。 這年代沒有什么心里疏導,一人叫出聲來,很快就傳遞開來。 一聲聲尖嘯飛快蔓延,竟出生了古代軍隊首領最忌諱的營嘯。 但懂的將領立刻帶兵沖入,他們沒有上前,而是圍成圓圈,以火箭攻之,若有人逃出,更立刻斬之——這本身就是對營嘯的處罰,軍隊夜晚需要禁聲,這是從古到今都有的規(guī)定。 這次的sao亂因為平定及時,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傷。 卻還是為劉淵的匈奴部帶上一絲陰影。 而更過分的是,第二天夜時,仿佛是人數(shù)增加了,晉陽城墻上的樂隊聲音更大了。 匈奴人為此加強了巡邏,敢有發(fā)出一聲者斬。 好在過了兩日,大家都免疫了,那微弱的音樂便當是入眠曲聽著睡了。 但這種情況下,糧食更緊缺了。 劉淵不得準備再攻一次,實在不行,就只能退去了…… 第二日,鼓點密集如馬蹄,匈奴大軍高聲咆哮,舉著云梯撞角,頂著晉陽城上的滾水與火把,強行攻城。 攻城鼓點里,所以的士卒都不許后退一步,要么攻上去,要么死,而搶先登上城墻者,便記首功。 只有當士氣衰竭、疲憊無力時,才會以鼓點要求后退,然后換另外的士卒攻城。 同時,投石機也會向城墻發(fā)射,只不過準頭非常感人。 劉聰劉曜等人都在戰(zhàn)場上死死盯著城墻之上,他們是能拉三百石強弓的箭手,以往,只要有身批鐵甲頭盔的將領出現(xiàn)在墻上,便是他們的目標,但這次讓他們郁悶的是,墻上的所有士卒都披著厚甲鐵盔,根本看不出哪個是軍官。 于是只能強攻。 就在戰(zhàn)況焦灼之際,遠方似乎有些煙塵。 劉聰?shù)谝粋€發(fā)現(xiàn)有些不勁,讓兄弟看看那邊是什么。 劉曜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貼在地上聽了好一會兒,突然起身:“是騎兵,晉陽的援軍來了!” “他們怎么會有騎兵!”旁邊的匈奴小單于覺得可笑,“戰(zhàn)馬早被諸王征走了才對。” 晉國的馬少到王公貴族都只能坐牛車。 “對啊,難道還真能是從天而降?”一位單于覺得戰(zhàn)場混亂,聽錯了也是有可能的,便活躍了一下氣氛,揶揄道,“永明,你這是怕那們神仙發(fā)怒了?” 一時間,這戰(zhàn)場上竟有些快活的氣氛。 而這時,那遠方的塵煙已經(jīng)漸漸靠近。 笑聲頓時漸漸變得干癟,甚至有那么一兩個帶上了一絲哭音。 而這時,遠方的巨大的鐵蹄與煙塵中,一桿大旗被豎起,為首的騎士們頭纏小辮,手持長戈,體格健壯,匈奴雖然內(nèi)遷已久,卻已經(jīng)聽出這至少是萬人以上的鐵騎南下。 劉聰面色青白,大喝道:“傳令,退軍!快退兵,這是拓跋鮮卑!” 第51章 金融碾壓 此時已經(jīng)快到黃昏,攻城之戰(zhàn)已幾近尾聲,高大的晉陽城下已經(jīng)堆砌起上千具尸體,血液在污流在墻下的土地上,和guntang的金汁融為一體,血腥氣遠遠地蔓延開來,仿佛一處巨大的修羅場。 六架高大的云梯在匈奴士卒以血rou抵抗的箭雨中被架在城墻上,滾水與巨木立刻順著云梯潑頭而下,一個士卒從梯子上摔下去,便會撞成一串,但就算如此,匈奴依然有不少士卒都爬上城頭,只是被裝備精良的士卒殺了回來。 遠方的首領們看著這一切,心下發(fā)涼,他們都知道,晉陽如今人口凋敝,只要舍得下決心,是可以將晉陽拿下,如果此時退兵,那些堆砌在城下的尸體,就死得毫無意義——或許有一點,能省下更多糧食? 然而,現(xiàn)實并沒有給他們更多猶豫的機會,頃刻之間,遠方那面旗幟之后,仿佛無窮無盡的長蛇一般,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騎兵,那鐵蹄聲如滾雷,巨大的煙塵如烏云一般滾滾而來,要將世界淹沒。 “結陣,弓箭手上前!”劉聰徹底慌了,他知道現(xiàn)在攻城的士卒肯定退不回來了,“前軍掩護!”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將軍,弓箭攻城時已經(jīng)射完了?!迸匀梭@道。 幾乎同時,巨大的叫殺聲中,鮮卑士卒的騎兵已經(jīng)結成突刺陣形,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匈奴中軍之中。 這次突襲來得太突然,匈奴各部頓時被切成兩半,首尾不能相連,驚慌之中,被鮮卑鐵騎如砍瓜切菜一般殺戮。 劉聰劉曜等幾次想組織起陣形反擊,但都失敗了,只要稍微有聚集之像,這位馬上的鮮卑人就像狼群聞到血腥味一樣撲來,飛快將他們的集結打斷。 就在他們想要逃跑之時,突然聽到一聲有些陰柔的聲音用洛陽官話高喊:“徐策,那個劉曜在六點方向,拿下他肯定有貢獻點!” 劉家兄弟,頓時大驚,甚至都沒有轉頭,先策馬逃跑再說。 身后箭聲破空,劉曜悶哼一聲,卻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周圍親隨簇擁,飛快順汾河逃亡。 匈奴各部也隨之奔逃,身邊騎兵猛追,不少人直接游過汾水,好在晉陽在汾河上游,五月尚且不是汛期,除了狼狽一點,倒是問題不大。 拓拔鮮卑的騎兵沿路把他們幾乎都追到了河里,一群不善水性的草原兒郎們甚是不悅地看著他們游泳遠去,當然也有不會游水的紛紛變成了俘虜。 幾名騎士勒住馬韁,相互恭維了一番。 晉陽之圍即解,劉琨大喜,他雖然派了使者,但沒想到拓拔鮮卑部會如此仗義相救,一時興奮不已,親自出城迎接。 徐策等人下馬,為劉琨引薦了帶兵的將領拓拔日利孫,說這是拓拔漪盧的兒子,感受到劉刺史你與草原相交的誠意,所以拓拔統(tǒng)領讓自己的親兒子帶五千人馬一路南下,一人兩馬,沿途換乘馬匹,只用了十天便從草原趕來,匈奴人的探子還沒有大軍快,根本反應不過來,這才有了此次大勝。 劉琨當然感動不已,請諸人入內(nèi),已讓人準備宴席酒會。 但拓拔鮮卑騎士們紛紛拒絕了他,然后表示希望拿走匈奴的戰(zhàn)利品。 劉琨當然不會拒絕這點小事,他甚至有些喜悅——讓這些騎兵入晉陽,少不得要放任他們搶掠一番,如果能避免,那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鮮卑騎士們紛紛來到匈奴駐地,讓他失望的是,這些就那么幾口鐵鍋,雪花鹽甚少,讓人看得皺眉,至于布匹也不多,甚至糧食都沒有多少。 靜深則指著那幾口鍋道:“匈奴定是將貨物送入老家,畢竟這些貨物也只要豪強貴族方可享受。” 這話也不錯,拓拔統(tǒng)領卻有些失望,他們千里迢迢過來,是想發(fā)一筆的,但這么一點東西,總不能打到三百里外的匈奴本部去。 但靜深很淡定地道:“將軍何需為難,如今你用來萬匹良馬,只要拿的出一小部份,便能換得財物,滿載而歸又有何難?” 這話說得有理。 于是鮮卑部同意了,他們需要的是物資,至于從哪來,怎么弄,都是無所謂的。 …… 話分兩頭,回到晉陽后,劉琨招來玩家使者們,仔細詢問這次的事情怎么回事——他根本沒向鮮卑要援軍,一是太遠,二是兩方如今只是相親般的初見關系,一般人相親很難一見終情讓對方拼命。 靜深微微一笑,說起了這次去鮮卑的一路見聞,然后以打通商隊之名,請鮮卑部族南下,至于說那只騎兵,則是草原部族不缺馬,徐策提議多帶些馬,以交換財物、托運貨物。 有需求就有地位,一時間劉琨大贊幾位人才,連以前不是怎么看得慣玩家的并州從事(秘書)崔悅也瞬間覺得對面都是國士之才——得到拓拔鮮卑的支持,那么他們晉陽的危險性就大大降低,有了從容發(fā)展的機會。 于是兩方人馬相互吹捧夸贊,直至深夜。 酒飽飯足后,使者們告退,而劉琨則端坐大廳,持酒沉思。 過了一會,他才緩緩嘆道:“六娘真是御人有術,這些個人中之才,卻無一人為吾高官厚祿所動,寧愿去做她帳下小卒。” 崔悅想到自己家那兩個找著借口不想走的兒女,神色莫名:“她只用兩年,便能讓治下城富人安,如今只出幾人,便收服拓拔部為己所用,還好,她只是個女兒身?!?/br> 若是男兒,別說他們并州,怕是整個朝廷都要坐立不安了。 劉琨將酒舉起,笑道:“無論如何,她非胡人,這便是我大晉之幸,來來,當飲一杯。” …… 靜深等人回到分給他們的住所,便各自在一堆塞著谷殼的羊皮沙袋上各種癱——這種仿制的懶人沙發(fā)是玩家們不愿向貧瘠的古代低頭的證明。 王二扭著腰:“我的媽呀,終于回來了,這幾天腰都快給我搖斷了?!?/br> “你剛剛學會騎馬時,都很難把你從馬上拉下來呢。”林游笑道。 “愛好是有持續(xù)時間的,”王二懶懶抬了下眼皮,“我現(xiàn)在只愛床?!?/br> 林游笑了笑,幽幽道:“行吧,只是肖曉曉在草原上不回來真的好嗎?” “有什么不好的,一山不容二虎?!蓖醵а哿昧诵觳哽o深一眼,“我算看明白了,誰是后宮,這三只都是虎。唯一一個老實虎還都是裝的。” “你說靜深是怎么贏的?” “不知道,但我總覺得里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兩人反復說起話題,但對面兩個當事人仿佛聾了一樣,還是在說著這波鮮卑部族應該怎么處理,一點沒有回復他們八卦的意思。 于是兩人覺得無聊,各自回去睡覺了。 客廳里只留下靜深和徐策兩人。 “……用蒙古騎兵多帶戰(zhàn)馬的突襲法,在并州只能偶爾一用,”徐策侃侃而談,在指揮和古代軍種的了解上,他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學以至用的,“晉陽周圍有大片空地,騎兵才能施展開來,如果是沁縣武鄉(xiāng)那種崎嶇山路,戰(zhàn)馬反而容易成為累贅。” 但靜深卻沒有接腔。 于是空氣安靜下來。 徐策露出防守的姿態(tài)與神情。 “這么擔心,”靜深大有深意地微笑道:“怎么,你還在想肖曉曉?” “沒有,不想?!毙觳咂届o道,他讓自己仿佛像一顆石頭。 “你真的不好奇嗎?”靜深引誘道,“也許我喜歡不是你呢?” 徐策才不上當,做為一名軍人,他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又有一點小竊喜,她不知道自己和肖曉曉只是同事…… 靜深露出失望之色,掩面嚶嚶著跑出去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br> 徐策則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