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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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跟師傅仔細商量了好一會,畫好線,切石刀再次落了下去。 這時基本懸念已經(jīng)結束了,圍觀熱鬧的人已經(jīng)走了一部分,留下的都是有意向收購玉料的。 何釧目不轉睛,看得很起勁。 林嘉禾站在一邊靜靜等著,這刀結束后,醒目的老綠色再次暴露出來。 老孫精神頭瞬間又回來了,這塊料子的出綠量比想象中要多上一些。他轉身問人群:“六十萬,有人收嗎?” 一個精瘦的男人忙招手:“六十萬,給我吧?!?/br> 又有人說:“六十二萬,我收。” 何釧看向林嘉禾,林嘉禾搖搖頭。這種綠色又老又干,她并不想收。 這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只見陳巖水走上前一步,說:“六十五萬?!?/br> 精瘦男人說:“六十八萬?!彼D頭看了一圈,好像只有陳巖水有繼續(xù)加價的意愿,他忙商量,“陳總,我手里有設計好的圖紙,需要大塊的顏色料子來雕刻,等了很久了,這塊料子正好合適?!?/br> 陳巖水想了一下,六十八萬,這塊綠料質地一般,切成散件利潤空間不算太高。于是他擺擺手,意思是自己不爭了。 精瘦男人露出笑容,道了聲謝,走過去跟老孫商量買賣細節(jié)。 就此,兩塊石頭告一段落,店里的人紛紛散去了。林嘉禾和何釧走出店門,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快傍晚了。 何釧頭一次看到完整的解石,興致格外高漲:“林經(jīng)理,我請你吃飯吧,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林嘉禾想著他還在實習,不想讓他請客,不然,最多吃碗牛rou面。 她還沒說話,后面突然有人叫她。 “林經(jīng)理!” 林嘉禾轉頭,陳巖水從店里追出來,向她遞上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br> 林嘉禾接過來道了聲謝,從錢包里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給他。 “還好我今天帶了錢包?!?/br> 陳巖水笑了笑,把名片收好,然后說:“我朋友弄了一批表現(xiàn)很好的毛料,還在路上,大概兩三天就運過來了。到時候林經(jīng)理可以過來給掌掌眼,看看有沒有滿意的料子?!?/br> 林嘉禾說:“好啊,我今天正好沒有收獲。料子到了陳總記得通知我一聲?!?/br> 陳巖水一擺手:“那是一定的?!?/br> 與他別過后,林嘉禾和何釧走出玉石街。林嘉禾指著街對面的一家老牌牛rou面店,說:“吃那個吧。” 何釧揉揉肚子:“行啊,餓了餓了,牛rou面快?!?/br> 他們走進面店,點了兩份套餐,然后在座位上等著。 店里大部分人都是來玉石街看貨或者進貨的,在這里臨時歇腳,大聲聊天,環(huán)境十分雜亂。 林嘉禾挽起袖子,洗干凈了手,然后用紙巾細細擦干。兩份牛rou面套餐端上來了。 面條鹵蛋小菜都是搭配好的,服務員把餐具一樣一樣擺上桌子,這時林嘉禾和何釧都看到了一只綠色鐲子在服務員手腕上晃蕩,那綠色又正又勻,像是顏料刷出來的,一絲雜質也沒有。 服務員離開后,何釧小聲問:“那個玉鐲是假的吧?!?/br> 林嘉禾見怪不怪:“嗯,玉石街很多店里都賣那樣的首飾,人工加色,又填充樹脂,屬于雙重造假的c貨?!?/br> 何釧搖頭:“哎,我都能看出假,長得跟塑料的似的。為什么要賣那么假的鐲子???” 林嘉禾拿起筷子,說:“這種人工玉鐲價格便宜,銷量很好,商家利潤其實很高的……” 說了一半,話語止了,林嘉禾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節(jié)目上顏威說得那句話—— “人工作假是對天然翡翠的一種不尊重,不配談價格。” 第6章 林嘉禾的筷尖懸在面碗上。那個坐在沙發(fā)中的身影,一下又鉆回她的腦海里。 她不由想,顏威此時如果坐在店里,看到服務員手上那只假玉鐲,會是什么表現(xiàn)呢?會直接點破么?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想法,林嘉禾樂津津地繼續(xù)想著,如果顏威走進一家賣假翡翠的店里,又會怎樣表現(xiàn)呢? 如果走進一個翡翠造假工廠呢?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了解他,他不像是那種會跟商家直接理論的人,卻又不是面對假貨視若無睹的人…… “林經(jīng)理?林經(jīng)理?” 林嘉禾猛然回神,看到何釧在對面望著她,發(fā)懵地問:“午飯都沒吃,你不餓么?” 他面前的面碗已經(jīng)吃得只剩個湯底了。 林嘉禾趕緊落下筷子,挑起面條吃了一口。 她吃了大半碗后,差不多飽了,有一下沒一下夾著小菜,何釧又好奇地問:“林經(jīng)理,你為什么不戴一個玉首飾?” 他比劃一下:“比如戴個玉鐲子?” 此時林嘉禾肘臂搭在桌子上,手腕上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我啊……”林嘉禾轉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想著說,“可能沒遇著合適的?!?/br> “你都見過那么多玉料了,不會都不喜歡吧。” 林嘉禾搖頭:“喜歡肯定有的,只是精美的翡翠太昂貴了。價格合適的翡翠,又多少會有瑕疵?!?/br> 何釧說:“啊,我知道了,見識過好的翡翠,差一點的就看不上了?!?/br> 林嘉禾緩緩說:“或許是吧,翡翠這行常說一句話,‘看過即擁有’。精品翡翠都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產(chǎn)物,我沒有能力擁有它們,但因為工作原因,能夠有機會近距離見識到它們,已經(jīng)是幸運了。” 她抬起頭,看到何釧無比認真地聽著她講話。林嘉禾有點好笑,說:“吃完了,咱們走吧?!?/br> 何釧沒動,仍舊一臉認真地說:“林經(jīng)理,我覺得你心態(tài)特別正,有種……大家風范?!?/br> 林嘉禾笑了:“大家風范?你這夸人用詞很獨特啊?!?/br> 何釧撓撓頭發(fā):“我可能表達的不太對,反正我覺得你的心態(tài)很好。我見過其他賭石的人,也見過一些做玉石生意的人,他們眼里只有錢,好像玉石只是一樣商品,和人民幣沒什么差別?!?/br> 林嘉禾說:“玉石翡翠是有靈性的。” 何釧:“對,翡翠從古至今有那么多傳奇,有那么多撲朔迷離的故事,它不該只是一種商品。都說人與翡翠講求緣分,我覺得一個人首先心態(tài)要端正,才能有那個境界遇到好翡翠啊……”何釧說了一堆,突然總結般地冒出一句,“林經(jīng)理,我以后叫你師傅吧?!?/br> 林嘉禾愣了一下。 何釧說:“我才跟了你一天,就學到了不少東西。以后你別嫌棄我就行?!?/br> 林嘉禾看著他,能夠感受到他對翡翠真的充滿了熱忱,她搖頭笑了:“想叫什么叫什么吧,總歸師傅比林經(jīng)理好聽?!?/br> 何釧很興奮,立即說了個:“好嘞,師傅。” 林嘉禾站起身說:“走吧,回去了。” 他們出了拉面店,往車子方向走,林嘉禾看著自己的腳步,隱隱覺得自己今天心態(tài)有些不同。她平時并沒有這么“淡然”,更不會對一個還不熟悉的人耐心講解這么多。 直到開車在路上跑了一段,她才琢磨出,或許是顏威多少帶給了她一些影響。她不自覺以更尊重的眼光去對待翡翠了。 回到公司,林嘉禾對著單子驗收了一批翡翠戒面,又打電話催了一下戒托的加工進程,進進出出幾趟,轉眼間天就黑下來了。 林嘉禾把單據(jù)收進辦公室里,跟最后幾個員工打了招呼,然后下班回家。 車子開了一段后,在路口一拐,就和昨天從電視臺回家的路重合了。 兩旁路燈亮著,一輛輛車的照明燈也亮著,形成了一片昏黃流淌的光海。林嘉禾突然回憶起昨天也是這個時候,顏威靠在后排座椅上,略有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她不自覺,抬起目光看了一眼后視鏡。 后座當然是空的,可是她心跳的頻率卻加快了。 仿佛她又聽到了那個低緩的聲音。他說:“去你家。” 林嘉禾深深呼出一口氣,卻仍然無法緩解心情。其實,她充分理解自己的這種悸動,如果算的話,顏威是她追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偶像級人物。 而這個偶像在她家里,吃了一整天的饅頭。 林嘉禾想到他有點緊張,一想到他讓自己買的那袋饅頭又莫名想笑。開進小區(qū)之前,她把車在一家港式茶餐廳前停下了。 林嘉禾走進店里,翻了翻菜單,點了一份蝦餃,一份叉燒包,又要了一份蔬菜粥。她疊起菜單,問服務員:“粥可以杯裝打包么?” 服務員搖頭:“粥不行,吸管吸不上來?!彼斫饬旨魏痰囊螅扑]說,“奶茶或者豆?jié){都是紙杯打包的?!?/br> 林嘉禾對他說:“那麻煩換成豆?jié){吧?!?/br> 等了沒一會,服務員就把外賣拎過來了。林嘉禾回到車里,把袋子放在副駕駛座椅上,調整了一下,讓它安穩(wěn)呆好。 然后她把車平穩(wěn)地開回了樓底下。 打開家門時,屋里的燈是亮著的。林嘉禾心里動了一下,隨即她很快想到,自己從昨晚起始終都沒有關燈。 林嘉禾在門口踢掉鞋子,拎著袋子走進客廳:“顏老師,我回來了。” 看到顏威的同時,林嘉禾發(fā)現(xiàn)他在沙發(fā)的位置移動過了。原本他坐在最里側,現(xiàn)在挪到了中間部分,說明他嘗試著走動了一番。 她立即看了看客廳的家具,有些邊角很尖銳,柜子上還擺著不少小裝飾品,不過那些都安然無恙。 還好,他應該沒有撞到。 林嘉禾把外賣放在沙發(fā)上,然后在另一側坐下了。一邊拆袋子,她一邊說:“顏老師,我給你買了小包子和豆?jié){,比較方便吃……” 顏威循著聲響,微微側頭。林嘉禾打開盒蓋,一抬頭,正好對視上他的臉,原本要說的話頓時卡在了嘴里。 她第一次把他看得這樣清晰。 林嘉禾發(fā)現(xiàn)他的五官其實很利落帥氣,不過他的氣場太強了,而且她帶著一種崇拜的眼光去看待他,所以其他都自然弱化了。 以至于他的長相,她這樣近距離看起來,是覺得陌生的。 這幾秒鐘的時間,她像是相玉一樣悄悄觀摩他。他的臉型棱角優(yōu)美,自帶一種光影效果,這或許歸功于他顴骨的線條,或許歸功于眉眼的輪廓。 說到眉眼…… 她猛然意識到,此刻他的眼睛是有神彩的。難怪,她突然覺得看清了他。 林嘉禾腦子里過了下電,她有一種正在與他對視的錯覺。 他是真的,看不到東西么? 她慢動作抬起手,在他面前輕悄悄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