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第41章 夏知薔盯著這個簡潔得有些過分的“忙”左看右看, 總覺得哪里不對, 她干脆撥了電話過去,那邊是一陣忙音。 她又打給陳渤, 對方嘻嘻哈哈的:“馮殊?好著呢,我早上才跟他見過。陳師兄向你保證, 這貨絕對沒有跟醫(yī)生meimei護士meimei病患meimei不三不四搞七捻八, 放心放心哈?!?/br> “我、我才沒有這么想。” “那不就結了。他這兩天是真的忙, 連臺手術接得緊, 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累得跟狗一樣?!?/br> 夏知薔聽得心疼:“那我得趕緊送飯過去?!?/br> “別啊, ”陳渤急忙攔住,“手術樓就有食堂,餓不著他。你來了, 他還得下樓去接人, 這不耽誤時間嘛。” 見她在那頭不說話,陳渤呵呵笑了兩聲, 寬慰:“兩天沒見著就急了?我上個月一連三五天都耗在醫(yī)院,我媽問都沒問一句,當她兒子死了一樣。你得學習她老人家這心態(tài), 學會了,才能算合格的醫(yī)生家屬。” “我就想幫忙分擔點什么。” “少胡思亂想、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就是我們幫大忙了。這可是你老公他科主任的原話,得聽?!?/br> 又瞎掰了幾句,等把夏知薔糊弄過去, 陳渤收住笑意,轉而看向身側抽了半天悶煙的男人:“這也不是辦法啊……你后面打算怎么辦?” 馮殊沒答話。 初夏晚風將男人的額發(fā)吹得紛亂,衣角也獵獵翻飛,他吸進去最后一口煙,又吐出,轉身就往樓道里走。 陳渤追進電梯:“跑這么快干嘛。走,一起去食堂吃點宵夜?聽說招了個四川師傅,有豌雜面有小面,還有羊rou格格,饞死我了?!?/br> “不去了,我自己點飯?!?/br> “也沒必要這樣吧……” “有必要?!?/br> “早知道就該讓小夏meimei送飯來的。剛才我可聽出來了,只要你一句話,想吃什么她都能給你做好送來,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也不是問題,你說你這現在是樣為了什么……” 馮殊嘆氣,說自己想安靜會兒,他只得閉嘴。 兩人沉默著步出電梯,不其然間,在走廊上碰到了鐘靈秀。 早過了下班的點,換下白大褂、身著常服的她看起來比平時更像學生,眼神中藏不住的那點急躁和嬌氣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無措。 鐘靈秀手里還拎著個飯盒。 在原地猶豫了幾秒,她這才迎上來,小心翼翼開口:“馮師兄,你吃飯了嗎?” 陳渤搶答:“沒,這不正愁該去哪兒吃嘛?!彼奂彩挚斓貙埡薪恿诉^來,打開一看,又聞了聞,“嘖,你手藝不錯呀?!?/br> “我不會做飯,這些是我們家阿姨做的,”鐘靈秀全程盯著馮殊,神色中曾經的躁動褪下,只留下真誠,“師兄,你要是不方便去食堂,不如就把這個——” “不餓?!?/br> 馮殊已經與她擦身而過。 被人拋在原地的陳渤訕訕一笑,將飯盒還給鐘靈秀:“他這幾天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茅坑石頭一樣,我都嫌他,你不要往心里去?!?/br> 說罷又補了句:“其他的也是,都不要往心里去,更別有什么負擔?!?/br> 鐘靈秀點頭,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講,更沒有因為馮殊的拒絕生氣或是著急,只是在走之對陳渤道了聲謝。 陳渤挺意外的,心想這人還是得多經事,再作的小姑娘,只要經了大事,也能成熟幾分。 * 又是好幾天過去,經不住夏知薔日復一日的電話轟炸,和陳渤的勸說,馮殊下班后回了趟家。 車開進地庫,熄火,馮殊沒著急下車去,而是繼續(xù)呆坐在駕駛室里。手肘擱在窗框上,他指尖煙頭上堆積了一條長長的煙柱。 等半滿的煙盒空了,時間已指向九點。 隔壁那輛車比馮殊的還要先到,突然,上面下來個微胖男人。 他走過來說借個火,又問:“你也是不想回家的?” 馮殊不答,他自顧自說:“兄弟,你不開口我也明白的,咱男人最懂男人。一推開那扇門,有沒有飯菜香不知道,反正孩子是又哭又鬧不省心,老婆除了要買菜錢的時候就沒好臉色,你老娘興許還攢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氣、非要你來評理……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就想舒服下,你瞧瞧這都他媽是些什么事兒!還不如坐車里聽郭德綱呢?!?/br> 他說罷將手臂一抬,遙遙指向遠處的那排車位:“看見沒,那邊還有幾個難兄難弟。哎,男人不易啊……”見馮殊的車不錯,他又提議,“要不然一起捏個腳去?我在常去的一家店有卡,請客小意思,還有認識的漂亮技師。這鄰里鄰居的,咱們正好熟悉下?!?/br> 心底無緣無故翻上一股焦躁,馮殊擺手說不用,甩上車門就走了。 推開家門,他不出所料地聞到了一陣飯菜香。 夏知薔知道他要回家時,語氣里那種如釋重負的高興藏都藏不住。她在電話里問人想吃什么,自己好早做準備,馮殊全程幾乎沒有答過話,她仍熱情不減,一道道地羅列著,報菜名一樣。 馮殊說隨便,夏知薔就“隨便”做了一大桌子菜。 只可惜回來得太晚,全涼透了。 從六點等到七點,再到九點……等太久,夏知薔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馮殊踏進來,本打算習慣性地光腳,定住思索片刻,改為套著襪子穿了雙拖鞋。 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到餐桌旁。 一縷碎發(fā)落在了夏知薔頰上,隨著呼吸,幾根發(fā)絲小幅度地起起伏伏著。也許是覺得癢了,她忽然動了動,馮殊以為對方要醒,便后退半步,誰知,她只是閉著眼抬手將其撥到了一旁,又繼續(xù)睡了。 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夏知薔趴太久、姿勢固定,以至于雙頰有些充血,紅撲撲的,像蘋果。 馮殊垂頭細瞧。 沒隔多久,那縷不安分的頭發(fā)再次垂了下來。 行動先于意識,馮殊伸出手,幫人將它掛在了耳后。 指尖剛碰到皮膚,夏知薔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抬起臉,看了馮殊一眼,又一眼,這才睜到最大,一把拉住他說:“你回來啦!” 語氣里只有興奮,沒有埋怨。 馮殊掙開了夏知薔的手。 因為完全不在預料中,他沒用上多少力氣,她也沒反應過來要再抓緊些。 夏知薔仍保持著伸手的姿勢。 她上一秒的記憶停留在馮殊的手似乎有點冷,指尖像冰一樣,其實他臉色也像冰,和她的欣喜熱烈截然相反。 有那么幾秒鐘,夏知薔是完全不知所措的。 隨即她又想到,馮殊不止一次提過醫(yī)院里人員復雜、處處是細菌,白大褂也只是看著干凈而已,所以他回家必定會先去洗手,偶爾還要洗澡。 八成是潔癖犯了。 “先沖個澡吧。”夏知薔的臉上重新掛滿笑意,站起身就要往臥室走,“你去浴室,衣服我待會兒就送過來?!?/br> 馮殊搖頭。 “那……先吃東西?我把飯菜熱一熱,馬上就好?!?/br> “不用了,”他掃了眼桌上的飯菜,“沒什么胃口?!?/br> 夏知薔茫然地看著對方,訥訥問道:“這些全都不喜歡吃?”她又提議,“湯喝不喝,廚房還燉著雞湯呢,給你盛一碗?” 馮殊答非所問:“我回來拿點衣服,馬上就得走?!?/br> 夏知薔啞然。 進臥室前,他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先到衛(wèi)生間洗手。 從手指,到指縫,掌心,手腕,再到指甲凹槽……反復搓了好幾分鐘,又沖洗了半天,他才去收拾東西。 等馮殊拎著個行李包出來時,餐桌上只剩下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豬油拌飯,剛做的,”夏知薔坐在另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你要不要嘗一口?很好吃哦?!?/br> 她記得他挺中意這個。 哪怕嘴上不說,可只要夏知薔做了拌飯,馮殊都會一點不剩地全吃掉,深藏在斯文吃相中的好胃口,還是能被察覺到的。 今天,馮殊只是站定在原處,似乎不為所動。 想來有幾天沒好好剃須了,男人下頜處冒了些青黑色的小胡茬出來,他堆疊的三層眼皮頹唐地半垂著,遮住了大部分眼白,但還是能看到里面密布蔓延的紅血絲。 頰邊的肌rou細微動了動,馮殊好像要開口講什么,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 他徑直往門口走。 夏知薔起身追過去:“等等!” 馮殊回頭,她說:“現在沒胃口,等下就餓了也說不定啊。我給你打包好不好?你帶醫(yī)院去,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br> 他這次沒拒絕。 等將裝了拌飯的餐盒遞給對方,夏知薔想起什么,慌慌張張地拿出錢包打開,邊說“我找到咱們的戒指了,它居然在這個里面”邊用手指在夾層中翻找。 忙亂中,那枚婚戒脫手掉到了地上,滾了兩圈,竟是鉆進了斗柜下方不足五公分高的縫隙里。 沒空多考慮,夏知薔跪趴在地上伸手就去撈,急得滿頭汗:“我真找到了,真的!你等會兒,一會兒就好,馬上就要夠到了?!?/br> 馮殊冷眼旁觀了片刻,蹲了下來。 夏知薔忙說:“你把手機閃光燈打開?” 他不動,她以為他沒聽明白,重復道:“快幫我照一下,里面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 “別找了?!瘪T殊打斷。 整個人先是定住,隔了片刻,夏知薔才緩緩直起腰來。 她額上全是細密的汗水,劉海有些亂了,膝蓋和手肘已微微發(fā)紅,看起來有點狼狽。 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面無表情。 這場景,像極了夏知薔翻遍家里給季臨淵找袖扣那次。 馮殊悄無聲息地走近,也是這樣蹲在她面前,攤開掌心問:“你在找什么?它嗎?” 夏知薔再想起來,已經能共情到他那時藏在平靜面容下的氣惱與憤然,后來也不止一次反省過自己所犯下的荒謬和錯處。 可今天又是為了什么? 她說:“為什么不找了?我就要找?!比缓髨?zhí)意趴下去繼續(xù)搜尋,“我今天非要找出來,找出來你就給我戴上,戴上后不取了,干什么都不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