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萬籟俱靜，唯剩下冬日里的風(fēng)吹過，偶爾鳴起疲倦的嗚咽。

    老夫人站起身，輕轉(zhuǎn)手腕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寿n之物，一品誥命夫人的最高象征。

    “真是讓人好生羨慕也好生嫉妒。”老夫人幽幽開口，目光越過木雕門，凝視著外面冬色蕭條。

    “我生你養(yǎng)你，前不如陌子鈺，后不及這卑賤之軀。都道是母子連心，我卻成了你們主仆之間多余的。”

    顧燁急忙跪下，“孩兒惶恐，只是想帶回桃灼，并無沖撞母親之意?！?/br>
    “你惶恐？”老夫人冷哼，“戰(zhàn)場上能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朝堂上能讓百官稱贊，我瞧著你是被捧得太高了，也就不把我這母親放在眼里了。口口聲聲的惶恐，不敢，我不過是從你要個(gè)奴才，你就橫豎擋著?！?/br>
    顧燁不語，任憑母親軟硬兼施卻不肯松口。

    與往事，顧燁對母親還是有一些怨念的。如當(dāng)時(shí)母親答應(yīng)，或許自己就不會背水一戰(zhàn)靠著戰(zhàn)場立功來挽留那份情。如不是遠(yuǎn)赴沙場，也不會連最后一面都不曾見。

    所以，顧燁不肯交出桃灼，一是感念桃灼的那份心意，二是對往事的執(zhí)拗。

    “素竹。”老夫人坐下后出聲喚道。

    門口的李麼麼匆忙行禮，“奴婢在呢。”

    “顧燁，目無尊長，行家法?！闭f這話時(shí)，老夫人聲音很冷，淡如窗外雪。然，眸中卻浮出疼惜，愛恨交織。

    “老夫人……?！?/br>
    李麼麼欲求情，卻被老夫人抬手制止，斬釘截鐵的重復(fù)著，“行家法。”

    身強(qiáng)體壯的家仆雙手奉著一根三尺長的墨色木杖進(jìn)來，約有小兒手臂那么粗，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

    顧燁面無表情的解下藍(lán)色長袍，只著了素白色褻衣，將散落在肩的發(fā)絲簪起。

    “打?！?/br>
    刑杖落在顧燁身上，實(shí)打?qū)嵉臎]留一點(diǎn)情面。顧燁身子往前一傾，咬緊了牙關(guān)。

    三五杖過后，汗珠子從顧燁額頭滴落，劃過他俊朗如玉刻般棱角分明的臉頰。背后已經(jīng)透出血色，沾染著素白褻衣甚為刺眼。

    桃灼求情、請罪，甚至求著老夫人打自己，可老夫人一直不為所動(dòng)，根本就無視桃灼的存在。

    過了會兒，老夫人抬起纖纖素手，暫停止了刑罰。

    “我問你，你還留他不留？”

    “留?！鳖櫉顩]有絲毫猶豫的。

    老夫人沉著眼眸，“再打?！?/br>
    殷紅的血幾乎沾染了整個(gè)后背，顧燁咬的唇角都滲出血絲，卻硬扛著不發(fā)出一丁點(diǎn)兒聲音。

    片刻后，老夫人又問，“還留？”

    “還留?！?/br>
    “那就再打?！崩戏蛉艘彩呛菹滦牧耍桓辈凰煽诰痛蛩赖募軇?。

    刑杖一下下砸在顧燁的后背，卻猶如砸在桃灼的心上，牽引著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額頭都磕出了血，可老夫人看都不看桃灼一眼。

    把桃灼逼得沒辦法，哭求著，“老夫人，桃灼不去聽風(fēng)樓，就留在這里打掃佛堂，求老夫人別再打?qū)④娏恕！?/br>
    老夫人終于把眼角瞟向桃灼，問著，“心甘情愿？”

    “是?！碧易铺鹨滦淠艘幌履樕系臏I水，“是心甘情愿。”

    這所謂的心甘情愿，如生生從桃灼心頭撕下一塊rou，血淋淋的疼。

    老夫人牽了牽嘴角，笑意不是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