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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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門衛(wèi)被嚇了一跳,慌忙搖頭:“回,回世子,少奶奶不曾回來過?!?/br> “你確定?你可看仔細了?是不是守門的時候偷懶錯過了?”郁林肅手里用力,門衛(wèi)有些喘不過氣來,嚇得臉都白了,:“沒有,世子,奴才哪敢偷懶,從早上少奶奶出去到現在,中間除了您進出外,就只有之前護衛(wèi)們回來了一趟,其他再沒人來過的?!?/br> 曹榭忙上前握住郁林肅的手腕:“爺,您冷靜些,也許少奶奶在我們后面等會兒就回來了,也許她正躲在哪里也說不定。您忘了嗎,少奶奶不是普通女子,咱們再派人去找,只要少奶奶逃出來了就一定能找到她的。” 可郁林肅這會兒心里空的厲害,里面茫然一片。不知為何,他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可他什么也沒說,一張臉疆冷的嚇人。 他一把松開門衛(wèi),再次翻身上馬絕馳而去,曹榭等人忙跟了上去,臨去前他匆忙吩咐門衛(wèi)若少奶奶回來就盡快通知他們。 郁林肅再次回到蘭臺巷,從那間密室的透氣窗后面的小巷子往外找,所有能找到的路線被找了個遍,便是連深些的水溝和廢墟都沒放過,可絲毫沒有張幺幺的蹤跡。 他們回到侯府時已是晚上,這邊也沒有消息。 這一日眾人都不曾吃東西喝水,眾侍衛(wèi)又累又餓,可看著他們主子泥塑木雕般坐在那里,卻沒有一個人動。 他們從未見過他這樣。 他平日里嬉皮笑臉,辦起差事來又一絲不茍,動起手來又利落狠辣,從不像現在這般丟了魂似的。 不喊累不喊餓,一個字都不說。 曹榭路宏也擔心得很。當初發(fā)現張幺幺也許逃了時,他們都以為她會很快回到侯府,可大半日過去了,沒有她的一點消息。 如今也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她被人抓住關了起來,要么她自己不愿意現身。 可以錦衣衛(wèi)搜查的手段,若是被抓了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現在沒有,那便是她自己不愿現身。 可為什么? 他們想不通,也不敢再安慰郁林肅,就怕他再次失望,只能沉默地陪著。 這時突然有人來報,無憂醒了,要見世子。 郁林肅起身便走,曹榭忙讓剩下的人去吃口東西,說不得等會兒還要出去。 無憂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好在目光清明,應該沒了大礙。 見郁林肅進來,忙要起身見禮,郁林肅一把壓住了他,嗓音暗?。骸暗降壮隽耸裁词?。” “回世子,是王伯。他給少奶奶他們喝的花茶里下了迷藥。屬下發(fā)現不對時現身欲救,然王伯身邊有兩位高手,屬下不敵,昏迷前屬下見王伯將少奶奶帶進了祠堂里?!?/br> “在那之前可有什么異樣?” “并無,少奶奶去了之后就去看了祠堂里垮塌的地方,又給夫人上了香。之后王伯就給他們上了茶。少奶奶和不苦他們對王伯十分信任,并沒有懷疑,喝下花茶之后不過片刻就暈了過去?!?/br> 所以說,一切都是王伯計劃好的,專等他不在府里誆了幺幺出去,再迷暈她。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又為什么要多此一舉殺了已經昏過去的不苦他們? 就算他是瓊海海盜的大當家,但如今二王一脈落罪幾乎已成定局,難道他以為抓了幺幺威脅他,他就有本事放了他們嗎? 這怎么可能呢? 到了如今,事情如何發(fā)展早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如今太子與二王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有什么能力去左右這件事? 郁林肅心里憋著一股火氣,這股火氣經過憂心這昧真火燒灼已經漸漸變成了恨。 他明明那樣敬重王伯,他為什么要如此傷害他! 郁林肅狠狠一拳砸向桌子,‘嘭’地一聲巨響,紅木的大方桌被他砸出了一個洞,木屑四散,他的手也鮮血淋漓。 曹榭雖叮囑了要保密,可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又是失蹤又是死人的,這消息還是漸漸在府里傳開了。 荀氏聽著丫頭打聽來的消息,笑著與李嫚道:“雖不知三弟妹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只要她失蹤的消息傳出去,別管失蹤了多久,這名聲可就毀了,到時候你的機會不就來了么?” 李嫚先是目光一亮,隨即又猶豫道:“可現在世子正憂心如焚,若這時候傳出消息去,叫世子查出來,恐怕不會有好下場……” 荀氏轉開目光,淡淡不屑:“前怕狼后怕虎,還想辦大事?且聽我一句勸,若你豁不出去,最好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免得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李嫚神色有些難堪,猶豫片刻,到底咬了咬牙答應下來:“小女做!小女為了進侯府已付出良多,萬不能前功盡棄?!?/br> 荀氏笑:“你有這個覺悟便好。放心,我也不會看著你去送死,畢竟若當真被世子抓住了,以他的手段你供出我來也是遲早的事?!?/br> 李嫚就要表決心,卻被荀氏抬手阻止:“這種事你控制不了,我也不怪你。我給你指條明路,若說現如今最恨三弟妹的,除了三房恐怕不做第二人選,畢竟若不是她咄咄逼人,三嬸也不用死。你想辦法將此消息傳給三房,想必到時他們一定會非常感激你?!?/br> “還是夫人聰明!”李嫚毫不吝嗇溢美之詞,畢竟她只當個傳話的,流言可不是她傳出去的,便是到時候世子要怪也不怪到她頭上。 兩人又商議了幾句,都覺得要趁張幺幺還未找回來盡早將消息傳出去,否則就是污蔑了,不僅不起作用,還會徹底得罪世子。 當天下午,李嫚一個人出府了。不過如今府里得了叮囑各處門衛(wèi)都警覺了許多,李嫚本就是曹家送來的,身份有些敏感,又心虛,就怕露了痕跡,心思一轉,便用替荀氏回娘家送東西的借口出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心里很是忌憚荀氏,覺著她心思歹毒,想著就算萬一自己被查出來,也一定要拖荀氏下水,要么她得撈自己起來,要么就和她一起死。 郁林肅根本不知道府中還有人居心不良,他此時也顧不上,混亂擔心了一日后,終于慢慢冷靜下來。 既然找不到張幺幺,那就先把王伯找出來。 當下也顧不得天色已晚,換了身深色衣裳就打算去太子府上求個情,讓他去見一見當初供出王伯的那位幕僚。 誰知還未走到門外,侍衛(wèi)就忙來稟報,王伯求見。 郁林肅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誰要見我?” 侍衛(wèi)又重復了一遍,郁林肅一把推開他沖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竟然真的是王伯。 他就和太子給他的那張畫像上一樣神色自若,身穿青色道袍,頭戴方巾,一手抱著一方匣子,一手負在身后。一身文人打扮,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這身裝扮對見過王伯的人來說是陌生的,但對郁林肅來說,是陌生又熟悉的。 因為當年裴家還在時,王伯出現在外祖身邊時就是這幅模樣。 他也慢慢想起來,外祖十分贊譽王伯,曾多次夸贊他滿腹錦綸,博學多才。外祖還曾一度想要勸王伯再去科考,認為他一定會在官場中有一番作為,可是王伯都拒絕了,寧愿每日和外祖喝喝茶,下下棋,再教一教表弟表妹們,便滿足了。 不慕權勢,灑脫淡然,心性高博,外祖又高看了他一眼。 那時,外祖和王伯幾乎形影不離,偶爾兩人還要抵足相談。 后來裴家出了事,王伯換下道袍方巾,穿上直裰小帽,一日一日,慢慢變成了啞巴王伯。 他便也忘記了當年王伯是何許了不得的人物。 郁林肅手握劍柄,臉色僵硬。 王伯絲毫不以為意,甚至上前兩步:“世子,奴才有要事相稟,可否入書房一敘?” 郁林肅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往里走,王伯笑了笑,撩起衣擺一步一步跟上。曹榭揮了揮手,幾個護衛(wèi)便將他退路堵住,王伯看見了,卻依舊淡然,腳步不亂。 兩人進了書房,王伯看了眼跟進來的曹榭路宏,郁林肅示意兩人出去,路宏有些擔憂,曹榭卻將他拉了出去,兩人將門關上守在門外。 郁林肅直接問道:“幺幺在那里?” 王伯將手里的匣子放到書案上,道:“世子先看看這個吧。” 郁林肅卻無動于衷:“幺幺在哪里?” 王伯知道他性子倔,當年夫人去后,臨安侯曾綁著他回了侯府,他卻險些摔斷了腿也要再回蘭臺巷的宅子。 王伯多少有些無奈,恐怕夫人也沒想到,世子有一日會喜歡上仇人的女兒,還看得如此之重。 沉默片刻,他終于道:“奴才聽從夫人的吩咐,已將張家小女殺了。” 郁林肅有一瞬間的失聰,耳中一片翁鳴,眼前像是驟然降落了一道白光,忽然什么都看不見了。他的思緒驟然間遠去,好似靈魂和身體已經剝離,不知過了多久,五感慢慢回歸身軀,白光散去,眼前是王伯擔憂的臉。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忽近忽遠:“你在說什么?” 王伯嘆了口氣:“當初裴家出事后,夫人便大受打擊吐血昏迷,醒來后便發(fā)了毒誓,一定要讓張家人血債血償。那時您還小,夫人不欲您被仇恨影響了心智,因而說出了那套‘張家人不是罪魁禍首,害死裴家的另有其人’的說辭?!?/br> “您起先不是也恨么?后來夫人說得多了,您心中的仇恨便也慢慢消逝了??煞蛉藳]有一日忘記。裴家出事沒多久,奴才便向曹相投誠,雖不得他的重視,可也從他那里得到了張家人的住址。之后也是老天相助,奴才早年教導過的一個孩子竟成了張老的義子,奴才又收買了幾個同鄉(xiāng)的秀才舉人,叫他們與方澤安稱兄道弟,之后便順理成章的與他回了張家,報了仇?!?/br> 王伯笑著感嘆:“卻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張家小姐竟然活下來了,而且陰差陽錯之下,竟成了您的妻子。奴才深受裴家大恩,夫人當年重病之時的唯一愿望便是讓張家人給裴家陪葬,因而,奴才不能放過張家小姐。” 郁林肅搖搖欲墜,他僵硬的笑,卻已經淚流滿面:“你肯定是騙我的,我娘怎么可能讓你做這樣的事。張老不是裴家的仇人,裴家的仇人是那些當初利用裴家對抗張老,之后又被他們拋棄的人!是曹相!是普公公!是二王!不是張家!” 郁林肅以為自己在竭力嘶吼,可實則他喊出來的話王伯只能勉力聽明白。他已近崩潰,渾身虛軟就快站不住,便是說話的力氣也快沒了。 王伯知道他不能接受,神色憐憫。他上前打開那個匣子:“世子,張家是裴家出事的根源,沒有張老,裴家如今依然安穩(wěn)。然曹相普公公等人自然也是罪不可恕的?!?/br> “奴才當年假意投靠曹相,之后用了四五年時間才得到他們的信任,五年前,奴才受二王之令前往瓊海建立一支海上船隊,主要目的便是將大林朝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物品運送出去,賣出后再購買鐘表鏡子等舶來品回大林販賣,從中賺得不菲的差價后,為二王將來起事做準備。” “這些年來,二王在云州府、紫云府、贛州、商州幾地建立了八座糧倉,十幾座秘密倉庫,以及四處以私人名義買下來的馬場。二王從關外買回的兵器便被藏在秘密倉庫中,馬匹都在馬場。” 說罷他從匣子里取出一張三尺長寬的地圖,正是這幾個州府的平面圖,其中有十幾處被標記了出來。他指著那些地方道:“當年奴才將那幾個學子分派到這幾個州府去當差,二王那時不敢大肆安排,便都借奴才的手叫他們去修建了這些倉庫,可惜后來他們相繼被殺,二王便派了自己的人接管,因而奴才沒法知道全部倉庫的位置。但有這些,已經足以置二王他們與死地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安排的?” 王伯笑:“倒也說不上是奴才安排的,奴才也不過順勢而為罷了。畢竟若紫云府幾州的樁子沒被張家小姐殺了的話,說不得二王如今已然起事,太子倒不一定能占據上風了?!?/br> “你連殿下也要算計?” “世子,奴才知道您早年不欲靠侯府因而投靠了太子殿下。但當年太子殿下可也是在暗中支持張老改革最中堅的力量,他也是害了裴家的罪魁禍首之一。因而若能將太子扳倒,何樂而不為呢?然后等二王放松警惕之時,奴才再把這些證據交給其他王爺,為了宮中寶座,這些王爺們一定會自相殘殺。到時二王依然會淪為階下囚,奴才便能將所有對不起裴家的仇人一網打盡!” 他說起自己的計劃來很有些自得,說罷卻惋惜搖頭:“可惜了,都被張家小姐給毀了。所以您看,她與咱們家是天生不對付的,便是不為夫人的愿望,奴才也要除去她,否則她遲早會給您帶來災難的!” 郁林肅眼中一片血紅,臉色僵冷,他冷冷地看著怡然自得的王伯,冷聲道:“我娘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她若當真狠得下心腸,當年就不會被人一再欺負卻還要選擇退避。她根本不可能讓你殺了張家人,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 “當年外祖還曾夸你滿腹錦綸,若考中舉人將會大有一番作為!可實際呢,你就是個懦夫!因為之前一次落第,你便不敢再嘗試,你拿什么‘遭人陷害’當幌子,不過是為了掩飾你自己的膽怯無能,不敢面對失??!” “你說與外租是忘年交,不過是為了滿足你那高高在上的虛榮心!天下首富把你當座上賓,你很洋洋得意是不是?你一面看不上外祖的商人身份,一面卻又享受著他對你尊敬給你的優(yōu)渥生活!” “你或許是有幾分感激在心的,可你捫心自問,當外祖一家沒了之后,比起好友的死去,驟然失去高高在上的舒適生活是不是更叫你無所適從?” “你殺張家人或許有給裴家報仇的原因在,可你傷害幺幺,不過是因為她無意之中破壞了你暗中布下多年的這盤棋罷了!你覺得自己反手之間便能天翻地覆,可結果卻毀在了一個小姑娘手里!你氣急敗壞,這才想報復她!” 王伯臉色隱隱發(fā)青,覺得自己付出的一切受到了侮辱:“世子,我做所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給裴家報仇,為何到了您嘴里就變得如此功利!看來那張家小姐對您的影響真是不淺,我倒有些后悔沒能早些殺了她?!?/br> 郁林肅神色陰鷙,狠狠一腳踢向王伯的胸口,王伯嘭地一聲撞倒了書架,隨之胸口一痛,嘔出一口血來,頓時臉色就是一白??杀绕鹕砩系膭⊥?,更叫他寒心恐懼的是郁林肅的態(tài)度。 他極為不敢置信:“世子,奴才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娘為了裴家!您,您為了張家人,竟要殺了奴才?” 郁林肅眸中似夾裹了暴風驟雨,欲要發(fā)泄出毀滅一切的力量。他緩緩抽出長劍:“為了我娘和裴家?到了現在你還在狡辯,可真是叫我倒足了胃口!”說罷舉起長劍。 王伯見他殺機凜然,是當真想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由肝膽俱裂,大喊道:“世子,您若殺了奴才,就永遠別想見到張家小姐了!” 第72章 落定 張幺幺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如無頭蒼蠅一般沒了目的。 她先是去醫(yī)館買了些跌打的傷藥,請醫(yī)館的醫(yī)女幫自己背上摔傷的地方上了藥,之前小腹還有些脹痛,這會兒也不痛了,她便也沒有在意。 她知道郁林肅一定會找她,錦衣衛(wèi)的手段她也不敢大意。因沒有戶籍路引,她用了些非常手段‘買’了一位身材瘦小的小哥的路引,又換了男裝,裹了胸,抹了臉,反其道而行住進了一處鬧市的客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