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岑眼睛一亮：“怎么會逃？什么時候逃的？”

    馬哥：“有說是百年前就逃了，有說是這幾十年逃的，總歸是說不清?！?/br>
    無間地獄就是永不超生的地方，生前作惡多端，手里人命過千的才會被關(guān)進(jìn)那里，像徐凡那樣的人，就是下了地府，也不過是在尸山血海里花個幾百年洗清罪孽，等洗清了，或者地府的規(guī)則變了，就能又入輪回。

    云青岑以前聽馬哥說過，無間地獄就是一片黑暗空間，鬼與鬼之間不會見面，等于對那些被關(guān)押的鬼來說全世界只有他們自己，面無對著無盡黑暗，永遠(yuǎn)無法逃離。

    “看守?zé)o間地獄的鬼差全都被罰入了畜生道。”馬哥心有戚戚，“要我說也不怪他們，能被關(guān)進(jìn)無間地獄的惡鬼，不弄點事出來才叫奇怪，地府里每天來去那么多鬼魂，我們?nèi)耸钟植粔颉！?/br>
    云青岑：“逃出來多嗎？”

    馬哥：“這我不清楚，那里頭有只鬼，活著的時候是個將軍，屠過城，幾萬條人命……”

    馬哥拍了拍云青岑肩膀：“要是其它消失的惡鬼是被它吃了，而它又逃到了人間，你遇到了還是躲著走吧。”

    “這次閻羅王讓黑白無常親自去抓?！?/br>
    云青岑：“我知道了，正好我買了一批元寶，待會兒燒給你。”

    馬哥笑道：“這么客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不過你記住我的話，這段時間小心點，還有無間地獄逃出來的那些惡鬼，你也別饞，免得到時候我沒酒喝?！?/br>
    云青岑擺擺手：“我也沒這么嘴饞?！?/br>
    馬哥走的時候還讓云青岑下次準(zhǔn)備幾瓶他愛喝的酒。

    馬哥愛喝的都不便宜。

    馬哥當(dāng)年就是因為拿了人家的好處，給活人開后門，所以跟牛頭一起被貶為了鬼卒，貶之前好歹是個小官，不說跟黑白無常平起平坐，那也差不了多少。

    但好在在地府混的時間長，馬哥在地府還有幾分面子，鬼脈也廣。

    云青岑當(dāng)鬼的時候惹的事，都是他幫忙擺平。

    說起來，云青岑和馬哥的關(guān)系不全是互利互惠，一個給賄賂，一個收賄賂的腐敗關(guān)系。

    云青岑有時候都覺得，他跟馬哥是朋友。

    就在云青岑準(zhǔn)備去洗澡睡覺的時候，任韞的電話打了過來。

    一般這個點沒人會給云青岑會打電話，他們都清楚云青岑的作息時間，不會打擾他。

    云青岑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正準(zhǔn)備按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起了電話。

    “喂？”云青岑蹲下去，揉著黑貓的肚皮。

    任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這么晚了還給你打電話，沒打擾你休息吧？”

    云青岑面無表情，聲音卻跟平時一樣：“沒有，我還沒洗澡?！?/br>
    任韞：“鄭氏的股票開始跌了?！?/br>
    可惜云青岑已經(jīng)對鄭氏沒興趣了，他敷衍道：“是嗎？那太好了，恭喜你?！?/br>
    任韞也聽出了云青岑的態(tài)度，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說：“最近有空嗎？”

    云青岑對任韞的興趣還沒完全消失，他笑著說：“過幾天吧，這兩天我有點事要忙。”

    任韞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等任韞掛了電話，云青岑才去泡了個澡。

    云青岑滿腦子都是從地府里逃出來的鬼，惡鬼出逃這種事在地府并不鮮見，鬼差曾經(jīng)也只是小鬼，又沒有通天徹地的能耐，十殿閻王各有職責(zé)，每一殿的王都管著十六個小地獄，還要糾纏人間大惡，惡鬼鉆空子逃出來的少，但每隔幾百年總能逃出來幾個，到時候為禍一方又會被抓回去。

    但也有些本事大會隱匿的，出逃至今也沒被抓回去過。

    他不過分高看自己，但從馬哥嘴里聽到的時候還是嘴饞。

    接下來的幾天，云青岑跑完了開公司的所有程序，蘇銘全程都跟著他，也不知道蘇銘是記吃不記打還是習(xí)慣了云青岑的態(tài)度，云青岑問什么他說什么，一點隱瞞都沒有。

    “冰的?！碧K銘剛從超市傳來，他帶著帽子和口罩，把手里的一瓶汽水遞給了云青岑。

    云青岑坐在辦公樓樓下花壇邊的長椅上，接過了蘇銘手里的汽水，他們剛從辦公樓下來，云青岑上去看了眼裝修進(jìn)度。

    因為預(yù)算充足，設(shè)計公司用的材料都是市面上最好的，就連漆，都是剛剛研發(fā)出來的最新環(huán)保漆，號稱刷好就能入住。

    云青岑也不在乎真假，反正他是不會被影響的。

    “對了?！碧K銘有些躊躇地坐到云青岑旁邊，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那瓶水，似乎有話憋在他的肚子里，想說又不能說。

    云青岑仰頭喝了半瓶水，轉(zhuǎn)頭看著蘇銘，蘇銘在云青岑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著云青岑的眼睛。

    云青岑：“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br>
    蘇銘：“……鄭少巍給我打電話了?！?/br>
    云青岑笑了笑：“你跟我說這個干嘛？想跟他舊情復(fù)燃？”

    蘇銘有些尷尬的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不過聲音輕快了很多：“不是這個，我跟他的事都過去這么久了，他說想見你，但打不通你的電話?！?/br>
    “我不接沒有備注的電話?！痹魄噌陉柟庀卵銎痤^，秋日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他的發(fā)絲上，臉頰上，從蘇銘的角度能看到云青岑臉上的絨毛，幾近透明。

    只有這個時候，云青岑看起來才“溫軟”。

    蘇銘小聲說：“他打到我這兒來了，讓我跟你說，他都知道了?！?/br>
    云青岑笑道：“他知道什么？”

    蘇銘：“他說他去找了傅明睿?！?/br>
    云青岑翻了個十分優(yōu)雅的白眼，傅明睿是不會跟鄭少巍說出真相的，但這兩個從來都是一見面就掐，氣急攻心自然就會口不擇言，不該說的話也就會說出來。

    并且傅明睿還很可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蘇銘：“對了，他還說，你放在他那的東西還在?！?/br>
    蘇銘有些奇怪：“你們很早就認(rèn)識了嗎？那為什么……”

    云青岑伸了個懶腰：“多少年前的事了，他只不過是現(xiàn)在才記起來?！?/br>
    蘇銘勉強相信了這個解釋。

    蘇銘小聲說：“其實他不發(fā)火的時候還是挺好的，但也不能怪他，好像是自從云青岑死后，他脾氣就更差了?！?/br>
    “其實他也挺癡情的，死心眼?！?/br>
    等蘇銘感嘆完，一抬頭，就看到云青岑似笑非笑的表情。

    蘇銘連忙轉(zhuǎn)頭，不去看云青岑。

    云青岑：“蘇銘，你是不是賤?。俊?/br>
    蘇銘想把腦袋埋進(jìn)懷里。

    他小聲說：“除了我爸媽以外，鄭哥對我最好?！?/br>
    云青岑站起來，把還剩一點的汽水扔進(jìn)垃圾桶里，然后才對蘇銘說：“你犯賤是你的事，別到我面前來說，聽著惡心?！?/br>
    換一個人，聽見這么難聽的話，不說罵回去，也要甩袖子走人。

    但蘇銘不——他開始了自我反省，然后說：“他雖然總把我當(dāng)云青岑，但偶爾，就偶爾的時候，他對我其實挺好的，跟朋友一樣，也會和我聊工作上的事。”

    “還會把他的朋友介紹給我?！?/br>
    蘇銘嘆了口氣：“其實還是我的錯……”

    云青岑震驚的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蘇銘。

    蘇銘：“是我不夠有能力，如果我能跟他平起平坐，說不定能當(dāng)朋友，他也不會把我當(dāng)云青岑。”

    云青岑一直以為自己什么人都見過，但怎么也沒想到，世上還有蘇銘這種腦回路如此奇葩的人。

    他用一種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著蘇銘，感嘆道：“你是天生欠虐吧？”

    蘇銘不承認(rèn)：“我只是習(xí)慣站在別人的立場想事情?！?/br>
    云青岑：“那你躲在鄭少巍背后的時候，怎么沒站在我的角度想事情？”

    蘇銘認(rèn)真地說：“我想了?！?/br>
    蘇銘又開始了自?。骸拔椰F(xiàn)在覺得，我當(dāng)時就像你說的一樣，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舍不得手里的東西，所以就要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br>
    他反省完了之后，還下了個批語：“我當(dāng)時確實不是東西?！?/br>
    好話壞話都被他自己說完了，云青岑一邊無語一邊覺得好笑，他逗蘇銘：“我要是真留你在我身邊打一輩子工，你怎么辦？”

    蘇銘：“不知道……”

    他抬頭看了眼天，然后說：“我沒遇到鄭哥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br>
    他是個沒主意，隨波逐流的人，別人拉他向善，他也能向善，別人趕他從惡，他也能從惡。

    云青岑：“等公司的運營穩(wěn)固了，不需要你了，你就回你的娛樂圈吧?！?/br>
    云青岑這么說，蘇銘也很快接受了，他點點頭：“好?！?/br>
    云青岑笑道：“你回了娛樂圈也要給我做事，你這輩子都?xì)w我使喚了?！?/br>
    蘇銘點點頭，沒有任何反抗情緒。

    蘇銘問：“你真的不接鄭哥電話嗎？”

    云青岑無所謂道：“不接?！?/br>
    蘇銘沒忍住說：“鄭哥說話的時候挺急的，可能真有什么急事?！?/br>
    云青岑冷笑了一聲：“蘇銘，我教你一個道理?！?/br>
    蘇銘看著云青岑。

    陽光籠罩了云青岑全身，卻沒有給云青岑帶去一點溫度，云青岑：“別把別人當(dāng)回事。”

    蘇銘腦子卻回蕩著鄭少巍歇斯底里的聲音。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正準(zhǔn)備去沖個澡，早點睡覺，這段時間他充實極了，每天做事的時候都想著云青岑一定會夸他，即便云青岑還夸，但他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很滿足。

    他知道云青岑看不起他，所以云青岑的夸獎對他來說分量才更重，好像云青岑夸他一句，他就能得到一點救贖。

    好像他不是真的那么無能。

    然后鄭少巍的電話就來了。

    蘇銘原本不想接，他都能想到云青岑在他身邊的話，肯定會諷刺他是一根骨頭就能收買的狗。

    可他還是接了，可能是因為他最艱難的時候鄭少巍拉了他一把，也可能是因為確實舊情未了，越是得不到，心里就越想，越鉆牛角尖。

    他一接電話，就知道鄭少巍此時正在崩潰的邊緣——他跟了鄭少巍幾年，知道對方只有每年云青岑的忌日才會這么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