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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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望的話卻一股腦的都給說了出來,他情緒激動,像是個屠龍的勇士,捍衛(wèi)一方和平。 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進(jìn)來,屋外房檐下的雀兒早就飛走了,空曠的房間,此刻靜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蘇洵望知道他娘不喜歡周雪薇,心里也是忐忑的,“我能跟您保證,這次雪薇回來我一定會好好教導(dǎo)她,不再讓她犯同樣的錯誤!您就和綿綿好好說說吧,別讓她再計較了,大不了讓雪薇去五房幫忙干段時間的活兒,將功補(bǔ)過?” 說是將功補(bǔ)過,蘇洵望也知道五房不占別人便宜,周雪薇去干活,少不了好處。 蘇洵望對錢有極大的渴望,他一早就有給周雪薇安排到五房工作的意思,活計輕松,薪酬還高,關(guān)鍵是他們都是一家人,周雪薇做的好了,有話語權(quán)了,他也能進(jìn)去頂替蘇洵轍的位置。 想到日后的好日子,蘇洵望的嘴角都是上揚(yáng)的。 蘇老太太默默看著蘇洵望,直到蘇洵望眼里的貪婪不加掩飾的出現(xiàn),她終是沒忍住,抬手把手里的相框砸到了蘇洵望的臉上:“將功補(bǔ)過?!蘇洵望,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當(dāng)年你是怎么和我保證的,又是……” 蘇老太太的聲音遽然降低,像是xiele氣的皮球,她看著被打蒙的蘇洵望,一字一頓,“又是如何跟賀訊保證的?你對蘇綿,做到了一視同仁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兄弟嗎?!” 蘇洵望一愣。 往昔的記憶被蘇老太太打開,他慘白了一張臉,再沒有面對老太太時應(yīng)有的底氣。 “老大啊,我不愿意提你的過去,但如果不是賀訊,今天站在我面前說話的,就不會是你了!你得感恩,是蘇綿的父親救了你!” “媽……”蘇洵望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辯駁,他的后背瞬間布滿了汗意。 十六年過去了,蘇洵望也沒想到,他會再一次聽見賀訊的名字。 蘇綿確實不是蘇家的孩子,她算是孤兒。 十六年前,富溪縣的工地上招了一批工人干活,一個月的工資是十八塊錢。 價高,活兒也多,得黑天白夜的干。 賀訊就是那時候坐火車來的富溪縣,二十多歲的單身的男人,手里抱著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四處討生活,所有人都覺得他艱難。 尤其是小時候的蘇綿很嬌貴,細(xì)皮嫩rou,賀訊還得花錢給她請個奶娘,閨女家家的,又不能傳宗接代,好老些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的弟兄們都勸他把孩子扔了,攢點(diǎn)錢好娶媳婦,安家立業(yè),可賀訊不聽。 第901章 蘇老太太出事3 二十多歲的男人執(zhí)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當(dāng)時的蘇洵望,是最理解賀訊的人,因為他家里也有個被檢查出來身體有問題的女兒,賀訊跟蘇洵望說:“既然孩子選擇了咱們,再艱難,咱都得給孩子養(yǎng)下去的!” 這時候,周雪薇已經(jīng)身懷六甲,即將臨盆,蘇洵望疼她,把人送到了醫(yī)院療養(yǎng)。 賀訊同蘇洵望的關(guān)系好,都是父親,能聊的話題很多。 蘇綿沒有名字,賀訊叫她“小不點(diǎn)”,因為她太小了,抱上去跟羽毛一樣輕,賀訊把這個孩子當(dāng)成了全世界。 賀訊是個男人,很多事情上不細(xì)心,他皮膚粗糙,每次不小心手指戳疼蘇綿,蘇綿都會啃著自己的小手指哭哭啼啼。 蘇綿一哭,賀訊就不知道怎么辦了,只能一句一個“寶貝”的哄著,把臉湊上去和蘇綿互蹭。 大抵是能察覺到父親的寵愛,蘇洵望的印象里,賀訊一湊近蘇綿,這孩子就貓叫一樣哼哼。 都是女兒,蘇洵望難免會比較蘇蕙和蘇綿,在蘇洵望眼里,賀訊的女兒是比不上他的女兒的,原因無他,蘇綿有副很健康的身體,哭鬧的次數(shù)卻比蘇蕙還要多,一點(diǎn)也不懂事。 可顯然,賀訊不這么想,他樂得逗哭蘇綿,再抱著蘇綿轉(zhuǎn)圈圈哄她,男人在工地邊租了個房子,空間不大,施工的時候蘇綿就由著奶娘養(yǎng)著,有空了賀訊就回去看蘇綿。 賀訊脾氣不好,蘇洵望知道他以前是混社會的,蘇綿是他和風(fēng)月場所的女人生下來的。 妓哪里有什么真感情,蘇洵望雖然沒花錢買過女人,但他也知道,賀訊這種沒錢沒權(quán)的,人家能把女兒生下來扔給他,沒墮胎,都是天大的仁慈了。 賀訊格外珍視這個女兒,他生的俊朗,不過來縣城幾天,就有不少人打聽他的家境。 好姑娘有不少,她們不在意賀訊年紀(jì)輕輕還帶了個拖油瓶,但賀訊在意。 他出入風(fēng)月場合,又不是沒聽過惡毒繼母欺負(fù)原配嫡女的故事,做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兒拿出去給別人糟蹋。 蘇綿是賀訊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公主。 賀訊不攢錢,他所有的積蓄都花在了養(yǎng)蘇綿上,盡管蘇綿晚上睡覺不老實,腳腳總能踹到賀訊臉上。 有時候蘇洵望都不理解,賀訊是哪里來的耐心,方方面面對蘇綿伺候的那么周到。 剛出生的孩子什么都聽不懂,賀訊非是要逼著蘇綿聽他講睡前故事,孩子一睡他就給孩子搖醒,蘇綿氣性大,夜間被賀訊吵煩了就哭,賀訊就指責(zé)她:“你爺爺活著的時候,一直求著我做個人,現(xiàn)在你爸爸這么偉大,還給你背故事,你怎么一點(diǎn)也不珍惜的?” 回應(yīng)賀訊的只有蘇綿的哭聲,賀訊沒辦法了,就只能給孩子抱起來唱搖籃曲,一遍遍保證明晚不說睡前故事了蘇綿才會消停下來。 蘇綿沒有母親,賀訊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男人不會寫字,只用筆去畫他和小不點(diǎn)的未來。 一歲前要學(xué)會叫“爸爸”,兩歲前要學(xué)會依賴爸爸,三歲前得斷奶了…… 賀訊只來得及把小不點(diǎn)規(guī)劃到十六歲,穿上公主裙,誰要是搶他閨女他就揍死誰。 可意外來的很快,工地施工問題,老板為了省錢,買了廉價木材,地基也沒打穩(wěn),高樓傾塌。 蘇洵轍和賀訊兩個人被困在樓里,眼看著兩個人都得死,最后一刻,賀訊沒法子了,把蘇洵望護(hù)在身下。 救援隊來的很快,蘇洵望被救出來,他手心是賀訊用血寫下的一個“棉”字。 蘇洵望不認(rèn)字,是救援隊的人告訴他這個字的讀音。 他大難不死,劫后余生,忘了賀訊原本定下來的“棉”字,只模糊記了個大概。 蘇洵望是感激賀訊的,他知道賀訊最后一刻放不下的是賀棉,但他沒法幫著賀訊照顧賀棉,他家里還有一個重病的女兒,眼看著妻子也要臨盆了,他的壓力很大。 但蘇老太太有做人的骨氣,二話不說就把賀棉帶回了蘇家。 施工隊知道這件事情,給了賀棉一筆補(bǔ)償金,五百塊錢,還有工友湊上來的五十塊錢。 這是一筆不菲的補(bǔ)償款,蘇洵望覺得蘇蕙的病有了盼頭。 蘇老太太說:“賀訊是為了你死的,照顧這孩子,就是你該做的!這是你欠她的!” 蘇洵望沒推拒,當(dāng)天周雪薇臨盆,生下來個兒子。 死嬰,一出生就沒了呼吸。 蘇老太太思慮再三,怕周雪薇覺得是賀棉的到來影響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買通了護(hù)士,把賀棉送到了醫(yī)院里。 當(dāng)時的小醫(yī)院,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規(guī)范。 周雪薇因為蘇蕙的事情思慮太多,影響了肚子里的孩子,再加上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在鬼門關(guān)走一遭的事情,她傷了元?dú)?,奶水又不多,只隱約看了賀棉一眼就暈過去了,蘇老太太有借口把孩子先帶走撫養(yǎng)。 十六年過去,不再有人記得賀訊。 不會再有人叫一句賀棉,就連戶口本上,一筆一劃鐫寫的都是被混淆的“綿”字。 一個父親對女兒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蘇洵望的思緒被拉回,他抖著身子看向蘇老太太。 蘇老太太摸著紅布袋子里,賀訊給蘇綿打的銀手鐲,她說:“我本想著,沒爸沒媽的孩子,是要被人笑話的,一輩子沒法抬頭,可我現(xiàn)在知道我錯了,賀訊頂天立地,你半點(diǎn)也不及他,就算綿綿的母親是個妓,那也比周雪薇要好太多了……” “媽,你怎么能這么說?是我把蘇綿養(yǎng)大了!”蘇洵望聲嘶力竭的喊著,為了他的尊嚴(yán)爭的臉紅脖子粗:“這些年,我對蘇綿,問心無愧!” “好一句問心無愧!蘇洵望,你敢說若是需要血袋的是蘇綿,你能帶著蘇蕙給蘇綿供血?” 蘇老太太的視線向刀子一樣掃過蘇洵望,蘇洵望一噎,他沒辦法撒謊,良久的沉默,他道:“可是,媽,這些年,您不一樣什么都沒阻止嗎?” 第902章 蘇老太太出事4 蘇老太太靠在床邊的身子一僵。 蘇洵望作為男人那點(diǎn)尊嚴(yán),容不得他多想,他張口就來:“如果不是我,蘇綿當(dāng)年就得死在小木屋里,我照顧她這些年,仁至義盡!” 蘇老太太懶得和他吵,她從床頭起來,彎腰穿鞋,“蘇洵望,你不用跟我在這里扯,要不是賀訊,今天你也站不到我面前假仁義!我這些年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蘇綿送到了大房!” 蘇綿的身世,蘇老太太本打算瞞一輩子,畢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母親是那種身份,父親又英年早逝,蘇老太太不認(rèn)為一個拋棄自己閨女的女人能有什么良知,沒有父母的孩子在村子里是要被人笑話的。 可蘇綿和蘇蕙撞了血型,獻(xiàn)血這事,蘇老太太說多了怕周雪薇察覺,說少了,又對不起蘇綿。 老太太人老了,有骨氣,也有私心。 或許曾經(jīng)也有那么一刻,她也認(rèn)為,只是獻(xiàn)血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她把蘇綿當(dāng)成親孫女,希望蘇綿和蘇蕙姐妹齊心,不再有隔閡, 但同樣的,血緣這東西很奇妙,周雪薇就是不親近蘇綿,蘇蕙也在排擠這個meimei,蘇洵望把照顧蘇綿當(dāng)成義務(wù)。 蘇老太太站在地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看了眼蘇洵望道:“我會告訴綿綿,她和你們大房是沒有關(guān)系的,以后別再拿你嘴里所謂的孝道束縛她,沒用了!” 話罷,她直接往門外走去。 蘇洵望當(dāng)時心里就一個感覺:完了! 蘇綿以為周雪薇是她親媽的時候都敢去告周雪薇,何況周雪薇還不是她親媽! 蘇洵望有預(yù)感,事情捅大了,蘇綿隨時都能變成翻臉不認(rèn)人的狼崽子! “媽,這話你不能和蘇綿說!最起碼現(xiàn)在不能說!你這樣是要逼死我們大房?。 ?/br> 蘇洵望喊了句,老太太沒停,他緊跟著上前去扯老太太的胳膊。 冬天,屋子里還沒升爐子,蘇老太太身上穿的蘇綿給買的紅襖,厚墩墩的衣服,價錢擺在那,里頭的鵝毛也多,暖烘烘的。 紅襖的布料光滑,蘇老太太一甩胳膊,蘇洵望就抓了個空。 “放開!” 蘇洵望以前還覺得老太太是向著他的,到了這一刻,他無比清楚老太太今天走出這個房間到底意味著什么。 蘇洵望兩只手一起去拽老太太的手腕,一米八幾的男人,要想制服個老太太太容易了。 蘇老太太掙扎的力度大,蘇洵望又慌,第一次忤逆老太太,他手心都是汗意,手下的力道沒法控制,就直給人推倒。 “嘭”的一聲。 蘇洵望再順著聲音低頭去看的時候,蘇老太太的額頭磕在床沿,額頭是大片的血跡,半瞇著眼睛,氣息薄弱。 “媽!”蘇洵望叫了一聲,急急忙忙地去扶人。 蘇老太太身上的舊疾還沒好利索,又被蘇洵望這么一推,人上了歲數(shù),哪里還經(jīng)得起折騰。 蘇洵望抱著老太太的手都是抖得:“來人??!快來人??!” 等霍曉曉聽見聲音進(jìn)屋的時候,老太太已經(jīng)徹底昏迷了。 霍曉曉一張臉煞白,她知曉輕重緩急,也不質(zhì)問蘇洵望,第一時間跑出屋子去五房找人。 蘇洵轍也嚇到了,但他到底是個男人,思維也快,“綿綿,你拿著銀針和你二伯娘找你奶,看看能不能治,爸去村支書家借拖拉機(jī),楠楠和霍寶寶倆看家,別亂跑,我們今晚就回來!” 就這么安排好,蘇綿去到老太太那的時候,蘇洵望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