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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陌上山在線閱讀 - 第30節(jié)

第30節(jié)

    張歆將他平放著躺著塌上,顏秉綬看著那泉水般涌出的血流,忙道:“這樣不行,那大夫醫(yī)術(shù)好是好,但是腿腳不行,若是到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了,我們這就將邵峰送過去。你先按著傷口,不能再流血了!”

    顏秉綬過去將邵峰背在肩上,張歆用手帕捂住傷口,二人匆忙地繞過元崇叫罵的那道門,陸贊和沈陌引路,幾人合力將邵峰放上了馬車,帶去看醫(yī)。

    沈陌和陸贊看著遠(yuǎn)去的馬車,這才回到現(xiàn)場,仆役已是將這屋內(nèi)屋外收拾的干干凈凈,連屋內(nèi)地板和院里石板的血跡都擦的沒了痕跡。除了還在那里叫罵的元崇周圍還有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血點(diǎn),他的鼻血已經(jīng)止住了,但是叫罵聲震耳欲聾,還在源源不斷地傳到晉國公府的每個角落,任是再喧囂的歡樂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酒杯,聽一聽這大司馬府的公子的叫囂。

    元驤早就被元望叫了離了席,一看見兒子那滿臉血色,神志不清,一蹦三跳的丟人顯現(xiàn)的樣子,元驤也是氣的怒火沖上頭,過去一舉手,就在元崇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元崇更是怒火燒起,舉起拳手就要打去。

    驚得元望在旁拉喊道:“哥,你醒醒,是爹!爹來了!”

    元崇這才將三魂七魄收了回來,仔細(xì)沖著元驤瞧了瞧,立時露出委屈的小模樣,被血色糊鍋的臉撒氣嬌來,顯得又是詭異又是可笑,哭鬧著道:“爹,邵峰打我!”

    元驤愛子心切,剛剛那一巴掌也是輕輕拍了一下,并沒有用上半分力氣,還顧及著沒碰到愛子那剛剛止住血的鼻子。

    他看到兒子臉上的血液,和梅花似的朵朵盛開在兒子周邊的地上的,不由得心疼起來,也覺得元崇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過,這諸多雙眼睛之下,他也不好說什么,忙吩咐元望,將元崇送回家去。

    第四十七章 如玉如月

    邵峰傷的重,顏秉綬和張歆將他抬去看了御醫(yī)。

    元崇和元望被父親一頓訓(xùn)斥,非常不情愿地回了府去。

    這場驚心動魄的打斗,以各自負(fù)傷回府結(jié)束,并沒有對陸澤的壽誕有什么影響。

    熱鬧的場面依舊熱鬧,不知情的陸榮依舊熱情地招待著朝中各位重臣。

    當(dāng)然這些重臣之中,除了元驤早早地被元望叫了出去,知道了兒子的威風(fēng)事跡,其他人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隱約聽見元崇的叫罵聲。

    元崇每次喝酒喝多了便是這副德行,并不稀奇,所以在場的人都是習(xí)以為常了。

    處理兒子醉酒,元驤可謂是經(jīng)驗(yàn)十分的豐富,他打發(fā)了兩個兒子回家,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和同僚喝酒談天說地。

    乘著這個機(jī)會,元驤還不用跑去被別人府中說事情,比如趙維莊,他的大舅哥。

    元驤和沈桐和離之后,這趙一柏雖還是妾室身份,但是在大司馬府中儼然一副當(dāng)家主母的做派,雖然當(dāng)年嫁給元驤的時候趙維莊身份地位遠(yuǎn)遠(yuǎn)不如今,但是趙一柏現(xiàn)在隨著趙維莊的晉升水漲船高。

    身為大魏歷史上最年輕的國公爺?shù)膍eimei,趙一柏行事愈發(fā)跋扈狠辣起來。她不同意公公元毅的決定,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元素和親突厥。在幾經(jīng)周折,改變不了公公的決定后,她決定去找趙維莊,自己的親哥哥。

    戰(zhàn)功赫赫的趙維莊自是知道大魏現(xiàn)在的戰(zhàn)事,他笑著安慰元驤道:“大哥,一柏和我說了元素和親的事情,我也是勸了她多次了。你也知道,現(xiàn)在吐谷渾已平,國家最大的憂患便是北境柔然蟲患。若是阿素能和親突厥,分化柔然和突厥部族,從內(nèi)部削弱柔然,你便是我大魏的功臣。即便不能,元素和親突厥,于你仕途也十分有益。再說了,突厥王子,久居長安,習(xí)漢話,通經(jīng)典,知書達(dá)理,儀表堂堂,沒有什么可挑剔的。阿素過去,肯定不會受委屈?!?/br>
    元驤苦口婆心地和這個大舅哥講了這么多,覺得真是對牛彈琴,雞同鴨講,真是說不到一起,他開始著了急,說道:“我爹現(xiàn)在官至大司馬,已是位極人臣,我們一家還能怎樣。現(xiàn)在我不求升官發(fā)財(cái)什么的,我就想和一柏,和兒子、女兒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就是。你就說,這件事情你幫不幫?元素可是你的親外甥女,若是和親突厥,不知何時再能見面。你可真是狠心?。 ?/br>
    趙維莊將meimei嫁給元驤,元驤雖是自己在仕途上不思進(jìn)取,但是每次對趙維莊的請托都是有求必應(yīng)。今日趙維莊的地位,也是和這個毫無斗志的元驤分不開的。

    趙維莊開解道:“如今,你和沈家斷了親,你說你在朝中便是多了一份敵意,你們現(xiàn)在是如日中天,難保以后不會生什么變故,還是遵從圣意的好。我聽說,陛下已經(jīng)定下和親之事,這事情是無法改變了!”

    元驤將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眉頭一挑,氣道:“若不是陛下還沒正式下旨,我還找你做什么?”

    趙維莊對這個妹婿總是木頭耳朵說不通,索性便不再多言了,只是含糊地答應(yīng)道:“好了,我想把發(fā)帶話給宮中的崔淑媛,讓她給陛下說說?!?/br>
    元驤這才顏色和緩了些,拿起酒杯和趙維莊一同飲下。

    御史大夫邵暉近來和趙維莊走的很近,元定將羅杳在涼州爭奪銅礦之事檢舉至御史臺,還多虧了邵暉活動,將此事大事化小,交給鐵官處置,最后不了了之。

    邵暉剛和趙維莊說了幾句話,門外的兒子身邊的仆人過來,在耳邊悄悄地將邵峰受傷之事大概說了。

    邵暉臉色一變,呼吸都似乎一滯,他抬眼惡狠狠地瞧著元驤,口中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遂顫顫巍巍地起身,向在座拱手,聲音無力而頹喪:“各位同僚,家中小兒與人起了爭執(zhí),被打傷了,我這就回去看看?!?/br>
    元驤剛剛出去,并沒有看見邵峰,這一見邵暉的神色,怕是打的嚴(yán)重,忙起身道:“都是小兒的不是,我雖邵大夫一同去?!?/br>
    邵暉一揮手,語氣堅(jiān)定而剛毅:“不用,我兒子傷勢如何我自己去看就好,不打擾各位給晉國公賀壽了。”

    沈陌一直擔(dān)心邵峰的傷勢,只是這個時候并不是自己逞能的時候。他知道邵峰上的很重,他一進(jìn)門就知道,以他那淺薄的醫(yī)術(shù)并不能幫到邵峰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宮里的御醫(yī)了。

    陸贊身為國公府嫡孫倒是應(yīng)酬得體,他的父親身為世子,自幼便是衷情于吃喝玩樂,與朝中諸事并不十分上心,好在陸贊一定程度彌補(bǔ)了些。這時,現(xiàn)在的晉國公府,經(jīng)過陸榮這數(shù)十年不經(jīng)營,已是山河日下,完全沒有當(dāng)初封府的輝煌了。

    冬日里天氣短,到了日沉?xí)r分,晉國公府少了些許喧鬧,賓客也逐漸散去,留下空蕩的桌椅板凳,殘羹冷炙,仆人們正忙里忙外地收拾著。

    沈陌避開眾人,懶得穿廊走洞,見諸人都忙著不備,腳尖輕點(diǎn)幾個躍身到了陸文茵房間門口。

    剛一伸手推門,還沒挨上,門已經(jīng)打開。

    陸文茵今日一改往日男裝或是簡單女裝的模樣,身著鵝黃上衫,下為多折淡青裥裙,裙長曳地,看起來十分的俊俏瀟灑;飛天髻上紅珠影影,發(fā)髻步搖搖曳,面容如玉如月,在夕陽的暖黃色的光輝之下,眼睛如秋水波光掠過。

    沈陌心中幾多歡喜盈溢而出,輕聲說:“文茵,你今天真好看?!?/br>
    陸文茵還從未這般精心地打扮過,她自幼從懂事起,便遂父親在外。父親便在塞外忙于軍政要事,照顧自己的,除了從晉國公府帶去的一個婆婆之外,都是父親手下的親兵。一貫穿著軍裝的陸文茵被嬸娘打扮成這樣,她都有些不敢出門了。

    陸文茵被嬸娘硬拖著出來,一見各個女眷都是盛裝打扮,頭上身上比起自己,只多不少,這才心下安穩(wěn)了幾分。

    陸文茵聽了沈陌這話,雙頰立時飛上了夕陽邊的晚霞。

    她羞澀地正低著頭,沈陌的手伸向她的發(fā)髻,道:“這個釵好別致,讓我看看。”

    陸文茵腦袋斜著讓他自己取,但是沈陌在陸文茵墨黑的發(fā)絲上擺弄了半天,弄得陸文茵的頭皮和發(fā)絲扯來扯去,還是沒將那紅珠釵取下來。

    陸文茵打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到了梳妝臺,看見鏡子中的自己,青絲凌亂,發(fā)髻已經(jīng)不成樣子,索性拆了發(fā)髻,將青絲輕輕一挽。

    沈陌將那紅珠釵給她發(fā)髻別上,更有一番干凈颯爽的味道。

    陸文茵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不知道說些什么,于是岔開話道:“今日一大早,元穆和嘉平就過來了。他二人給我爺爺敬了酒就回去了。說是最近府中忙著年事,回頭找你?!?/br>
    “這個元穆剛剛辦完婚事,兩個蜜里調(diào)油,正是難舍難分的時候,那里還會找我來!我看過完年也不一定記起我!這個元穆,娶了媳婦,就忘了我了!”

    “元穆不再,邵峰他們幾個不是在嗎?”

    沈陌面色一沉,臉上浮起一片陰云,低聲說道:“今日元驤和邵峰打斗,邵峰怕是傷的不輕?,F(xiàn)在不知怎樣了?”

    “這事兒我聽說了,不就是打鬧著,怎會傷的嚴(yán)重的?”

    “我和陸贊過去的時候,邵峰已經(jīng)被打的昏過去了。我看著,邵峰的一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陸文茵手中的釵鈿落在首飾臺子上,驚慌問道:“邵峰現(xiàn)在如何,不會有事吧!我們?nèi)タ纯窗?!?/br>
    “估計(jì)已經(jīng)養(yǎng)著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明日我?guī)闳タ纯此?。?/br>
    陸文茵還是很是擔(dān)憂:“畢竟在府中出了這事,邵峰……”

    “你大伯知道這事的,自會看著的?!?/br>
    “你今日一直呆在房里,害的我一直在外面不得見你,和薛家jiejie有什么說不完的話?”

    “不過是論些家長里短的罷了,薛jiejie現(xiàn)在cao持薛何兩家,真是很辛苦。”

    “那你嫁給我之后,沈府一大家子,也是很辛苦的。”

    陸文茵還意識到沈陌的話,只是順著說道:“那是不一樣的,不管怎樣,我還有你在旁幫著,薛jiejie可是身旁什么人都沒有了?!?/br>
    “是啊,不管怎樣,我都在你身邊?!鄙蚰皾u漸地靠近陸文茵的臉龐,溫?zé)岬臍庀乃谋情g傳來。

    陸文茵身子向后仰去,緊張地小聲呵斥道:“你……你……你坐好!”

    沈陌聽了指令,立刻端正做起,笑嘻嘻地說道:“還是在塞外好啊,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才能見你一面,還需顧著你我兩家的長輩來著??爝^年了,家中應(yīng)酬多,你我怕是又有好些時日不能見面了?!?/br>
    陸文茵點(diǎn)頭說道:“最近我大伯和嬸娘也是一樣,嬸娘每日帶著我見京城中各府女眷,多的我都記不住了。”

    “嗯,不如我們今晚出去玩!你整日里憋悶在家,憋出病來?!?/br>
    陸文茵畢竟在邊關(guān)長大,受了這些日子的約束,巴不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忙笑道:“好?。 ?/br>
    沈陌拉起陸文茵跑到院中,突然停了下來,自言自語:“不行,不能讓陸叔叔知道,這個時間肯然不允,我們翻墻吧?!?/br>
    陸文茵笑聲不止,二人輕身越過,翻墻而去。

    第四十八章 以身殉國

    夕陽西下,余暉暖暖地照在沈陌和陸文茵的臉上,同青色的墻磚一樣染了一層薄薄的金色。二人背靠著墻頭,并肩坐在墻根的大石頭上,陸文茵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上,沈陌伸過手來搭在她的手背上。

    二人都靜靜地閉著雙眼,靜靜地在這避風(fēng)溫暖的角落享受著落日的余暉。沈陌喜歡這種滿足感,和熙的斜陽用橘色的光芒將他們二人全部籠罩起來。手心中傳過的溫度和金色的夕陽一樣,讓人溫暖安詳。

    陸文茵閉著的雙眼忽然掙開,看著沈陌陶醉的模樣,歪著腦袋問道:“你在笑什么?”

    沈陌并沒有睜開眼,悠然自得地答道:“如何像元穆一樣娶得佳人歸?!?/br>
    陸文茵“噗嗤”一聲失笑道:“那你想到辦法了嗎?”

    沈陌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正在想。我想我應(yīng)該先去五原見見陸伯伯。過完年,你便陪我回五原去見陸伯伯,好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陸文茵眼睛發(fā)起了亮光,猶如燃亮的兩簇篝火閃爍,胸中熱流不斷涌現(xiàn),口不能言,驚喜地將滿腔地?zé)崆槎加吭诤韲道锩妫故沁斓谜f不話來。

    沈陌認(rèn)真地盯著陸文茵的眼睛,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摸搓著,半天才說出最是簡樸的話來:“嗯,你見過我的家人,我還沒有拜見你得父親,我要親自上門求得陸伯伯允許,這才能將你娶進(jìn)門嘛!這也是我祖父的意思?!?/br>
    陸文茵的心臟撲通撲通似是要蹦出來,但是一看到那真摯的雙眼,心中更加激動起來,如同千萬張大鼓同時敲打起來,順著他伸攬過來得手將腦袋放在了他的頸窩。

    沈陌被她烏黑堅(jiān)硬的發(fā)絲刮過臉頰脖頸,癢不可耐,不由得笑了起來,正想坐起身來。忽然陸文茵猛地一抬頭,直接磕到他的下巴上了。

    沈陌“哎呀”輕聲一叫,看著忍著發(fā)笑的陸文茵,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你呀,能不能不那么毛躁,你的腦袋都被撞過第幾次了?!?/br>
    陸文茵的睫毛一閃一閃地眨巴著,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干燥的下唇,低聲說道:“那……那什么?你沒事吧?”

    沈陌見她一改平日里的英氣十足的樣子,露出嬌小女兒態(tài),心中得滿足感頓時飽滿起來,嘴都咧到頭頂上去了,笑道:“幸虧你的腦袋沒事!”

    陸文茵聽他如此說,自是喜悅,但是還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掩飾了她的羞澀,一下子掙脫他站了起來,背著他說道:“這太陽都落下去了,你在這里還曬著做什么?”說完,徑自走在前面走了。

    沈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忙起身趕上道:“等等,等等我?!?/br>
    二人靜靜地走在大道上,穿過喧囂的人群,路過正在收拾攤位得商販。沈陌追上陸文茵,時不時地用胳膊肘蹭著她背在身后的手臂。

    陸文茵只是笑著,繼續(xù)前行著。

    靜謐的夜色中,二人的心跳和呼吸聲彼此呼應(yīng)。

    沈陌的手不覺地?cái)埾蜿懳囊鸬难g去,剛伸手到一半,還沒挨上,聽見陸文茵轉(zhuǎn)頭問他:“沈陌,不知邵峰怎樣了?畢竟今日在伯父家中出了這些事!”

    沈陌無奈地笑了,收回了不安分的手,嘆了一口氣道:“估計(jì)你大伯已經(jīng)知道這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御史大夫邵暉的家中了。不然,我怎會有膽子跑到你那里去,你我還怎會有空跑出來!”

    “我大伯最近很忙,每日里和朝臣往來?!?/br>
    陸文茵說中了沈陌心中擔(dān)心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說道:“我知道晉國公這次看準(zhǔn)了大鴻臚卿的職位,想給你大伯謀求。不過,陛下怕是另有他想……”

    陸文茵眉頭也是緊縮起來:“父親來信勸祖父和大伯,不要爭這大鴻臚一職,可是祖父和大伯說是這是陸家自救的唯一機(jī)會。最近祖父和大伯四處奔走,就是為了這事?!?/br>
    沈陌頓了頓,不知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在京中也這般時間了,陸伯伯有過信件讓你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