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整個晉國公府如同掉入了極地冰窟一般,時間仿佛凝固住了,陸澤靠在塌上,蒼老的臉上掛著一層厚厚的冰霜。 陸府其余上下都跪在堂下,在陸澤的震怒之下,每個人都石化般低垂著腦袋,空氣中一切細(xì)微的動作都有跡可循,時間似乎越拉越長。 陸澤此刻頭腦中風(fēng)暴一樣卷成無數(shù)旋渦,在寒冷的冰淵中劈頭蓋臉地向下墜去,陸澤的精神轟然倒塌了。他失神的眼睛看著堂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偷眼瞄視的陸榮,晦暗不明的神情沉入地底,瞳孔一縮,問道:“你早知道你弟弟陣亡的事,是不是?” 陸榮剛從大朝會上回來,尚未換下顏色嶄新明亮華麗的新官服,他靜靜地在雙手伏地,額頭靜靜地扣在手背上面。 陸榮身后已經(jīng)西斜的陽光從大門上照了進來,將他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地投在了陸澤的腳下,這死寂一般的沉靜等待讓他不得不答話,聲音低微地似乎從地底下幾千里遠(yuǎn)傳了過來:“是。” 陸澤猛地站起身來,眼前一黑,讓他整個人向后倒去,重新跌落在塌上,身旁陸贊忙飛身過去,用自己有力的臂膀?qū)㈥憹梢话逊鲎 ?/br> 陸澤踉蹌了一步,用盡全力將陸贊推開,勉強站了起來,伸出他那雙蒼老無力的手,揚手打向驚恐失措中陸榮抬起的臉,怒斥道:“是啊,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如此聯(lián)絡(luò)各路朝臣支持你,慫恿我替你謀劃,讓陸贊想方設(shè)法地將文茵送到沈陌那里,這一切都是為了換取朝臣的舉薦,當(dāng)那個什么大鴻臚卿,為了讓陛下感念著你弟弟臨死戰(zhàn)亡的忠心,換取陛下的憐憫同情,讓你坐上大鴻臚卿的位子,是嗎?” 陸榮臉頰發(fā)燙,父親一字一字都正中他心懷,每一次呼吸都充滿愧疚。 的確是!父親說的沒錯??墒?,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他孤注一擲,就是要利用好這次讓陸家光耀門楣,世代顯赫的唯一機會。弟弟陸順遠(yuǎn)在五原陣亡,難道自己不難過嗎? 可是在這個世上,難過不會給你帶來任何機會,只會浪費你的時間。陸榮雖然愧疚,但是他不后悔,他的所作所為都是一個國公世子應(yīng)盡的義務(wù),任何人處在他的位子都會這樣做。 他沒辦法對父親說明白,只是低著頭,匍匐在地上,默默地委屈咄泣著。 陸澤身疲力竭呼了口氣,止住喘息回過頭,獵鷹一般的眼神盯著陸贊問道:“你也早知道你二叔的事,對嗎?你每日里和京中官宦子弟往來,便也是為了你爹謀劃的大鴻臚卿,對不對?” 陸贊被質(zhì)問的一臉惶恐,騰地一聲,趴在地上,忙緊張地低頭回避陸澤投向他的目光。 陸澤又轉(zhuǎn)向冷眼瞧著這一切的陸文茵,嚴(yán)厲的聲音頓時有了溫度,溫和地問道:“茵兒,常宣那日晚上回來,帶來的就是你爹的事,對嗎?” 陸文茵每次聽到眾人說起父親,心臟便似是被人一把狠狠攥緊。經(jīng)過這些日子,她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淚,此刻她更是明白,整個府里除了爺爺,所有人和她一樣,都不過是做戲罷了,她在府中所看到的每一幕都是父親鮮紅血液染成的虛影。 她聲音有些嘶啞,默默地說道:“爺爺,文茵今日便啟程去五原!” 陸澤站在門口,他的身影從門里投射進去,臉上的陰影在外面刺眼的光線下更顯得暗淡無光,他食指和拇指用力摸搓著袖口的衣料,聽了陸文茵的話,遲遲沒有回應(yīng),寂靜的屋內(nèi)沒有絲毫的聲音半響,他才上前扶起陸文茵,看著她斬釘截鐵地說了兩個字:“不成!” 沈陌拜謁鄰族戚友,官宦宗親,這一路來,從這家進去,那家出來,自是十分詳盡地了解了今日大朝會皇上頒下的旨意。 高門之內(nèi),都是對沈府喜極相告,額手相慶。 他的大哥沈致,原本陛下下旨過了年便要外調(diào)的,如今要留在京中,就任這大鴻臚卿。這個位子百官盯了這些時日,弄得朝臣相互攻訐幾月有余。 本來按照大哥的年齡和資歷,照著舊例還需外放歷練幾年的,這九卿之一的大鴻臚卿本不該是他。沈陌自是想不清楚其中的關(guān)竅,聽到慶賀,便還禮道謝。 其實,今日大朝會上最重要的旨意,是大司馬一職由鄭國公趙維莊走馬上任了。說是大司馬掌天下武事,不可一日或缺,鄭國公趙維莊恒居武事,深為吏民所附,朝廷亦以此重之,授大司馬一職,兼任驃騎將軍。 其次,沈陌在高墻大院中,聽人說的得最多的便是元毅的身后事。陛下念及元毅在大司馬位三十四年,雄豪寬明,臨事敬慎,征戰(zhàn)北境,恩威顯著,追贈柱國官職,加贈秦州刺史,謚號義。柱國爵位由其嫡長子元煒襲得。朝廷派大鴻臚卿沈致監(jiān)理喪事。 當(dāng)然也不全是升官賞賜的好事,大朝會上,陛下宣明了陸順陣亡的奏報,這個所有官宦貴戚說起大朝會的,都只字未向他提起。 沈陌是到了元穆家中,元穆提起他才知道的。朝堂上再也沒人奏請陛下,查實五原郡守陸順通敵之事了,因為大朝會上皇上嚴(yán)厲斥責(zé)了以往上書檢舉陸順之人。 朝廷最終蓋棺定論,陸順鎮(zhèn)守五原,不辱君命,將其列為大魏張思臺十大功臣之一,以彰顯其功業(yè)。為示皇恩浩蕩,體恤忠臣,將瓊?cè)A公主下嫁晉國公府陸贊,封陸贊為駙馬都尉,另封陸順女陸文茵為西康郡主。 沈陌聽著這件事,立刻辭別了王爺、王妃、元穆和沈嘉平,和袁逯一同趕往晉國公府。他心中一直覺得抓不住陸文茵,從她父親亡故后,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沈陌一路狂奔,到了晉國公府的大門,心中卻忐忑起來,屢次舉起又放下敲門的手。 袁逯再是怎樣也看不過眼了,忙上前“咚咚咚”地敲了三聲。 開門得是陸府的老人了,探出半個腦袋,定睛一看是沈陌,當(dāng)下眼神有些猶豫,對沈陌陪笑說道:“今日,公爺吩咐不見任何人的,沈公子,您二位先等等,我前去通報一聲!” 只聽得從門縫里面?zhèn)鱽硪宦暻宕嗟穆曇?,“進來吧!”陸文茵抬高了聲音說道。 沈陌推開半掩著的大門,陸文茵眉宇間已經(jīng)落下了細(xì)微的風(fēng)霜,手中托著常宣帶回的骨灰瓶抱在胸前,疲憊地看了一眼沈陌,慢慢地進了大堂。 陸文茵將骨灰瓶輕輕地放在陸澤手邊,淡淡地說道:“爺爺,這便是我爹的骨灰。我要去五原,我要查清楚我爹是怎么亡故的?我不相信朝廷中陣亡的說辭,我一定要去查個清楚……” 沈陌跟在后面打斷了陸文茵的話,他叩首拜道:“陸爺爺,祖父本該今日過來看陸爺爺?shù)?,可是因了昨夜大司馬之事,身子有些不適,便囑咐陌兒過來看望陸爺爺和陸伯伯!陸爺爺和陸伯伯節(jié)哀順變!陸二伯父的事,我二哥廣平王和我大哥都在查,還請陸爺爺和陸伯伯再等些時日。若是一有消息,沈陌立刻來報?!?/br> 陸澤實際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朦朦朧朧慢慢成形的一個念頭,近日發(fā)生的所有事情讓他混沌的腦袋亂成一團,他不敢去往深處想,所以他阻止了陸文茵去五原查明真相。 這時,他聽到廣平王元疏和今日上任的大鴻臚卿沈致早就查兒子陸順的陣亡的真相,他不由地讓這個念頭清晰起來,他心中并不將這當(dāng)做什么恩情,只是冷笑道:“你們自便就是,只是不要連累我陸府兒孫便是?!?/br> 沈陌正低著頭聽著,突然猛地一抬頭,眼珠分明敏銳地望著陸澤一怔,接著他說道:“陸爺爺,陸伯伯在朝中與顏紹古爭這個大鴻臚卿的位子,結(jié)黨營私,弄得滿朝風(fēng)雨,甚至不惜投靠殺了自己弟弟的鄭國公,助紂為虐,幫著鄭國公將給去往甘州張掖和臨松傳信的信使都?xì)⒘藴缈?。?/br> 陸澤臉色微微發(fā)白,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瞳孔緊縮成一線。 不等四位陸家人反應(yīng),沈陌把臉轉(zhuǎn)向陸榮,一字一頓地質(zhì)問道:“樂游苑河中浮尸案,陸伯伯當(dāng)真做的是天衣無縫嗎?” 陸榮臉色慘白,嚇得頓時腿軟,指著沈陌言道:“你……你說什么?” 沈陌這時倒是做出十分恭順的樣子,說道:“沈陌身為晚輩,本不該多言。陸伯伯,如今皇上賜婚,瓊?cè)A公主適陸贊,這就說明陛下不再追究陸伯伯的過往所為??墒?,陸伯伯,晉國公的榮寵不是一個公主便能保得住的,若是陸伯伯再如此下去,晉國公府一門便葬送在您手中了,要不要和害死陸二伯的人聯(lián)手誣陷朝臣,這次顏紹古沒有反擊,只是沒有機會,還請陸伯伯三思,多為晉國公府一門想一想?!?/br> 第六十章 空空皮囊 沈陌聲如洪鐘,嗆聲得長輩一言不發(fā),顯得咄咄逼人,氣勢一浪壓過一浪。他沒有給陸順任何說話的機會,一股腦地將心中壓抑許久的話摔進這冰窟之中。 陸順渾身氣血上涌,嘴唇不知是因為慚愧還是氣憤,不斷地抖動著,喉間說不出一個字,他下意識地將驚恐的目光投向父親陸澤,似乎要尋找一個能穩(wěn)住他心神的良藥。 今日發(fā)生的一切整的陸澤發(fā)了蒙,先是一個兒子故去的錐心之痛,再是另一個兒子萬劫不復(fù)的罪行,無論哪一個事實,都讓他覺得他這一生作為人臣人父的失敗。 這種挫敗感相當(dāng)強烈,尤其是被一個外人還是晚輩指著叫罵出來。 陸澤渙散的靈魂集合了起來,他立在堂前的松鶴圖前,背對著陸順,聲音低沉地讓人發(fā)麻:“陸順,你聽好了,在我有生之年,朝堂之爭,一概不準(zhǔn)你參與其中。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有下一次,我親自奏請皇上,你才德惡劣,不堪為世子!你最好記清楚了!” 陸順心中好像缺了一塊東西,他覺得自己的胸中空殼似的,五臟六腑全都不見,只剩下一副空空皮囊。 他自幼便受府中上下愛護尊崇,從未如此別人羞辱,此刻父親說了這些話,他知道父親是不再計較以前的事情了。 他面無表情地垂著眼,顫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掃了一圈或是藐視或是憤怒或是驚詫的目光,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大堂里面還是靜悄悄,面對如此強烈的迫人氣場,陸贊渾身不自在,看著陸澤一雙大手不斷地?fù)崦郎系墓腔移?,沒話找話地說道:“二伯的骨灰……爺爺,府上應(yīng)該為二伯辦喪了。孫兒這就找管家商議一下?!痹捯徽f完,他也忙不迭地轉(zhuǎn)身走了。 陸文茵上前半跪在陸澤身側(cè),這府中唯一讓她趕到親切自然地相處的爺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了,枯瘦的手指起起伏伏,將外界所有的任人和物都隔絕開來,這個時候是他和故去兒子獨享的時間。 太陽的光線漸漸移到一旁,陸澤整個身影都在昏暗之中,緊緊閉上了眼睛,轉(zhuǎn)過臉去,背著陸文茵低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和你爹待一會!” 陸文茵喉間安慰的話全都堵在一起,悲涼的情愫從心底升起,她默默地退了幾步,淚水不甘地從臉頰流下,流進地板的縫隙之中。 院外的仆人很快在陸贊的指揮下搭棚治喪,忙碌地跑來跑去。 陸文茵踉踉蹌蹌地出了大堂,眼前夕陽的照射讓她將渾身散發(fā)的悲涼收進心底最深處,她的思緒開始放在一件事上:她的父親陸澤究竟是怎么死的?趙維莊究竟在其中做了什么?她急于找出真相。 她想得入神,完全沒注意自己邁下的一步是石階,眼看著就要倒身下去,失重的身子讓她迅速反應(yīng)過來,她腳尖一點,另一條腿忙跟了上來,身形一側(cè),眼看要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不料身旁一道身影飛了過來,將她整個人裹在懷中。 陸文茵被這落下的勢頭一擋,腦袋頓時一碰,直接擊中沈陌的胸口。 “想什么呢?都不看路的嗎?摔傷了怎么辦呢?”沈陌急的不顧院中仆人的目光,一把將她拉了過來,急赤白臉地斥道。 陸文茵見一院子的仆役都瞬間停下手中的活計,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心中惱了起來,這個臭小子就知道在人前讓我難堪的,臉上還是一副溫良模樣,輕聲道:“沈公子!” 沈陌這才回過了神,手指一松,背到身后,跟著離去的陸文茵邊走邊道:“我去找陸贊!” 二人看著敞開的大門外,絡(luò)繹不絕的人來來往往。沈陌拿起手爐,夾起炭盆里燒的正旺的木炭添進手爐之中,俯身放在陸文茵的膝頭,柔聲道:“今日跪了許久,暖一暖膝,莫要留下什么病根。剛剛摸你的手都冷的像冰塊一般,你先烤一烤?!?/br> 沈陌邊說著,邊拉過陸文茵的雙手在炭盆的上方,小心翼翼地揉搓著她的手指。 陸文茵慢慢轉(zhuǎn)動視線,看了沈陌一眼,又慢慢地低下了頭,無言地跟隨著對方的牽引,盯著明明暗暗地火光,道:“沈陌,我要去……” 沈陌眉頭一緊,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去五原,是吧?我知道,陸伯伯死的不明不白,你心中一直放不下。可是陛下下了旨,命大鴻臚府監(jiān)理喪事,你身為陸伯伯的女兒,連他的喪儀都不參加嗎?這幾天你都等不及了嗎?我知道,你一直等著陛下的旨意,可是陸伯伯將你送到長安,是何打算?他的心意你可知道?” 陸文茵一句話不說了。沈陌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捏著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發(fā)燙的臉上,陸文茵抽了幾抽,都被他緊緊地抓在手上,感受著她冰冷的手,冰冷的心,低聲說道:“你想做的事便是我想做的事,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你做什么,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不告訴我。這個世上除了陸伯伯,還有一個人,還有我想一直守候在你身邊。不論到了怎樣的境地,你都不論不告而別。我的心真的會碎的,文茵?!?/br> 陸文茵的人生中,父親忙于軍政,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如此給她這般關(guān)切,她的身心都從痛苦中抽離出來,被這溫暖的強勁的大手呵護著,感受著他的的神情和哀痛,當(dāng)下放下了所有情愫,有些難為情起來,看著他疲倦不堪通紅的雙眼,事事為她著想cao心趕來看自己,心里又暖又愧,低聲道:“陌哥哥,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我今后無論做什么,都會先告訴你。你別難過,我錯了!” 沈陌放開她的雙手,更加溫和地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微微低下頭將嘴唇貼在陸文茵的冰冷的臉頰旁,火熱的呼吸噴在冰涼的皮膚,說道:“你不該不信我!你想著董安呈在甘州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事后也沒個什么說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了了,你便想著陸伯伯也如此了。文茵,不會!我不會讓陸伯伯的陰魂在地下不安的,陸伯伯是你的父親,便也是我的父親了!我一定會查出真相,不論是他的身份有多顯赫,我都會為陸伯伯報仇的?!?/br> 陸文茵從未與任何人這么親近過,沈陌手中強有力的厚繭摩挲過她微涼的臉頰,這雙手小心溫情地將自己捧在手心,抑制不住地微微發(fā)顫,只聽到他溫柔的聲音猛地變了色,咬牙切齒地說道:“陸贊告訴我,洪典來了書信,要求娶你。你告訴那陸贊,早日死了這條心。若是再敢sao擾你,我立刻去五原,打斷他的腿?!?/br> 陸文茵被這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激得一愣,轉(zhuǎn)而噗嗤一聲,露出白燦燦的牙齒道:“你都沒見過洪典,怎地這般仇怨。他待我像meimei一般,所以以后你和我一樣,都要好好待我們這位大哥!” 沈陌聽了這才緩下神色,看著陸文茵不由地笑了起來。 接下來正月新年倒是過得十分的平淡,京城中兩大權(quán)貴:元毅和陸順,二人的喪事將京城年節(jié)喜氣沖得一哄而散,朝廷所有的歌舞慶典全部都沒了影子,大鴻臚府全心全意地開始治理喪事。 沈致身殘不便,所有事宜都叫蔣射、袁逯和商原三人去辦了。這外事有這三人,內(nèi)事有沈陌看著,他倒是沒事閑散地晃蕩起來。沒事便跑去看看兒子,驚得沈錄和沈朔每日十分警醒,按時按點地完成功課,生怕有個不是,又惹得傷痛之中的老爹發(fā)起飆來。 沈致倒是閑了,可就是難為了蔣射、袁逯和商原三人。元毅府上,元煒和元驤二人跟個斗雞眼似的,將整個喪事搞得烏煙瘴氣,整個喪期不可謂波瀾壯闊,一波三折。 沈致倒是也沒理會這些事情,只是督促沈陌將抱一山莊盡快修整,冬日尚未解凍,沈陌也是無從著手,現(xiàn)將幾個主屋收拾了,其余等春日解凍后再說了。 云康的傷勢不比沈致那般蹦跶來蹦跶去的,沈陌每日都要故去照料傷口,到了晚上眾人都睡下了,悄悄地溜出府去和陸文茵說說閑話。 一日,白圭堂新任堂主薛水平到了沈府,慌忙地找到沈陌。 “如今既然白圭堂歸了康少爺手中,有事自然要稟告康少爺。只是聽聞康少爺現(xiàn)在傷重未愈,還請沈少爺轉(zhuǎn)告?!毖λ降故情_門見山。 沈陌知道抱一山莊的生意很大,但是牽涉到什么他倒是不清楚,于是二人坐定說了起來。 “元驤年前給趙姨娘定制了一套紅珊瑚珍珠項鏈,價值三百兩銀子。年前白圭堂已經(jīng)派人到他府上交給趙姨娘了,可是今日元崇到了白圭堂的鋪子,說是我白圭堂未能按時交付,非要我們退回這三百兩銀子不可。我店鋪的伙計好說歹說,元崇都聽不進,反而將堂上的珠寶鋪子給砸了?!?/br> “這個元崇怎地這般,上次和邵峰的事還沒結(jié),現(xiàn)在又出了這岔子,當(dāng)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 第六十一章 玲瓏寶閣 “元崇現(xiàn)在在哪兒?”沈陌朗聲問道。 “在白圭堂珠寶鋪子里面,我們請他到后院去喝會兒茶。”薛水平笑道。 沈陌笑了笑,心中暗道,這薛水平行事和薛中渚、何萬象可都不一樣,他二人一向見到麻煩寧可折些錢財,也是要保平安的,這薛水平倒是見了硬茬就上啊。 “元康現(xiàn)在怕是還出不了門,不如我隨薛堂主走一趟,看看有什么能幫得上的?” 薛水平笑顏逐開,樂道:“多謝沈公子。” 二人立刻出發(fā),到了京城最是繁華的一條街道上。如今已經(jīng)過了燈節(jié),各家各戶門面上鮮紅的彩帶還在微風(fēng)中悠閑地?fù)u曳著。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陽光明媚,刺的人眼睛都發(fā)痛起來,商鋪一家接著一家已經(jīng)幾乎全部開張了,開始了新的一年的活計,街道又開始了往日的熱鬧場面。 沈陌隨薛水平一行人進了當(dāng)街的一個叫玲瓏寶閣的鋪子,穿堂過道,一路到了鋪子后面的一個局促的狹小院子。 元崇果真在喝茶。他剛端起的茶杯,一看見沈陌來了,咔噠一聲,緊張地將杯子都掉在桌上,茶水從桌子四面流去,掉落的水珠嗒嗒嗒地濕了他的腳踝。 水雖然不燙人,但是還是很熱,他“哇哇”地兩聲吼得地動山搖,一張白皙的臉無官都聚集在一起,顯得十分的猥瑣,哭喪地說道:“表兄救我,他們……他們膽敢扣下我。表兄!” 沈陌聽得他表兄表兄地叫著,渾身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強自按下作嘔的惡心,問道:“崇兒,這是怎么啦?” 元崇剛要從凳子上起來,被一旁白圭堂不知哪里找了的沒長眼的粗黑漢子一把按了下去,元崇一臉仇恨無可奈何地憋屈在在眼中,嘴角抽動道:“表兄,他們還不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