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第46章 再覓良緣 李儼將剝好的一碗石榴往她面前一推,道:“下個月有位大儒要去雎陽書院講學,碰巧我與那位先生有些淵源,便寫了封信請他指點蘇瑾一二?!?/br> 池棠捧著石榴碗,震驚得忘了吃。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處??!難怪蘇瑾走得那么開心! 池棠呆了一會兒,嘟囔道:“大jiejie,你怎么對他那么好……” 人也是奇怪,要是李儼惡狠狠將蘇瑾趕走,她定是要內疚擔心,可現(xiàn)在好好地把人送走,她又覺得泛酸。 李儼淡淡道:“雖年少風流,也是個可用之才?!?/br> 他對蘇瑾沒什么好感,但蝴蝶簪事件后,他特意幫池長庭留意了一下這位疑似誘拐他家小姑娘的年輕人。 一陣子留意下來,卻發(fā)現(xiàn)蘇瑾還不錯。 他獨自來吳縣,除了為燕國夫人祝壽外,便是為結交一些同齡的讀書人,因此平時除了外出會友外,就只是待在屋里看書,雞鳴則起,日暮則歇,既勤奮,也節(jié)制,看不出任何多余的心思。 前天池小姑娘走了之后,他也讓人查了一下原委,雖然查出的結果讓他心里不太舒服,但確實不是蘇瑾的錯。 好在池小姑娘也沒有沉湎兒女情長,當斷則斷,令他十分欣慰,便沒有遷怒蘇瑾。 如此,只要各自安好就行。 池小姑娘起初不知道對什么不滿,一邊吃著石榴果,一邊嘟嘟囔囔,有些抱怨模樣。 可吃了沒幾口,便把那點抱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笑瞇瞇地品著石榴滋味。 她喜歡一顆一顆拈著吃,火紅的石榴果拈在雪白手指之間,粉唇啟,含著石榴果一抿,便送進了嘴里。 指尖和唇上不知不覺染了點汁水,看著便覺清甜可口。 李儼不自覺盯著看了一會兒,拿著帕子替她擦去了唇上的石榴汁水。 池棠全部吃完后,極其自覺地微仰著臉等他來擦,口中尋常問道:“大jiejie,明天普明寺的盂蘭盆法會,你去嗎?” 普明寺在城外,去的話,肯定是要住一晚。 陸子衿自從回了娘家,好像從來沒出過門,也不知道她是不愛出門還是怎么,池棠才有這么一問。 李儼猶豫地看著她被石榴汁水染得紅艷的唇,剛才是他一時手癢,現(xiàn)在理智回籠,卻有些下不去手。 直到她一雙明凈凈的眸子疑惑望來,才摒棄雜念,垂下眼眸,一邊為她擦拭,一邊答道:“我是法會的功德主?!?/br> 池棠頓時驚圓了一雙眼:“你是功德主,為什——”問到一半就沒再問下去了。 出資舉辦盂蘭盆法會的人,稱為功德主。 能做得功德主,不是光有銀子就行,還得有足夠的身份。 陸子衿或者身份還不夠,但燕國夫人是夠的。 池棠腦子一轉,便知又是老夫人疼愛張孫女的舉動。 她也想起來了,陸子衿今年剛出夫孝,出資為亡夫辦場法會,確實情理之中。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是為先母?!彼镣昴槪謸Q了一塊帕子為她擦拭手指,語氣淡淡,聽不出悲傷惆悵。 池棠卻驀地紅了眼,語聲柔軟似水:“大jiejie,你這樣好,夫人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忽地想起陸子衿姻緣上的波折,心里越發(fā)憐惜,“夫人定會保佑你再覓良緣的!” 李儼擦凈了她的手指,一抬眸,便見她盈盈欲滴地望著自己,杏仁般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他忍不住唇角微微彎起,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鬢角,道:“池夫人也會保佑你。” 池小姑娘眸中波光一蕩:“大jiejie……”語聲綿綿,似有淚意。 李儼見她頗有要撲進懷的意圖,忙站起了身,道:“差不多該去陸七那兒午睡了!” 池棠還依依不舍:“我今天睡這兒吧?” 李儼頓時心中一凜。 那怎么行? 池長庭昨兒半夜剛來警告過他,頂風作案未免太過囂張。 何況,他再怎么把池小姑娘當小姑娘,人家也有十三歲了,再過兩年都能嫁人了,不能仗著人家小姑娘無知無覺就不管不顧。 李儼心念急轉,蹙眉道:“蘇瑾都走了,你和陸七還要為著他鬧別扭?” “我不是——”池棠下意識想反駁,但說到一半也猶豫了。 她和衫衫昨天才重歸于好,今天要是不去,保不定衫衫又要胡思亂想了。 “那我還是去吧……”池棠不甘心地往書房里張望了一眼。 沒能從爹爹嘴里撬出話來,好想再看一眼那封信,仔細辨認下…… 第47章 人證 七月十五,是祭祖祭亡魂的日子。 每年這一日,各大寺院都會舉行盂蘭盆法會,超度亡魂。 普明寺的香火在整個吳郡算不上最旺,卻是吳郡的高官名門最青睞的寺院,每年盂蘭盆法會的功德主非富即貴,尋常人只能隨著添些香油。 池長庭對法會并不感興趣,只在升任太守的第一年,盛情難卻之下,為亡妻供了一場,之后都是讓給諸家輪流主辦。 今年輪到了陸家。 這一日清晨,池棠早早地隨著池長庭上了山。 因為陸家才是今天法會的功德主,池長庭雖然身份貴重,也只帶著池棠排在了后面。 開壇儀式開始后,誦經聲中,佛曲莊嚴肅穆。 池棠悄悄伸了伸脖子,只見前方香煙繚繞,人影憧憧,看到了最前排的燕國夫人,陸家諸人包括陸子衫她也認出了,但沒有看到陸大姑娘。 也看不到演奏佛曲的秦歸。 等到開壇儀式完畢,原本應該功德主以朱筆點榜,陸大姑娘還是沒有出現(xiàn),而是由燕國夫人代為點榜。 池棠正覺得奇怪,忽然瞥見大雄寶殿前,西側菩提樹下,一名白衣人款款起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煙繞之下,身影迷離,勾人去追逐探究。 池棠怔怔地看了一會兒,被前來尋她的陸子衫一掌拍在肩上回了神。 “大jiejie呢?”池棠開口便問。 陸子衫揚起的唇角頓時掉了下去,橫眉豎目道:“你變心了!就知道找她!” 池棠驚訝看她:“你不是就在這兒?又不用找!” 陸子衫氣得撓了她好幾下,才不情不愿答道:“在弘法堂供經書呢!” “我們去看看!”池棠不由分說拉著她往后跑。 大雄寶殿后是普明寺的主庭院,弘法堂在庭園的東側。 池棠和陸子衫到的時候,門口守著陸子衿的兩名青衣侍女,附近安安靜靜,喧鬧聲隔了幾重樹影,聽著遙不可及。 屋里也安安靜靜,好似沒有人一樣。 青衣侍女見了她們過來,行了一禮,兩人各自往中間略靠了一些,隱隱阻攔之態(tài)。 池棠便收住了腳步,輕聲問:“你們姑娘在里面?” 青衣侍女答道:“主人在里面供經,不便與姑娘們說話?!?/br> 供經書,是要先抄后念,最后投入火盆燒掉,雖然抄經書是在家就抄好,可剩下的也挺費時。 池棠有些失望,站在門口往里探了一眼。 門內下了一道薄簾,隱約可見佛堂內轉了個角的佛龕前,跪了一道身影。 陸子衫拉了拉她,語氣不耐:“走了走了,我祖母早說了,她要為生母供奉,叫我們都不許淘氣?!?/br> 池棠隨口“嗯”了一聲,又問青衣侍女:“大姑娘要供奉多久呢?” 青衣侍女遲疑答道:“這個……未知……” 陸子衫湊上前道:“我看早呢!早上見她搬了一箱的經書,不到天黑出不來吧!” 一箱? 池棠吃了一驚,對青衣侍女道:“那你們多勸著點大姑娘,別讓她跪久了!” 青衣侍女恭敬應下,池棠才依依不舍離去。 離去時,一步三回,既擔憂又黯然。 前世每逢爹爹忌日,或是七月半祭亡魂,她都會抄上半個月的經書,在那一日供奉在爹爹靈位前。 她也曾長跪不起,淚濕經書,和作灰燼,任憑畫屏怎么勸也不肯起,以至于事后總要躺上幾天,膝蓋也需敷藥緩解。 但愿陸大jiejie能比她清醒懂事些,不要傷了自己的身子…… …… 李儼此時已經離開了弘法堂,換上池府侍衛(wèi)裝束,尋向東北,進了最遠的一座獨門院落。 院門關上,展遇一面跟上,一面低聲快語:“烏頭村幸存者只救出一個,尚重傷昏迷,正在里面施針;除此之外,還找到一名人證,是吳興郡長城縣人——” 院子不大,說到這里時,李儼已經進了屋,也看到了展遇說的那名人證。 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婦人,蓬頭粗服,瘦骨如柴,見到他時,一雙眼猶如死灰復燃,悲憤而希冀著。 李儼看了一眼,問道:“你們府君呢?” 展遇噎了一下,心虛地說:“府君陪姑娘吃過午飯就來,讓郎君先審著?!?/br> 今天一下子送來兩名人證,一個生死不知,一個帶來驚人消息,連太子殿下都冒險親自來審,他家府君卻只顧著陪女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