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作為池小姑娘的新任老師,陸子衿也開口了:“不能帶出宮,不知可否允阿池進(jìn)宮來畫?” 皇帝撫須一笑,道:“這倒也可以,不過——”看了池長庭一眼,“朕的恩典也不是隨便給的!” 池長庭拜道:“臣聽命!” 皇帝笑道:“既說起工筆美人,倒是教朕想起一件事,董婕妤一直想找人畫像,畫了十幾次了也沒有滿意,長庭也擅畫,不如來為朕畫一幅美人圖?” 皇帝還沒說完,池長庭就蹙起了眉。 為后宮美人畫像,那是宮中畫工的事,讓他去畫,也不知皇帝是不是有心折辱。 池長庭自然是不愿的,可見身旁女兒懂事地垂下手,一臉打算放棄畫稿的模樣,又覺得心疼。 畫幅畫兒而已,哪那么多講究呢?池長庭想。 正要應(yīng)下,卻被陸子衿搶了先:“池君一個男子出入宮闈總是不合適,陛下不嫌棄的話,子衿愿為董婕妤效勞!” 不等皇帝說話,齊國公便笑道:“那董婕妤可有福了!陸大姑娘最擅長便是畫人物,從前都是只肯畫神佛的,說不定董婕妤還是陸大姑娘畫的第一個凡人呢!” 皇帝淡淡一笑:“那就這樣罷!”擺擺手,示意眾人告退。 還是大理卿崔昇最理智盡職,沒有被這群人一起拉偏,適時提醒道:“陛下,是否提審公孫義?” “不必了——”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公孫義一個四品官,為一己私怨,大費周章地去誣告一個平民女子,真是丟盡了朕的臉!這件案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崔昇誠惶誠恐應(yīng)下。 “且慢!”陸子衿突然出聲打斷,神色淡淡長拜。 “其實,公孫義不來找我,我也是要找他的——”她眸光倏然冷厲,“烏江會審公孫正德命案,判朱弦失手殺人,徇情從輕,我陸子衿不服!” 皇帝看了已然皺眉的齊國公一眼,道:“此案乃大理少卿許航主審,太子監(jiān)審,你要告哪一個不公?” 陸子衿掀袍伏跪,高聲道:“受害者反受其害,臣女要告律法不公,愿請?zhí)熳影俟僮h律!” …… “爹爹,請?zhí)熳影俟僮h律,是不是特別……嗯?”一回到家,池棠就迫不及待問道。 但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的這位新老師,好像膽子大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池長庭點點頭:“陸先生膽識驚人,便是我,也從未想到過這些。” “那陛下會生氣嗎?”池棠有點擔(dān)心。 “會!”池長庭回答得十分直接,“不過不要緊,你這位先生,本事大得很,又知審時度勢,這件事,還真的只有她能辦成!” 池棠怔愣了一會兒,輕聲問道:“爹爹,是不是我什么都不做,陸先生也會沒事?大家都會沒事?” 突然覺得她身邊的人都厲害得驚人,仿佛她多此一舉了…… 池長庭若有所思地低頭看她一眼,道:“不是,其實昨天的情形十分險峻,多虧了阿棠聰明——” 小姑娘立即露出一臉“我知道你在哄我開心”的表情。 池長庭笑了笑,按著她坐下,細(xì)細(xì)為她解釋。 “這么說吧!陸氏最大的依仗是陛下的信任,但君王的信任是一把雙刃劍,這次針對陸子衿的事,就是要挑撥陛下對陸氏的信任,一旦挑撥成功,曾經(jīng)有多少信任,之后就會有多少憤怒,天子之怒,誰能承受?” “昨日陛下召你進(jìn)宮,而不是召我,就是對陸氏起了疑心,也虧得你應(yīng)對得好,才打消了陛下的疑心?!?/br> 池棠又興奮又害羞:“我真的應(yīng)對得好嗎?” 池長庭彎眸一笑,語氣中滿是驕傲:“很好!好極了!阿棠真是讓爹爹驚喜!” 池棠喜不自勝,當(dāng)即要拉著他說昨日進(jìn)宮后的詳情。 池長庭卻道:“先不忙這些,趕緊去歇一歇吧,昨晚歇在宮里,一定累壞了?!?/br> 池棠滿不在乎搖頭:“不累不累,昨晚睡得很好!” 池長庭才不信。 聽說女兒昨夜一個人在武德殿過的,就這么和衣趴在桌上睡,這能睡舒服?光想想他就覺得心疼,無論如何都要池棠回去歇著。 畢竟第二天一早,池棠還要隨陸子衿進(jìn)宮作畫。 …… 臘月十七開始,陸子衿要在每日上午進(jìn)宮為董婕妤作畫,池棠也跟隨先生一起進(jìn)宮,把她未完成的畫稿畫完。 這兩樁事最多三五日也就做完了,沒什么危險。 但后宮是池長庭鞭長莫及之處,再加上池棠兩回進(jìn)宮,大大小小都出了點狀況,這回雖然是跟著陸子衿一起,池長庭還是不太放心。 因此送了兩位姑娘進(jìn)宮后,他同前兩次一樣在宮門外等著。 然而眼看到了午時,又一次遲遲不見女兒出來。 前天才剛出過事,池長庭的耐心極其有限,午時一到,便招來展遇吩咐道:“你去東宮——” 話沒說完,便見宮門內(nèi)匆匆跑出一名紅衣內(nèi)侍,正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馮安。 馮安跑上前,氣喘吁吁施禮道:“太子殿下令奴同郎君說一聲,陸先生和池鄉(xiāng)君都在東宮留飯了,郎君且先回府,午后殿下會送鄉(xiāng)君回來——” 頂點 第193章 孤會好好照顧她 東宮,麗正殿。 精致的碗盞被宮女的纖纖素手捧上,錯落有致地擺在每人的食案上,盡管蓋著蓋子,也掩不住食物的香氣。 池棠忍著饞,看了一眼唯一空著的那個座位,心里直犯嘀咕。 爹爹怎么還沒來? “是不是餓了?要不我們先用吧?”太子殿下貼心地問。 池棠紅了臉,忙搖頭:“沒有沒有,我不餓……”說著,還是忍不住往門外張望。 李儼也不在乎這么點時間,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 他派人去請池小姑娘過來的時候,說的是“池二郎那邊已經(jīng)派人去了”。 派人去了,但不是派人去請過來,池長庭要是來了,又得盯著不讓他同池小姑娘說話了。 不經(jīng)意對上陸子衿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打算。 李儼神色淡淡地頷首示意。 卻在這時,池小姑娘突然站了起來,迎出幾步,甜甜地喊了一聲:“爹爹!” 李儼猝然抬眸,那個在內(nèi)侍引領(lǐng)下大步入內(nèi)的軒昂男子不是池長庭是誰?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領(lǐng)著池長庭進(jìn)來的馮安,馮安回了他一個凄苦的笑容。 李儼心中一嘆。 也罷,池長庭要來,馮安確實也不好攔,惹惱了池長庭,池小姑娘多半要怨他。 李儼不動聲色地朝池長庭點了點頭,抬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池公請入席?!?/br> 池長庭抬起頭,對著太子殿下冷冷一勾唇,道:“殿下今天好興致,怎么突然想到留小女午膳了?” 李儼神色自若道:“陸先生進(jìn)京多日,孤尚未設(shè)宴接風(fēng),恰巧今日先生進(jìn)宮,孤又無事,便設(shè)了小宴。” 陸子衿起身打著圓場:“能得池二郎作陪,是子衿的榮幸?!?/br> 畢竟是女兒的先生,池長庭不能不給面子,只得收了情緒,神色淡淡入座。 然而終是心中忿忿,到太子殿下向他祝酒時,忍不住道:“既然東宮無事,上回殿下答應(yīng)的——” “孤反悔了?!崩顑罢f完,避也不避地看著他。 池長庭頓時臉色一沉:“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李儼看了一眼茫然懵懂的池小姑娘,道:“孤也曾師從陸先生習(xí)畫,阿棠既拜入先生門下,日后,便是孤的師妹了?!?/br> “哐當(dāng)!” 池棠驚得手里的酒盞都掉了,潑得身上酒香四溢,仍怔怔不能回神。 不是幾天前還在說要收她作義女嗎?怎么一轉(zhuǎn)眼變成師妹了?太突然了,她有點不能適應(yīng)…… 池長庭本來就臉色難看,一聞到女兒杯中潑出來的酒味簡直要殺人了:“小女不能飲,殿下怎么給她上酒!” 李儼默了片刻,解釋道:“這是新安公主的荔枝釀,小飲一些沒事?!?/br> 小姑娘早就偷喝過酒的事,還是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池長庭狠狠剜了他一眼,等池棠下去更衣后,猛灌了一盞酒,冷冷道:“殿下并未正式拜師,算不得陸先生的學(xué)生!” 李儼看了陸子衿一眼,卻見她默默搖頭,心里也是為難。 他雖然遵奉陸先生多年,卻因為顧忌天子猜忌,一直沒有正式拜師。 但這點也阻擋不了太子殿下的決定:“既有師徒之實,阿棠就是孤的師妹,即使不便公開,孤還是會盡到師兄的責(zé)任,好好照顧師妹的!” “照顧”一說一下子戳到了池長庭的痛腳,差點沒令他跳起來了:“不必!小女有父有兄,日后還會有很多師兄照顧她,不敢高攀太子殿下!” 上回聽說太子殿下很照顧自己女兒的時候,是怎么照顧來著? 太子側(cè)妃! 呸! 李儼皺眉看了一眼陸子衿。 陸子衿則回了他一個茫然的表情。 “阿棠哪來很多師兄?”李儼不悅地問。 別說陸先生不愛收學(xué)生,就算愛,他也會阻止,阿棠有他一個師兄就夠了! 池長庭冷笑道:“臣近日不是剛收了個學(xué)生?還是殿下塞給臣的!” 李儼一聽,頓時放下心來,點頭道:“池公說的是周儀?周儀不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好像記得周儀的婚期在臘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