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jié)
李儼又道:“上洛雖深受陛下寵愛,卻從不恃寵而驕、仗勢欺人,她隨皇子們讀書時,先生們無不贊她聰敏好學(xué),謙遜禮讓,”頓了頓,“那時陛下為她挑的伴讀是穆御史之女,穆女膽小怯弱,有次打碎了趙王的硯臺,潑了趙王一身墨水,還是上洛說情,替穆女賠了趙王一方硯臺?!?/br> 這樣聽起來,上洛公主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但是—— “穆御史之女,是那個穆御史?”池棠問道。 李儼點頭:“正是前御史中丞穆鴻?!?/br> “我聽說……穆御史的女兒現(xiàn)在是趙王側(cè)妃?”池棠古怪地問道。 李儼“嗯”了一聲,道:“穆女作為公主伴讀,與諸皇子同窗讀書,同趙王也算青梅竹馬?!?/br> 池棠輕哼一聲,嘀咕道:“她怎么不喜歡殿下?沒眼光……” 李儼摟著她低低地笑。 池棠也笑了出來,在他胸前蹭了蹭,滿心歡喜。 李儼貼著她的背脊輕撫她細(xì)軟的發(fā)絲,心口漸漸發(fā)燙,便清了清嗓子,問道:“你要見孤,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身子僵了一僵。 李儼在她背上順撫了兩下,才覺她身子軟了下來。 “嗯……不是這個,我是有點事想不懂,想問問殿下?!背靥闹е嵛岬馈?/br> “你說。”李儼溫聲問道,心中卻暗暗警惕。 這好像是第一次小姑娘主動把他喊來吧?總覺得接下來問的問題有點致命。 “嗯……我就是突然想到,殿下、殿下為什么會喜歡我呢?”她軟軟地問。 雖然心里已經(jīng)略作了準(zhǔn)備,聽到這個問題的剎那,李儼還是腦袋空白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他沉默得有點久,懷里的小姑娘好像等不及似地抬起頭看他,目光灼灼:“殿下是不是也不知道?殿下不知道為什么喜歡我,怎么就突然想娶我了?” 李儼真的回答不出來。 池棠等著等著,突然覺得害怕。 他不說話,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現(xiàn)在想到了,會不會發(fā)現(xiàn)其實沒那么喜歡、沒那么想娶了? 她緊張地抓住他的手,催促道:“你說?。〉钕履阏f話?。 遍_口,卻不期然帶出了哭腔。 李儼猛地回神,反握住她的手,道:“孤不知道——” 才說了四個字,她就掉了眼淚。 李儼忙抬手擦拭,越擦她就哭得越厲害,最后只能無奈一嘆,將她的臉按進懷里。 “孤不知道為什么喜歡阿棠,孤只覺得阿棠沒有任何可以讓孤不喜歡的地方?!?/br> 話音剛落,懷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便“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李儼也忍不住笑了,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秀發(fā)。 真是個好哄的姑娘。 “孤從前沒想過這個問題,既然阿棠問了,孤就仔細(xì)想想,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也許是去年除夕你說想孤的時候,也許是在齊國公府你說孤喬裝瞞你一定有理由的時候,也許是在廬陽,也許是在吳縣,也許是你幼時第一次撲到孤懷里時,也許是最早聽說岳母有孕時——” “阿棠于我而言,是從存在開始,每一回聽在耳中,每一次看在眼里,都是讓人喜歡的,這些喜歡,如陳酒佳釀,經(jīng)年累月地積攢下來,積攢到足夠多時,便覺得此生非卿不娶……” 她突然揪著他的衣襟,抬起一張淚痕未干的小臉,激動地說:“我也是!” 第377章 我們有兩世的姻緣 聽了太子殿下的一席話,池棠簡直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她真的是一樣一樣的! 凡與他相關(guān),從前世到今生,沒有一件聽了見了不覺得歡喜,仿佛他所有的一切都正正好好貼著她心上每一處缺漏。 日積月累之下,喜歡他就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才不是因為殿下救了她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的關(guān)系呢! 她剛重生那會兒也是不想嫁他的,分明是后來越來越喜歡的緣故! 想通了這些關(guān)節(jié),池棠心中頓時卸下一塊大石,眉開眼笑地?fù)ё∷牟弊樱骸拔乙蚕矚g殿下!很喜歡很喜歡!”歪著腦袋想了想,認(rèn)真地說,“從前世就喜歡了!” 李儼低聲一笑,蹭了蹭她的鼻尖:“真的?” “真的!”她煞有其事地點頭,“而且我覺得殿下前世也是喜歡我的,我們有兩世的姻緣呢!” “孤也這么覺得?!彼吐曊f著,眉眼漸染光芒。 池棠伏在他肩上咯咯直笑。 她突然想起前世—— 想起除夕夜他貼在她額上的清涼掌心,當(dāng)時只當(dāng)他溫柔和善,今生才知他從不與女子接觸; 想起他求來的那道圣旨,當(dāng)時只當(dāng)他順手為之,今生才知他的婚事一直受人擺布; 她想起他送她的每一件禮物,想起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原來都不是憐惜和報恩,原來他一直都喜歡她。 他現(xiàn)在一定覺得她在說癡話,他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前世的秘密。 池棠得意地在他懷里又撓又蹭,笑個不停。 李儼卻暗暗叫苦。 還是該盡快娶進宮,日后每天在前朝忙完回來,就能這樣抱著她說話,如這般將她哄得眉開眼笑,還有什么煩惱疲憊可言? 便是她要在他懷里鬧,也沒什么不便…… 李儼想得渾身不適,忍不住按住她的身子,捏住她的下巴,正要低頭吻她,她卻突然自己抬起頭,捧著他的臉,嚴(yán)肅認(rèn)真地說:“殿下,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李儼心神一凜,什么旖旎心思都飛了:“你說!” “殿下要是在路上遇到一個跟家人走失的小姑娘——” “孤不會遇上!”李儼斷然道,“孤是太子,出行有人清路。” 池棠一愣。 這樣的? “可你上次在江南不就遇上了?”池棠指了指自己。 “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彼f著,捉住她的手將她拉近,低頭欲吻。 池棠咬唇偷笑了一下,閉上眼—— “殿下!”門外突然一聲喊,驚得池棠從他腿上跳了下來。 李儼蹙眉將她攬回懷里。 她忙不迭拍著他的手,低聲道:“是展哥哥!一定是爹爹來了!” 話沒說完,外頭展遇又喊了:“主人有言,天色已晚,不敢多留殿下,殿下請回吧!” 李儼起身,捏了捏她的手:“孤明日再來看你?!?/br> 池棠跟著他往外走,叨叨勸道:“明日不用啊,殿下最近忙吧?不用來——” “不忙!” 好吧…… 池棠乖乖閉上了嘴,心里卻是一個字都不信。 還有五天就是封禪大典了,怎么可能不忙? …… 《封禪書》云: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 意思就是,每當(dāng)盛世太平,就去泰山舉行封禪禮,答謝上天的恩賜。 因此,泰山封禪對于當(dāng)世君臣來說都是一件青史留名的盛事。 不僅皇帝對此無比重視,能隨行封禪的官員也無不以此為傲。 就在所有人都閉門練習(xí)封禪大典上的禮儀時,行宮里傳出了一道詔書。 詔曰: 泰山封禪在即,中書侍郎高勉縱女行兇,既罔顧律法,亦不敬天威,責(zé)令高勉及諸子女閉門思過,不得參與封禪大禮;又高女惡性無狀,令于碧霞宮清修三月,靜思悔過! 詔令一出,一片嘩然。 高勉是渤海公長子,貴妃長兄,何等尊貴的身份,竟然被罰得面子里子都沒了? 正當(dāng)眾人紛紛猜測高勉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被罰得這么重時,還有人嫌太輕了—— “才清修三月,呵呵!”池長庭一臉不悅。 池棠不同意:“清修三月,就是說我們都走了,她還得一個人留下清修,不是挺慘的?” “又不是一輩子都回不來,哪里慘了?”池長庭不以為然。 一個高霽雯都嚷嚷著要阿棠的命,高氏跟他們已經(jīng)是死仇了,池長庭自然希望對方越慘越好。 “現(xiàn)在這樣,殿下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背靥牡?。 要是那么好搞,齊國公和爹爹這些人忙了這么多年是在逗高家玩嗎? “他有什么不容易的?”池長庭聽不得這種女生外向的話,“他不就寫了本奏折,御前去鬧的又不是他!” 當(dāng)然,沒有李儼那本措辭狠厲的奏折,高勉還不會這么快受到責(zé)罰,也不會受這么重的責(zé)罰。 不過這些女兒不懂,肯定沒法反駁,哼! 果然,池棠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只能跺腳:“殿下的奏折也很重要!”多重要她卻說不出來。 池長庭這才舒服了一些,悠悠一笑,問道:“封禪大典的禮儀都熟悉了沒?現(xiàn)在可都是把你當(dāng)準(zhǔn)太子妃看待,做錯一個動作都能成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