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jié)
正暗自揣測,屋里依稀傳喚。 青衣應(yīng)了一聲,側(cè)耳片刻,轉(zhuǎn)身離去。 未幾,手里拎著一人回來。 薛令! 薛箏猝然起身跟上。 追到門口時,被丟下薛令的青衣轉(zhuǎn)身攔住。 “池小棠!”她急聲喊道,“你又想像去年中秋一樣嗎?” 她雖然被攔在門口,卻已經(jīng)能看到屋里的情形。 屋里燈燃得不亮,暖黃微昏,十分適意。 太子端正地坐著,神色冷峻。 池棠就坐他身邊,也是端端正正,腰背處似撐著一根無形的戒尺,絲毫不見前一回那樣可憐依偎模樣。 青絲低垂未挽,臉上沒再拿帕子遮擋,傷處就這么觸目驚心地露了出來,半面紅腫,半面蒼白,看著有些可怖。 她看了薛箏一眼,道:“讓她進(jìn)來?!?/br> 青衣垂手側(cè)身,在薛箏身后將門關(guān)上。 “你想聽就安靜聽著,不想聽就出去?!背靥膶ρ~說罷,目光轉(zhuǎn)向癱坐在地、淚流不止的薛令,“給她解xue!” 薛令xue道一解,便連喚兩聲“阿棠”,搖頭哭道:“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阿娘是氣昏了頭,以為你幫著你爹騙我,才……” “薛令!”薛箏聽得神魂俱震,“你在說什么!” 薛令恍若未聞,只淚眼看著池棠哭泣。 “我這些年,心心念念就是我們一家團(tuán)聚,為此吃多少的苦都能挺過去,沒想到你爹他……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嗎?我一想到自己拼了性命生下女兒卻幫著外人,就恨不得一死……” “你沒有恨不得一死,你只是恨不得打死我?!背靥妮p聲道。 薛令連連搖頭,聲淚俱下:“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是氣昏頭……打了你,娘也心痛……”她掩面痛哭,“可是、可是你是我女兒,為什么要幫著外人、幫著外人搶走你爹?” 薛箏捏了捏汗津津的手心,萬念俱灰。 “你說你是我阿娘,那你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嗎?”池棠幽幽問道。 薛令哭聲一停,抬起頭看她,訥訥道:“我、我不是病死的?” 池棠轉(zhuǎn)向薛箏:“阿箏,你來說,我阿娘,是怎么死的?” 薛箏蒼白著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查到……” 池棠扯了扯嘴角:“你還不知道嗎?我都知道了呢!” “我阿娘——”屋內(nèi)寂靜得只剩她一個人的聲音,“她就是被薛令害死的啊……” 薛箏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平靜問道:“太子妃已經(jīng)有證據(jù)了?” “是舅舅親口承認(rèn)的!”回答她的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殿下,“舅舅親口告訴孤,薛令設(shè)計讓商陸在路上耽擱了三日,誤了池夫人的救命良機(jī)。” 池棠眼眶一熱,眼前瞬間模糊。 她記得商大夫曾無限遺憾地感慨說,是阿娘不走運(yùn),但凡他早一天到,還有可能救回來。 哪是什么運(yùn)不好?分明是有人毀了她的運(yùn)! 李儼嘆了一聲,將她攬至懷中,小心翼翼避開她傷處拭淚。 “竟然是……是她……是她害死了我?”薛令低聲喃喃數(shù)語,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池棠。 “莫非正是因為如此,上蒼憐我無辜枉死,才讓我占她的身子、奪她的命數(shù),回來同家人團(tuán)聚?” “你還挺能想的!”隨著一聲嗤笑,門從外撞開—— 第515章 讓步 “你還挺能想的!” 門是被踹開的,踹門的人順勢邁步進(jìn)來。 腳步落下的一瞬,不知哪盞燈突然爆響燈花,旋即燈火一陣閃爍,照得他臉上陰晴不定,只能從唇角勾起的弧度看出一絲冷笑。 “爹爹!”池棠猛地起身朝他撲去。 池長庭將她接在懷里,目光落在她腫起的半邊臉上,頓覺渾身筋脈都在暴動。 他深吸一口氣,柔聲問道:“還疼嗎?商陸怎么說?” 池棠搖頭:“現(xiàn)在不怎么疼了,商大夫給我上過藥,說三五天就好,”往他身后看了看,著急起來,“爹爹,朱師叔呢?” 爹爹不會沒追上朱師叔吧?朱師叔好像輕功進(jìn)步很多的樣子,爹爹跟丟了? 池長庭沒有回答,輕拍她的肩,道:“不早了,回去歇著吧,這里有我?!?/br> 池棠哪里肯?拉緊他的手,看向薛令。 薛令剛剛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還沒站穩(wěn),便覺身子失控前撲,一聲驚喊尚未出口,便被人捏住了喉。 “池長庭!”薛箏驚起怒喊,“你敢當(dāng)著太子殿下的面殺她!” 池長庭轉(zhuǎn)過臉,看向李儼。 李儼手里尚捏著半濕的帕子,緩緩坐直身子,雙眸如罩云霧,看不清喜怒。 “她怎么說都是姓薛,是齊國公府的人,是先皇后的meimei,你就是要定她的罪,也是要呈上證供,當(dāng)場對質(zhì),該如何刑罰,自有殿下作主,你上來問都不問就要?dú)⑷?,可有半分將殿下放在眼里!?/br> 薛箏掐緊手心,明明覺得自己說的每個字都在找死,她卻不能不說。 池長庭太囂張了! 薛令可以死,卻不能這么死。 否則齊國公府的面子被池長庭踩在腳下不說,太子的顏面也沒了。 池長庭的目光從李儼身上挪開,轉(zhuǎn)回落在身旁的女兒臉上。 她不自覺抓著他的衣袖,眸光惶惶,正望著李儼。 池長庭心中一軟,松了手。 薛令捂著喉嚨直咳,但誰也無暇顧及她。 薛箏長出一口氣,道:“家父已向太子呈明當(dāng)年事,薛令有錯,我們齊國公府愿聽從殿下判罰,絕不包庇!” 池長庭這才看向她,笑了笑:“你們都包庇了十年了,這會兒包不住了才跳出來說絕不包庇,是不是覺得我池長庭還跟十年前一樣無用?” “無用”一詞刺痛了池棠,她抱住池長庭的胳膊,低喚了一聲“爹爹”,哽咽失語。 阿娘去了十年,才發(fā)現(xiàn)是一場謀殺。 有多少自責(zé),有多少痛,都在這一聲“無用”中。 薛箏也說不出話來,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池棠落淚時,太子便站了起來,沉默看著,正她看過去時,太子殿下開口道:“請齊國公!” 這是打算在這里由太子公斷了! 薛箏緊張地看向池長庭。 這件事能私下了結(jié)是最好的。 薛家和池家是東宮的左膀右臂,在這個關(guān)頭,一損俱損。 一旦自相殘殺起來,對東宮而言,不說元?dú)獯髠仓辽偃诵膭訐u。 說句不好聽的,這事再晚個幾年,等太子登基了再鬧出來都好說。 可池長庭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嗎? 池長庭低頭摸了摸女兒的秀發(fā),淡淡道:“既如此,請殿下派人去城南司馬村,將人證也帶過來吧!” 薛箏緩緩松了一口氣。 池長庭妥協(xié)了…… 一口氣還沒松到頭,又聽到了薛令的尖叫。 抬頭一看,卻見薛令的右手腕已被池長庭捏在手里。 “舊賬不提,先來聊聊新仇吧!”池長庭勾著冷笑,只用兩根手指捏著薛令的手腕,仿佛在捏什么骯臟的東西,多用一根手指都覺得惡心。 “打的是左臉,用的該是右手吧?”他雙眸帶笑,隱有血光。 李儼將手背到身后,淡淡道:“先封啞xue?!?/br> 薛令驚恐喊道:“阿庭!阿庭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阿菀!我真的是阿菀!你不愛我了嗎?” 薛箏別開臉。 齊國公去東宮供出薛令當(dāng)年所犯的事,就是要放棄薛令了。 如今她除了繼續(xù)打動池長庭父女外,別無生路。 只要池長庭不能證明她不是唐菀,她就有一線生機(jī)。 “你有新歡了!你就想要我死對不對!你巴不得我死!你不敢面對我活過來!” “阿棠!阿棠!你救救娘!你救救娘!你爹要?dú)⑽?!他有了新歡,他不想要我活著……” 薛箏驚訝地轉(zhuǎn)回頭來。 這幾句話說得……她都動搖了…… 池棠臉上也露出不安,看了父親一眼。 池長庭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朝薛令嘲諷一笑,道:“怎么不繼續(xù)學(xué)我亡妻了?你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可還有半分像她?” 薛令哭到一半,突然冷笑起來,笑聲愈高,狀似癲瘋。 “你不愛我了,總能找到理由,我不像從前,你又何曾有半分像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