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節(jié)
問起這個,王黎神色振奮了些:“起初是先觀察它們開花時的環(huán)境,冷熱、干濕、明暗等,到了第二年,我便在白天仿出這樣的環(huán)境,例如曇花只在夜里開放,我猜測是不喜光,所以白天我就把它們搬進不透光的屋里,晚上又拿燈照著,讓它們晝夜顛倒,如此養(yǎng)一段時間,就有可能白天開花了,去年剛開始這樣養(yǎng),可惜不得其法,去年養(yǎng)的一批都死了,直到今年才成功?!?/br> 陸子衫看看眼前這盆曇花,又看了看擺了滿院的花盆,道:“曇花好像價值不菲吧?你這樣養(yǎng)要費多少盆花?” 光現(xiàn)在這滿院的花看著就挺富貴的,可王黎家的宅子就這么點大,家里也只有一個老仆,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是半舊,怎么養(yǎng)得起這么多曇花? 王黎靦腆地笑了笑,道:“我平日沒什么開銷,還養(yǎng)得起這些花兒?!?/br> 陸子衫看著滿院曇花發(fā)了一會兒呆,突然擊掌振奮道:“這樣吧!雖然是個誤會,但你這些曇花總是為我種的,我就出錢把這些曇花都買下來好了!” 轉頭看向一臉驚愕的王黎,語重心長道:“你就這么點俸祿,要好好存著,以后還要娶妻生子——” “陸姑娘——” “雖然只是個誤會,”陸子衫抬頭打斷了他,揚起唇角,笑得雙眸微瞇,“可我真的很感動,謝謝你曾經(jīng)這么喜歡我!” …… “他答應賣給你了?”池棠驚奇問道。 陸子衫回憶了一下,點頭:“反正沒拒絕!” 說完那句話她就告辭了,畢竟天都要黑了。 王黎亦步亦趨地送她到門口,也沒說什么。 池棠啞了一會兒,哭笑不得:“你買那么多曇花干什么?” 陸子衫正色道:“他曾經(jīng)那樣喜歡我,這些曇花都是見證,日后他娶了妻子,看到這些曇花心里能好受嗎?不如都給了我!” 另外,她看王黎家中似乎十分清貧,可能錢財都花在了養(yǎng)花上,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她買了王黎的曇花,也算還他一份情。 不過這說出來有點傷王黎的自尊,就是對著池棠,她也不想說。 只是光一個理由,就已經(jīng)足夠讓池棠咋舌了:“我們陸七姑娘現(xiàn)在這么體貼?。 ?/br> 陸子衫惱羞成怒:“我對你不體貼嗎?” 池棠嘻嘻哈哈笑了一會兒,又道:“幾十盆曇花,價值不菲吧?” 陸子衫理直氣壯:“所以我不是來找你了嗎?”說著,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娘小氣死了,問她借點銀子也不肯,不肯就算了,還把我罵了一頓!”又一把抱住池棠,嬌嬌央求,“好棠棠,你最好了,借我點銀子吧!” “小意思!借多少都沒問題!”池皇后相當慷慨。 慷慨完又遲疑了一下,問道:“你這樣買了他的曇花,是不是以后就兩清了?” 陸子衫也遲疑了一下,反問道:“不兩清,還要干什么?” 池棠抿了抿唇,道:“我爹說,有次王黎幫了他一個忙,他正好有讓曇花晝放的法子想告訴王黎,王黎卻拒絕了?!?/br> “他拒絕干嘛?”陸子衫驚訝問道。 “他說他一定可以讓你滿意?!?/br> 陸子衫張大嘴巴呆了許久,冒出一句:“他是不是傻?” “王黎可一點都不傻,”池棠道,“他要是不機靈,早被梁王剁成rou醬了!” 陸子衫撇了撇嘴:“反正跟我無關!” “雖然一開始的香囊是誤會,但他后來做的事都是真的,你確定誤會解除后他就不喜歡你了?”池棠不太信,這么容易就不喜歡,那之前的深情豈不是個笑話? 說起這個陸子衫還真有點傷心:“你都不知道,我昨天碰到他,他還躲著我呢!”把昨天王黎開始不肯上車的事說了一遍。 “也許是害羞?”池棠猜測道。 陸子衫撅了撅嘴:“誰知道呢!” 池棠嘆了一聲,道:“我總覺得曇花晝放的故事就這么結束了怪可惜的!” 陸子衫呲牙來撓她:“你當我給你演戲呢!”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累得齊齊躺在榻上休息。 “我這么好,一定還有人想娶我!”陸子衫突然道,“一定還會有人這么喜歡我!” 花開,遇見,都是很偶然的事。 …… 在她說完那句話后的第三天,果然有人請媒上門。 王黎贈花的事并沒有傳開,時人關于陸七姑娘的婚事仍舊停留在原先的條件上。 原先的條件怎么來的,很多人家都明白。 如今新帝即位,時過境遷,自然有人掂量著是不是可以無視那個條件了。 尤其新帝專寵池皇后,陸七姑娘又是池皇后鐵板釘釘?shù)拈|中密友,皇后嫁入宮中不足兩個月,陸七姑娘都進宮七八回了。 光這一條關系,就足夠令許多人垂涎。 所以,新帝登基一個多月后,終于有一家邁出了試探的腳步。 “這個張顯,是原左衛(wèi)大將軍張廷師的幼子,十九歲,去年剛入了左武衛(wèi)?!庇菔辖榻B道。 陸子衫一聽就怒了:“張廷師?不就是跟趙王一起死那個?阿棠說那天晚上就是他來池家要抓池叔叔的!現(xiàn)在看阿棠做了皇后,知道怕了吧?想娶我保命呢!不嫁!” “哪至于保命?”虞氏不以為然,“只是想攀附我們求個晉身之道而已?!?/br> 虞氏對張廷師也不太了解,但是張家原來確實更親近高氏,現(xiàn)在來求娶陸子衫,討好池家的意思很明顯。 新帝對高氏一族都沒有趕盡殺絕,高氏的附庸者也多半不會有事,只是要重新進入權力中樞就要另想出路了。 這個時候,結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我才不要給他攀附!”陸子衫傲然道。 虞氏卻不這么想:“張家這樣求著我們,你要是嫁過去了,他們鐵定把你供成祖宗!” 陸子衫不以為然:“我去哪兒都是祖——”話沒說完,好險躲開虞氏一巴掌,逃出幾步后,回頭嚷道,“阿娘,我不要做張家的祖宗,我就想嫁個真心喜歡我的,就算不能像陛下對阿棠那樣,也起碼要爹爹對阿娘這樣吧?” 虞氏恨得咬牙:“王黎不喜歡你?你作死了去親自回絕人家!” 陸子衫聽得皺眉,跺腳喊道:“他才不喜歡我!”一溜煙跑了出去。 原想跑回房,跑了一半?yún)s突然停住。 日頭炙烤著,又悶又熱,心里也是。 “備車!”陸子衫悶悶道。 侍女一驚:“要去哪兒?” “去曲江池!我要賞荷!” “大中午這么熱……”侍女幾近哀嚎。 “我就喜歡大中午賞荷!”陸七姑娘語氣嗆得很,聽得出心情并不是很好。 侍女喏喏應下,不敢再言。 馬車駛出陸宅,陸子衫還是覺得悶得不行,催促著侍女將車簾卷起透氣。 車簾卷到一半,侍女動作頓?。骸肮媚?,是王司直!” 話音剛落,陸子衫便蹭到了窗外,伸長脖子朝外看。 真的是王黎。 他在路旁,正跟著她的馬車走,神態(tài)癡癡。 眼見就要被拋在車后,陸子衫忙喊:“停車!”一面朝王黎用力招手。 王黎身形一僵,隨即朝她跑來。 到了跟前,只見他一張臉已經(jīng)被曬得通紅,額角大顆大顆地冒著汗,一雙眼仍是濕漉漉的,可憐巴巴看著她,仿佛在祈求什么。 “你屬羊嗎?”陸子衫問道。 王黎愣愣搖頭:“我生肖犬——” “那你烤什么烤?”陸子衫怒氣沖沖地說。 王黎面露迷惑。 陸子衫撫額:“這么大熱天,你站太陽底下干什么?今天不用去衙署嗎?” 他神色一黯,訥訥道:“我請了假出來……” “來找我?”陸子衫心中一動。 他紅著臉看她,也不知是曬的還是羞的。 陸子衫趴在窗口,笑瞇瞇看著他:“找我什么事?” 他低下頭,輕聲道:“聽說張氏為張十一郎來求娶……”抬眸飛快瞥了她一眼,“陸姑娘答應了么?” 陸子衫目光動了動:“哪有人求親一次上門就答應的?” 他睫毛顫了顫,抬起頭看著她:“那、那我、我、我——”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道,“我能來第二次嗎?” 她沒有回答。 手放在窗沿上,下巴擱在手背上,眸中碎光如金,眩目奪人。 “香囊是誤會,但我喜歡陸姑娘不是誤會,”他低聲喃喃,“你想要曇花晝放,我可以嘗試去種;你仰慕許少卿,我可以向他學習;你愧疚曾令池皇后被綁架,我會努力和你一起保護她;你想要為弟弟找一個厲害的姐夫,我也會努力變強——” “我能不能、能不能——” “我還以為你不想來了呢!”陸子衫笑瞇瞇打斷了他的話。 王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亮得有些灼人,卻偏偏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正要去曲江池看荷花呢!你要不要一起?”陸子衫笑瞇瞇問道。 他仍舊說不出話,只拼命點頭。 “還不上車?” 他下意識點頭走了一步,又停住,磕磕巴巴道:“我、我出了汗,身上不好聞……” 陸子衫“哦“了一聲,拖著聲音道:“不上車,難道你要追著我的車跑?” …… “后來上車沒?”池棠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