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宗張皇后(八)

    逝者已矣。朱佑樘給了懷恩一個太監(jiān)能得到的所有生前生后的榮耀，賜了他顯忠二字。懷恩的老伙計們，也都紛紛前去祭祀，像覃吉、覃昌這樣的人，在朱佑樘的身邊還有不少。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覃吉、覃昌也都是非常為國為民的好太監(jiān)。

    覃吉在東宮的時候開始服侍朱佑樘，而且覃吉還是一個非常有文化的太監(jiān)。上至四書五經(jīng)，下至百姓疾苦，甚至連歷史上宦官專權(quán)這樣的事情，都和朱佑樘一一分說。

    朱佑樘曾對阿嬌戲言道：朕小時候最怕的就是覃吉了。每次私下里看一些閑書，公公來了都得趕緊收起來，不然可就是要被教育半天了。

    阿嬌也是覺得朱佑樘天生就有一種氣場，專門把一群正直的人吸引到他身邊來。阿嬌這幾輩子見過的太監(jiān)太多了，像是順治的吳良輔、康熙的魏珠、還有之前那個趙構(gòu)用的何益一個個都不是善茬，狐假虎威、四處抖威風的事情都沒少做。然而這幾個畢竟還沒jian邪到弄得國破人亡，改朝換代;像是之前那個王振，攛掇著明英宗去打仗，仗沒打成，返程的路上，又害怕大軍踩過王振自己搜刮搶占的田地，最后大軍一繞行，連皇帝都一起被俘虜了。

    還有朱見深時期的梁芳、尚銘，汪直。阿嬌深切地覺得，大概是壞蛋太監(jiān)都扎堆去了朱見深那里，導致好太監(jiān)就聚集到了朱佑樘這里吧

    覃吉特別看不慣一個人，就是妖僧繼曉。這也不是覃吉一個人的看法，朱見深時期留下的遺毒實在太多，僧、道，還有專門煉制仙丹的，朝堂上一堆官員都反感的很，天天上奏折請求朱見深進行處理。哪知道朱見深就喜歡這些精神寄托，一直等到他駕崩了之后，才有繼任者把這些人給清除出朝堂。

    然而，繼曉是這群人里最囂張的一個。憲宗在世的時候，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點石成金這些江湖騙術(shù)，最喜歡的就是攛掇憲宗四處蓋廟，宣揚佛法。當然了，繼曉并不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他本身也是個花和尚，也不太遵守清規(guī)戒律，所以這些蓋廟的錢有多少落入了他的口袋，可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朱佑樘上位，開始清算這群混蛋的時候，他還是不消停，欺上瞞下，居然讓他偷溜了。其實看看朱佑樘對萬貴妃家人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的心胸還是相當寬大的。當然了這些罪大惡極的人，在監(jiān)獄里多數(shù)也沒得到什么好結(jié)果，然而因為畢竟朱佑樘是大赦了天下，這些人明面上還是留了一命下來。

    而繼曉可就不同了，他的逃亡行為是在朱佑樘登基之后做的，于是繼曉被抓起來之后，就被毫不留情地判處了死刑。

    因為繼曉妥妥地拉了一大筆仇恨，使得覃吉特別厭惡這個人，連帶著把佛教都給厭惡了。于是從朱佑樘小的時候，覃吉就不停地和他灌輸，佛經(jīng)里面都是胡說八道，千萬不要相信的觀念。連朱佑樘私下里好奇地看幾本佛經(jīng)，都要被覃吉說教一大通。

    有次阿嬌和覃吉要幾本佛經(jīng)，還被覃吉直言了一個時辰，把阿嬌最后給侃得暈頭轉(zhuǎn)向的。阿嬌算是了解，為什么朱佑樘能忍受王恕那樣的話癆在朝堂上了。

    目前一件重要的事情擺在朱佑樘的面前，那就是厘正祀典。

    這事情歸根結(jié)底還是朱見深鬧的，求神拜佛花費實在太巨大，朝臣們?yōu)榱藦母瓷隙沤^這種可能性，只好提一個規(guī)范出來。

    畢竟無論是僧還是道，信奉者都眾多，就算將信將疑的人，也難免不抱有一種寧可信其有的心態(tài)。所以徹底禁止是不靠譜的，但是規(guī)定了這種活動的規(guī)模和用具，那么也可以省得以后的皇帝超額支出。

    阿嬌還真見過這本還沒被編出來的典籍。清朝沿用的就是這本東西，很多規(guī)格都是照搬的這本書里面的東西。

    上書請求編書的人叫周洪謨，這也是一個經(jīng)歷頗多豐富的大臣。轟動整個大明的，成化朝的荊襄流民大起義，就是在他的建議之下，最后得到妥善安置;還有西南邊關地區(qū)的民族事件，也是他邊安撫邊平定的。

    然而周洪謨已經(jīng)老了。再加上他原本就是泥塑六尚書的一員，盡管他在成化朝的官員里面，和萬安他們終歸是不同的，做了相當多的好事、實事，但是御史官是不會放過他的。

    明朝的言官，太敢講話了，有的為了千古留名，怎么難聽怎么罵皇帝，最好讓皇帝一氣之下砍了他的頭，被皇上殺的言官這條就足夠青史留名的了;覺悟差一點的，喜歡拉幫結(jié)伙，幫助朝臣攻擊政敵。在這種氣氛下，言官們暴露出的最大業(yè)務素養(yǎng)問題，就是證據(jù)不足，喜歡憑空想象。

    言官彈劾官員畢竟不像大理寺審案子，多數(shù)的情況下，只需要揭露現(xiàn)象，而不用找齊論據(jù)。這就給了言官們充分發(fā)揮的空間，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理由都能拿來彈劾人，簡直讓朱佑樘這個好脾氣的皇帝都鬧心極了。朱佑樘對著王恕、馬文升提出的那些選拔官員、考核官員的制度非常有興趣，然而監(jiān)督員們是這樣的一群人，還真讓朱佑樘對監(jiān)管機制感到有心無力。

    言官的事情暫且摁下，先說到周洪謨此人，已經(jīng)和朱佑樘說好，等編完書就致仕回家。因為周洪謨也是年事已高，再加上他也沒有王恕、馬文升那樣位置關鍵，朱佑樘就想同意了他的請求。

    然而阿嬌卻是想留下周洪謨的。

    這又要說回到覃吉身上。正因為他長年累月地和朱佑樘灌輸?shù)挠^點，讓朱佑樘對著佛也保持著一種不太信仰的態(tài)度。尤其是花費實在太大了，一座座寺廟，占了土地不說，還都要黃金打造!當然了，阿嬌本身也沒有要讓朱佑樘信佛的意思。但是阿嬌發(fā)現(xiàn)朱佑樘開始對道家的那些東西感興趣了，這就讓阿嬌很憂心了。

    朱佑樘的內(nèi)心并沒有那么強大。當然了，歷史上那些比他還要鐵血的帝王，也有好些最后走上了求神問佛的道路。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朱佑樘自幼就體弱多病。因此阿嬌能理解朱佑樘需要找一個精神寄托的行為。

    但是非佛即道的話，阿嬌還是寧愿選擇佛教。雖然道教佛教都出現(xiàn)在阿嬌那個年代之后，但是道家學說可是早就有的。然而在阿嬌那個年代，并沒有什么系統(tǒng)的道教組織，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群坑蒙拐騙，亂煉丹藥的江湖術(shù)士。

    后來阿嬌自己深入了解過道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個教派實在太詭異了。正一教算是比較古老的了，然而正一教一直就沒有什么統(tǒng)一的信仰書籍，除了老子的那本之外。全真教則是近幾百年才發(fā)展起來的，教中用書要用到《孝經(jīng)》還有佛教書籍。

    明朝流行的是全真教派，這么看來，至少全真教的一部分也是從佛教里演化出來的，如果佛教是坑蒙拐騙，那么全真教難道能歹竹出好筍嗎

    道教在覃吉這些人看來，似乎是比佛教物美價廉很多。但是神仙是不能亂拜的，道教弄出的那些符水、丹藥、熏香，已經(jīng)被阿嬌徹底識破了本質(zhì)。正是因為阿嬌最早接觸的就是黃老學說，就更加不能容忍這些玷污了道家本源，打著老子的旗號招搖撞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