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我給她做了三年的班長，課代表，作為她班上的班干部，承受的要比普通的班委多得多。盡管這位老師對我們有諸多的責(zé)罰，可我還是覺得她是為我們好，至少，她……她待我是不同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可以說，一直是這種獨特的感覺，支撐著我……”

    譚姍說到這里，抿了一下嘴唇，她的聲音一直在顫抖，感覺快要哭出來了，“初三臨近畢業(yè)的時候，趕上張冬梅過生日，我給她畫了一張畫，盡管是畫的挺稚嫩的吧，但是那是我用了心的，我把畫送給了張老師，張老師說謝謝我，她非常感動?？墒恰S后不久我就在給老師送作業(yè)的時候，在張老師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畫，我當時是哭著回教室的?！?/br>
    直到現(xiàn)在，譚姍還能夠回憶起那種感覺，就好像心被人撕碎了一般。

    她當時還聽到了那些老師的談話，十年以前，老師行業(yè)的監(jiān)管并不像現(xiàn)在這么嚴格，給老師送東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從她聽到那些話的那天起，她開始質(zhì)疑自己，也質(zhì)疑她和張冬梅的關(guān)系。

    “畢業(yè)以后，別的同學(xué)都離她遠去了，我卻因為家里的原因，考了教師資格證，來到了這里教書，我本來以為，做了同事，大家就是平等的?？墒菑某蔀橥碌牡谝惶炱?，張冬梅對我的定義就是她的學(xué)生……”

    “她還當我是她沒有畢業(yè)的學(xué)生一樣，無休止地要求我，利用我，讓我?guī)退】爝f，讓我?guī)退淖鳂I(yè)，讓我?guī)退蛋??！?/br>
    譚姍的頭埋得更低，好像恨不得想要鉆到地下去：“我……天生有點性子軟，我不知道該怎么當面拒絕她。每一次下定了決心，下一次絕對不再替她做事了，可是她提出以后，我又乖乖地照做。我……我討厭這樣的自己?！?/br>
    “我真心愛我的工作，我愛護自己的學(xué)生，希望他們進步，我關(guān)心家庭貧困的學(xué)生，給孩子們買蛋糕，帶吃的。我會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喜好和生日，然后在他們的生日時給他們寫?yīng)毺氐脑u語。我去和得了抑郁癥的孩子談心，希望他走出陰影?！?/br>
    “……可是我有時候有點迷茫，我像是在服務(wù)那些孩子，討好那些孩子，我并沒有得到他們對等的愛……”

    “我沒收了上課不聽講的學(xué)生的手機，卻被學(xué)生當眾嗆聲，罵我多管閑事。我給學(xué)生們分享一些寫的很好的散文和文章，被家長說超出了考綱，告到學(xué)校。其他老師覺得我好欺負，占我的課堂，暗地里和學(xué)生說，如果沒時間就不要做我這一科的作業(yè)?！?/br>
    “可是為什么，與此同時張冬梅在學(xué)校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她的班級永遠被塞得學(xué)生都快要坐不下。我面試的時候，因為是張冬梅的學(xué)生，所以才得以進入學(xué)校任教，難道說，張冬梅那樣的老師才是好老師嗎？難道說，社會也好，學(xué)校也好，家長也好，他們只需要張冬梅那樣的老師嗎？”

    譚姍說到這里抬起頭來，這些話是她沒有和別人吐露過的，她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迷茫。

    她不明白了好老師和壞老師的區(qū)別是什么。

    好像怎么做，全憑自己的良心。

    “我覺得這種現(xiàn)象是不對的，我想要擺脫張冬梅，所以我到教育局去舉報了她?！?/br>
    譚姍說出了她舉報張冬梅的原因。

    “我想要讓我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想要這個女人因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想要證明，她不是一位好老師?！?/br>
    “但是我沒有想到，她在沒有補課班的收入以后，變本加厲地找人借錢……”譚姍的聲音里，滿是委屈，她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連鎖反應(yīng)。

    “我們是在天臺上吵了幾句，她也曾想要拉扯我，我那時候把她推倒在天臺上，自己拎起包就走了，我離開的時候，她百分百是活著的……”

    說到這里，譚姍的身體晃了晃，似是不愿意想起那具尸體。

    她曾經(jīng)是個學(xué)生，后來又變成了一位老師，身份的轉(zhuǎn)換讓她難以處理協(xié)調(diào)自己和張冬梅的關(guān)系。師與生的對錯也經(jīng)?？絾栔男撵`。

    宋文望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什么可以證明，你離開的時候，張冬梅還是活著的，她是在你走后自己跳下去，或者被其他人推下去的呢？”

    “我……我沒法證明……可是……”譚姍搖了搖頭。

    她轉(zhuǎn)頭，求救似的看向了程默：“程爸爸，我真的沒有做那樣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太緊張了，那水藍色的衣裙兩側(cè)，被她的雙手揉得皺成一團。

    她感覺自己仿佛才是扒在了樓邊的那個人，只要一松手就會從上面墜落，粉身碎骨，她的手指快要抓不住那護欄，快要滑落下來，她慌忙地想要拉住一切東西……

    程默這時候開了口：“譚老師，你剛才說，你之前喝了很多酒，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這句話表面上是幫助譚姍找理由，可是實際上卻是指認她為兇手，事已至此，連程默都倒戈了。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譚姍的眼圈紅了，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只能重復(fù)著，“我……我并沒有殺了她……”

    宋文點了出來：“譚老師……你之前在視頻里提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你之前說謊的時候，可不是像現(xiàn)在這么楚楚可憐?！?/br>
    包括后來她和張冬梅在頂樓上的爭吵，她其實應(yīng)該是得意的。

    不論過去，這對師生發(fā)生過什么，今晚，她徹底地碾壓了張冬梅，侮辱了她，一洗雪恥。

    “所以，你是否在今晚殺害了你的老師張冬梅？”宋文問出了最后的這句話。

    只要譚姍承認，今晚的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譚姍感覺自己像是狼來了那個故事里的小孩，她在之前說了很多的謊言，到了現(xiàn)在，她終于吐露了心聲說出了真相，可是再也沒有人相信她了。

    她是否在酒精的作用下，把張冬梅推下了樓，她現(xiàn)在自己都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她憎恨那個女人，她推搡過她，她拉著她的頭發(fā)，那時候心里沒有任何的愧意，而是覺得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