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前夜
二人碗筷剛撂,燕子在外敲兩聲門板,說看林躍正往這來。曉風忙起身要走,被艾成蕭按住。 “有點頭痛,幫我揉揉?!?/br> 曉風一瞬猶豫,手落上他太陽xue。 林躍進門時,剛好看見艾成蕭大手摸捏著人家姑娘白腕子,一臉享受陶醉。他心中惱火,敢怒不敢言,把手里卷宗舉過頭,清咳兩聲道:“這些需將軍過目?!?/br> 艾成蕭眼皮都不抬,“急嗎?” 林躍癟了癟嘴,“不算急?!?/br> “放那兒,我待會看,還有事?” “沒了?!?/br> “那下去吧,把門帶嚴?!?/br> 如艾成蕭所料,林躍對他這樣頗為不滿,話里聽不出什么,離開時那重重一聲關門把他心思暴露無余。 艾成蕭嘴角剛一上翹,頭上那雙小手撤了。曉風跑到書案前唰唰寫了什么,拿過來讓他看,又是那款娟秀小字:請將軍先理正事。 看她臉上克制的慍怒,艾成蕭笑著收好字條,“好,我這就去忙?!?/br> 大概是懼怕他會生氣,曉風眼中透著些微怯意,然艾成蕭臉上掛著笑不像假的,她也只好揣著滿心糊涂,為他磨墨、添茶,近身伺候。 佳人伴側甚妙,艾成蕭享受其中,上次來島也如此,區(qū)別是佳人換了人。 上回那人活潑,還閑不住嘴,譯半篇密文能往嘴里塞叁塊點心,不時搗蛋,會趁他不注意給他畫兩撇胡子;這回的人兒嫻靜,舉止輕柔,不聲不響,若不喘氣,還當是株秀麗松梅擺在一旁,讓人總想抬頭多看幾眼。 可艾成蕭抬眼看她次數(shù)也略多了些,他自己都察覺出來,甚是尷尬,便遞給她紙筆,說:“你字很好看,寫點詩文給我瞧吧,女兒家的字清秀,看著舒心。” 曉風點頭應允。 不知過了多久,案頭軍務批閱過半,艾成蕭活動下肩臂,正想問曉風是否餓了,一偏頭,見她寫得心無旁騖,全然未發(fā)覺他投來目光。 姿態(tài)端莊,神情專注,大約是寫到妙處,竟眉眼一彎淺淺一笑,若不知她是軍妓,還當是哪個侯門世家女兒。 艾成蕭小心瞄向她筆尖,見她寫的是《征西舊卒》,便那把幾行小字念出聲來。 “少年乘勇氣,百戰(zhàn)過烏孫。力盡邊城難,功加上將恩。曉風聽戍角,殘月倚營門。自說輕生處,金瘡有舊痕?!?/br> 艾成蕭悠悠道來,曉風靜靜聽著,水光杏眼里滿是忐忑。艾成蕭年輕又有高高軍功在身,這種詩句于他而言實在太為喪氣。她非有心而為,實乃一時忘情,發(fā)現(xiàn)時想丟毀已來不及。 “許渾的詩作多傷今吊古,常被人說氣格卑弱,可用你這小女子的婉麗字跡寫出來,那點弱反成一種恰當?shù)奶裢?。只愿我功成身退之日,能不為歲華變遷哀嘆,不留戀鐵馬金戈,心如止水,在紛擾世間偷得一隅清閑?!?/br> 他毫無不悅,一番話說完,她放心了。 艾成蕭似乎真的很喜歡她的字,拿起來細細端詳,如賞名家真跡,她更放心了。 她不知道艾成蕭正琢磨,為何這風字就是寫得格外流暢呢? * 胡之源被錦哥兒一通說教,好像并沒往心里去,毫無回宮之意不說,還讓小祿把他的換洗衣物都送到蝶園。 鳳兒懶得理他,白天躲到潤娘房里做新詭諜書,晚上去歡喜廳陪客,晾著胡之源自生自滅,接連叁夜趕他去睡軟榻。胡之源反倒像睡習慣了,到第四晚無需轟他,自己就抱著被子躺上去。 他一副常駐在此的架勢,鬧得鳳兒很是無奈。 “怎么著,想在我這安營扎寨不成?” “你留我,等于救我,這份大恩,將來我必十倍報答你。” 鳳兒腹誹:人不大,口氣不??! 想著一旦公子哪天過來找她和好,見房里養(yǎng)著這么一小子,醋缸一翻又不知會怎樣,夫人送來的人也不好強攆,鳳兒覺得,勸他回家方為上策。 左右睡不著,鳳兒從被子里探出腦袋問他:“嘿,睡了嗎?” 軟榻處很快應聲:“沒呢,有事?” “你沒打聽一下家里現(xiàn)在如何?要結親的人家沒找你們算賬?” “干嘛,關心我呀?” 還真不要臉! 鳳兒干脆圍著被子起來說話。 “我說你啊,老躲花樓里不是個法兒,早晚要回家嘛。再說了,我這花魁不是擺設,得接客做生意,你這可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黑暗中,軟榻上悉悉索索一陣響,應是胡之源也坐起來,回應道:“這么俏一丫頭,怎好比作茅坑呢!” “你罵誰?!” “你自己說的,占著茅坑不——” “你閉嘴!” 鳳兒又氣鼓鼓躺回去。 胡之源壞笑幾聲問她:“嘿,你經(jīng)常接客嗎?” 鳳兒不理他。 “為啥你接客要你娘來挑?” 鳳兒還不理他。 胡之源碰一鼻子灰,卻不放棄,調轉話頭,“唉,給你當了幾日出氣沙包,你倒好,隨便問點話都不答?!?/br> 鳳兒仍沒理他。 胡之源自顧自絮叨上了。 “就算我招惹過你,可咱也沒結梁子,這幾日你橫豎看我不順眼,是因為心情不好,恰巧我這時來添麻煩,你便心里憋悶都沖我撒。至于為何你心情不佳,想必我問,你也不會告訴我?!?/br> 咂砸這話滋味,鳳兒無言以對。他說的還真沒錯,這幾日來他表現(xiàn)得算很老實了,讓干嘛就干嘛,指東不往西,她說什么堵人心的話,他樣樣接著受著。的確,他是夫人硬塞進來的人,但夫人也沒說可以怠慢,而她卻實實在在地怠慢著。 一聲道歉憋在喉頭卻如何都說不出,倒是胡之源先開口,“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并非真討厭我?!?/br> “四公子,對不住?!?/br> 終于說出來了。 “你不討厭我,對么?” “嗯,不算討厭。” 至少他和她的貓玩得很好。 又一陣悉索響過,忽然他的聲音吹在鳳兒耳旁。 “不討厭,那便有喜歡的可能嘍?” 鳳兒驚得縮到床里,“想啥呢你?” “想你娘會不會許我做你的恩客?!?/br> 房里黑乎乎的,看不清胡之源的表情,只能聽見他聲音里滿是狡黠。 沒來由一陣臉熱,鳳兒探手掃到他人,照腦袋就一拍,“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回去面對家中父老吧!我可不喜歡沒擔當?shù)哪袃?!?/br> “不說了嘛,正妻位只給心愛之人!” “你都沒見過她,怎知她不是?萬一看對眼了呢?一見鐘情呢?到時候硬拉你做我恩客,怕是你都瞧不上我!” 說著鳳兒伸手又一拍,胡之源從不知自己如此賤皮子,蹲在腳踏上由著她連損帶拍,卻歡喜得像條被摸頭的傻狗。 四周忽而安靜,半天沒等到他還嘴,鳳兒奇怪,問:“怎沒話了?” 他好像長出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其實我已決定要回去,只是舍不得在你這的自在,想多賴幾天罷。我不是沒擔當?shù)模幌胱瞿悴幌矚g的男兒?!?/br> 在這天天被她拿話呲又撈不著睡床,居然覺得自在,這人究竟多賤皮子??! 鳳兒只高興他終于說要走,至于后面的話,壓根沒往耳朵里聽,擺好睡覺姿勢,被子一蒙。 “困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