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程郁揉揉眼睛半坐起身,房間門被急促地敲了幾聲,然后尚未等到回應(yīng)便急匆匆地開了門,半大的翟寧寧雀躍地從門口奔進來,她換了新裙子,柔軟的頭發(fā)被卷成俏皮可愛的卷,然后戴了一朵蝴蝶結(jié)。 翟寧寧進門就往程郁身邊蹭,嬌滴滴地問:“程郁,你怎么還不起床呀,我來看了你兩次啦!你快點起來嘛!” 她卷卷的頭發(fā)被蹭得起了靜電,看起來頗為滑稽,程郁為她撫平頭發(fā),道:“好,我現(xiàn)在就起床?!?/br> 翟雁聲穿好衣服,攬著翟寧寧的腦袋瓜轉(zhuǎn)過身,道:“你不要在這里鬧了,去吃飯,如果再偷吃甜食我會讓家里以后再也不存在任何零食,快點?!?/br> 翟寧寧被翟雁聲教訓(xùn)了,老老實實往餐廳的方向走,翟雁聲就手插口袋站在房間門口看著翟寧寧過去,聽見身后傳來衛(wèi)生間水龍頭的流水聲,翟雁聲又笑了笑。 他相貌堂堂,雖然生得嚴肅,但笑起來卻有一種瀟灑的邪氣,不少人因為翟雁聲的模樣傾心,他的確有風流的資本。 程郁洗漱完,按照翟雁聲的安排穿好衣服,出門便看到翟雁聲坐在餐桌前喂翟寧寧吃面包,不怎么加糖的吐司面包沒有口感可言,翟寧寧吃得味同嚼蠟,總是反復(fù)提出要求,想磨蹭時間,最好讓翟雁聲不耐煩,放棄讓她吃面包的這件事。 可翟雁聲今天看起來心情極佳,翟寧寧幾次無理取鬧他都順從撫慰,到底是年紀小,不如翟雁聲老謀深算,翟寧寧不知不覺被翟雁聲喂下去兩片面包,翟雁聲將餐盤推到她面前,讓她自己把煎蛋吃掉。 吩咐完翟寧寧,翟雁聲才轉(zhuǎn)過頭看了眼程郁,那意思分明是在讓他過來吃飯,程郁連忙挪動腳步坐到翟雁聲身邊。 他小口小口地撕著手里的面包,感覺翟雁聲似乎也變了許多,他不再那么暴躁陰郁,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高高在上,雖然總會話中帶刺,可是比起以前而言,也好太多了。 這么想了以后,程郁又覺得自己下賤,翟雁聲現(xiàn)在的模樣,只能說是正常人應(yīng)該有的模樣,而他居然因為翟雁聲漸漸看起來像個正常人而開始動搖,看起來更沒救的似乎是他自己。 云城沒有機場,吃完早飯以后他們驅(qū)車奔赴省城江城的機場,好在江城機場就在去省城的路上,司機一路快馬加鞭,趕到機場時才剛剛七點。直到坐上飛機,巨大的轟鳴聲中程郁貼著舷窗看著云層之下灰白的地面,才后知后覺體會到疲憊重新返上心頭。 他靠著舷窗睡著了,翟雁聲坐在他身邊,也閉著眼睛。程郁這半年的生活狀態(tài)翟雁聲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了解,先前他以為依照程郁的性格,會溫吞地躲在那個叫張永中的小混混的羽翼之下混日子,沒想到卻是吳蔚然。 吳蔚然,翟雁聲將這個名字和趙銘譯匯報給他的文件里那張一寸照上的臉聯(lián)系起來,年輕,有朝氣,野心勃勃,脫離學校不久,身上難免還殘留一些學生氣,又有很強的工作能力,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得也很出色。的確是能吸引到程郁的模樣。 程郁這個人,翟雁聲實在太了解他了,他缺失的太多,人生的遺憾也太多,稍有一些能夠吸引他的品質(zhì),就足以讓他沉迷。 翟雁聲閉著眼睛冷笑一聲,他心想程郁可真夠沒良心的,把他從那樣的痛苦中拯救出來的,分明是他翟雁聲,而不是其他人。 · 重回海城的速度是程郁沒有想象過的,其實他甚至根本沒有想過還會回到海城,他以為自己的離開不會引起翟雁聲的追捕,尤其是在過去了半年之后。 海城臨海,空氣比之寒冷干燥的云城要好得多,飛機尚未落地,程郁就被刺眼的陽光曬醒了,放眼望去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即便是冬日,陽光也一點都不吝嗇。 他們下了飛機,程郁在空氣中嗅到一絲很熟悉又稍微有些陌生的濕潤氣味,云城的冬天不會有濕氣,即便經(jīng)常下雪,空氣里也總是干燥的,尤其在廠區(qū)附近,空氣污染太重,每天都灰蒙蒙的,很少能看見這樣的藍天。 翟家派了車來接,程郁上了車,跟翟雁聲一起坐在后排,翟寧寧擠在他們中間興奮地說話。去了一趟云城對翟寧寧而言是新鮮的見聞,她熱熱鬧鬧地說了幾句,翟雁聲便不許她說了,翟寧寧只好換了一個話題。 “程郁,圣誕節(jié)的時候這里下雪啦,你之前說如果下雪了就會給我堆雪人,結(jié)果也沒有堆?!?/br> 程郁尷尬地說:“下雪了嗎?” 接話的是翟雁聲,他冷淡地說:“下了,雪不太大,第二天就化了,原本也堆不起雪人,她只是想吃雪人形狀的雪糕,纏著劉阿姨吃了一個,第二天就拉肚子了?!?/br> 翟寧寧不滿翟雁聲揭她的短,嚷嚷起來,道:“爸爸,你胡說!雪明明很大!好幾天才化了!而且是你不陪我堆雪人我才去吃雪糕的,爺爺奶奶都知道!” 翟雁聲輕咳一聲,言簡意賅地說:“我很忙。” 翟寧寧并不吃翟雁聲這一套,她靠在程郁身上,說:“你才沒有忙!我知道那一天你是去跟洪阿姨約會了,你們兩個約會的事情都上電視了!” 翟雁聲呵斥翟寧寧,“胡說八道!小孩子懂什么約會!不許亂說話了!” 翟寧寧并不被這樣的翟雁聲嚇到,她嬉皮笑臉地貼著程郁,小聲同程郁咬耳朵,說:“我爸爸現(xiàn)在這是……這是……這是……”她絞盡腦汁,終于從自己有限的詞典中挑選出一個最合適的詞語,總結(jié)道:“他這是惱羞成怒!對吧!” 程郁潦草地點頭,他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 洪奕是海城本地電視臺的一個小主持人,平時做做電視購物節(jié)目,更多的時候是拿著翟雁聲的錢揮霍。洪奕也來過翟家本家大宅,但翟雁聲的父母都覺得洪奕太妖里妖氣了,不是個沉穩(wěn)安分的樣子,于是這事便作罷,洪奕再也沒去過翟家。她似乎也不在乎,被翟雁聲養(yǎng)在外面,過得也風生水起。 車窗外的草木都是綠色的,一點也看不出曾經(jīng)有雪花落在上面的痕跡。程郁在心里想,海城下雪,果然像一場錯覺。 第37章 翟雁聲說的沒錯,他們果真趕上了吃午飯的時間。翟家大宅在海城西南部,依山傍水,整體片區(qū)規(guī)劃緊鄰著海城城南風景區(qū),占據(jù)了風水和視野最佳的地段。而屬于翟家的莊園別墅則處在整個片區(qū)最核心的位置,翟家的車一路長驅(qū)直入,終于停在了翟家大宅前。 程郁打開車門下車,又轉(zhuǎn)身將翟寧寧抱出來,翟寧寧像飛奔的兔子一樣沖進院子里,嚷嚷著喊:“奶奶,我回來啦!你想我了嗎!” 翟雁聲的母親陸瑾瑜出身名門,她父族一支在海城盤踞多年,根基深厚,而她作為父親最寵愛的小女兒,安心地學了自己感興趣的藝術(shù),做了鋼琴家,然后跟翟家聯(lián)姻,又做起翟家的夫人。 總之陸瑾瑜一生都不曾吃過什么苦,以程郁同她相處的幾年時間來看,她作為一個名門閨秀,為人并不是電視劇里會出現(xiàn)的豪門闊太形象,她既不會將一張支票拍在程郁面前讓他離開翟雁聲,也不會因為程郁的身份而對他視而不見或是冷嘲熱諷。 如果說翟家還有什么人是真正對程郁不錯的,那就只有陸瑾瑜一人。 陸瑾瑜出門來接翟寧寧,她保養(yǎng)得好,年節(jié)底下氣色也不錯,已經(jīng)年過六十,看著卻年輕,翟寧寧撲到陸瑾瑜的懷里,陸瑾瑜笑著哄她進門,抬眼看見程郁回來,程郁連忙沖她低頭問好,陸瑾瑜回之一個溫和的笑容。 大約是先前在車上翟雁聲的警告有效,翟寧寧見了陸瑾瑜并不再吵吵嚷嚷地說云城見聞,而是換了個話題撒起嬌,說自己肚子餓了,想先吃一些零食。 有陸瑾瑜在哄翟寧寧,翟雁聲便起身去后院的溫室里找翟廉佑。翟廉佑退下來之后,既沒有沉迷于他們同齡人里很時興的寫字作畫尋找藝術(shù)本源的愛好,也沒有執(zhí)著于給自己著書立傳。他找到了新的樂子,一開始是在溫室大棚里種菜,現(xiàn)在業(yè)務(wù)已經(jīng)拓展到種花種豆,從兩年前開始,連西瓜也能種出來了。 翟雁聲進門時,翟廉佑正在給多rou澆水,見翟雁聲進來,他只問:“回來啦?” 翟雁聲應(yīng)聲,翟廉佑便沒有再說話,專心給多rou澆水。翟雁聲走到翟廉佑身邊,同翟廉佑匯報云城一行的情況:“人已經(jīng)帶回來了,現(xiàn)在正在陪著寧寧和媽說話。我去他待的那個工廠看過了,占地面積大,附近有好幾個同等規(guī)模的工廠,但是生活設(shè)施配備都不齊全,按我們之前的構(gòu)想……” 翟廉佑擺擺手,道:“在家里,就不要再說工作上的事情了,再者說,海源我已經(jīng)全權(quán)交給你,怎么打理都是你來看著辦?!?/br> 翟雁聲便停下沒有再說,翟廉佑又道:“你也不用拿著工作的事情去做你私心的遮羞布,我只跟你講一句話,反正我跟你mama現(xiàn)在有了寧寧,你自己的事情你想怎么辦都可以,但是感情上的事,沒有強取豪奪來的,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翟雁聲尷尬地搓搓手,站在一旁沉默兩秒,沒話找話道:“爸,多rou不能多澆水?!?/br> 翟廉佑沒有看他,只說:“是不能多澆水,但也不能不澆水,適當?shù)乜室豢蕦λ鼈兪呛茫且恢笨手?,那根也要斷了?!?/br> 說話間翟廉佑已經(jīng)澆完水,他將水壺放下,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翟雁聲連忙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來。 天氣很好,晴空萬里,翟雁聲身上的大衣紐扣解開,即便只看影子也覺得英俊瀟灑,進門前翟廉佑停頓一瞬,似乎有話想跟翟雁聲說,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吃飯時翟雁聲的jiejie一家也在。翟雁聲的jiejie翟雁筠早早就結(jié)婚生子,她夫家得力,自己亦是事業(yè)有成,她是海城省臺的當家主持,在全國亦是屈指可數(shù)的幾位業(yè)務(wù)能力拔尖的女主持人,稱得上家喻戶曉。 翟雁筠做新聞出身,至今仍然奮戰(zhàn)在演播廳一線,她有一切新聞節(jié)目主持人的冷靜、專業(yè)、理性、以及尖銳,因此她對翟雁聲那個做電視購物直播的情人頗為不滿。上一回翟雁聲帶洪奕回翟家,第一個明確表示出強烈反對的也是翟雁筠。 不過翟雁筠對程郁倒是從未表現(xiàn)出什么反感態(tài)度來,做新聞的人對程郁這種窮苦悲慘的身世總有一些憐憫,翟雁筠還曾試圖挖掘過程郁身世背后的苦痛,這大概是出于她的職業(yè)習慣,看到新聞線索就總是表現(xiàn)出極大的鉆研熱情。最后這事被翟雁聲喝退,僅憑程郁一人是無法拒絕翟雁筠的要求的,就算程郁能感覺到翟雁筠對他的友善更多來自于興趣,以及天然的居高臨下悲天憫人。 翟家人總是這樣的。 程郁在說服自己理解翟家人這件事上有一種無師自通的天賦,畢竟自己除了理解和接受之外別無選擇。有句話趙銘譯說的也沒有錯,程郁的一餐一飯、一針一線,都來自于翟家,他無法要求翟家在給他一條命的時候,還要讓他這條命活得高貴、優(yōu)雅、充滿尊嚴和理智。 翟雁筠結(jié)婚早,孩子已經(jīng)讀高中,她丈夫有心將孩子送到國外讀大學,但翟雁筠處在一個被眾人關(guān)注的身份,又一向是犀利的、擔任喉舌身份的新聞節(jié)目主持人,考慮到輿論評價,決定讓孩子準備國內(nèi)的大學。夫妻二人因為這件事鬧了不少不愉快,但孩子和翟家二老都很滿意,在飯桌上親親熱熱地說起以后選學校選專業(yè)的事情。 翟寧寧在老人那里插不上話,她也不著急,趁著沒人管她,又開始偷吃餐桌上的甜食,碎屑吃得滿臉都是。 翟雁聲和翟雁筠夫婦在聊工作上的事情,程郁坐在翟雁聲身邊,一句話也插不上,便扯了張紙巾慢吞吞地幫翟寧寧擦嘴,翟寧寧順勢賴上程郁,偷偷地撒嬌說:“你喂我?!?/br> 她已經(jīng)六歲了,還要人喂她吃東西,可見養(yǎng)得嬌慣,可翟寧寧雖然脾氣驕橫,卻并不讓人討厭,頗有種親昵軟綿的意思,程郁便一點一點地喂她吃飯。一邊喂著,一邊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翟雁聲他們那邊在聊天。 翟雁聲笑著打趣翟雁筠,說:“往年的年夜飯,一大家子人都收攤開始搓麻將了你才來,今年怎么回事,連午飯都能在家吃了?” 翟雁筠道:“帶了新徒弟,連著帶著她走了三年,今年讓她自己出師,流程給我過了一遍,正式內(nèi)容他們自己已經(jīng)可以走下來。以后我也能退居二線了?!?/br> 翟雁筠往自己孩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池帆上學的時候我沒怎么管過他,現(xiàn)在要高考了,這半年我得多陪陪他?!?/br> 翟雁筠的丈夫池重山笑她,說她是臨陣抱佛腳,前些年忙于工作連家都不回,現(xiàn)在孩子長大了,又開始cao心讀書的事情。反倒是翟雁聲很安心,說:“翟主播太小心翼翼了,池帆成績好,依我說根本不用cao心?!?/br> 翟雁筠擠兌他,說:“你現(xiàn)在站著說話不腰疼,等以后寧寧到了這個時候,你每天都得著急上火,變著花樣哄著她好好讀書。”末了翟雁筠又說:“不過我徒弟說,女孩是會跟爸爸更親一些,她和她大學最好的朋友都跟爸爸最親?!?/br> 翟雁聲笑起來,靠在椅背上望著偷偷給翟寧寧喂甜食的程郁說:“我看我們寧寧,跟我不是很親,以后跟程郁最親。” 驟然被提及,程郁手上的動作僵住了,連餐桌那邊翟雁聲父母都望過來,大家面色都比較尷尬,只有翟寧寧害怕翟雁聲批評她偷吃甜食,扯了張紙巾給自己胡亂擦嘴。 翟雁聲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往深里探究是比較可怕的。翟雁聲說到以后,還說到關(guān)于翟寧寧的以后,這幾乎是在說明他想要和程郁走一輩子。盡管翟家人都隱約知道翟雁聲是怎么想的,可他真的這么說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程郁低著頭沒有說話,但他感到如芒在背,見翟寧寧小貓洗臉似的囫圇不得章法,程郁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紙巾,細細地為翟寧寧擦干凈。 程郁沒有回應(yīng),餐桌上的氛圍更加尷尬,最終是翟雁筠換了個話題,道:“哪有不親近爸爸的女兒,你對寧寧太兇了,寧寧怕你?!?/br> 翟雁聲意有所指地說:“我跟你們不一樣,這么大一份家業(yè)交到我手里,不嚴肅一些,很多事情都推進不下去。我做許多事也是身不由己?!?/br> 程郁半側(cè)著身給翟寧寧喂食,聞言渾身大震,翟雁聲居然會說出身不由己這樣的話,當著他們一家人的面,翟雁聲在做什么,他在逼他嗎?程郁感到疲倦。 午飯草草結(jié)束,年節(jié)底下沒人愿意把這件事攤開來說,翟寧寧要午睡,程郁帶著她回房間,迫不及待地逃離了翟家人的視線。 有時候程郁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翟寧寧的保姆,跟劉阿姨的身份也沒有什么大的區(qū)別,只不過翟寧寧會更依賴他,在他面前也更會撒嬌鬧脾氣。 翟寧寧房間里的書架上擺了許多小學生的習題集、參考書之類的東西,只看書脊也能看出有用舊的痕跡。翟雁聲對她的確管教嚴格,讀書一事上更是一點都不曾松懈。 翟寧寧見程郁望著書架的位置,愁眉苦臉地跟程郁抱怨,說是翟雁聲讓池帆哥哥來家里給她補習,池帆哥哥比學校老師還嚴厲。 她不過才剛剛讀一年級,翟雁聲居然還池帆來補習功課,程郁不禁咂舌,哄著翟寧寧睡著了,程郁也靠著床頭閉上了眼睛。但很快他忽然從夢中驚醒。 方才只瞇了短短一瞬,他忽然想起自己宿舍的鍋里還有半鍋清湯寡水的掛面,而沒吃完的那一碗,甚至還在茶幾上擺著。 程郁忽然慌亂起來,恨不能立刻回到宿舍打掃干凈。他心虛,怕吳蔚然回到宿舍看到這樣的狀況,那就一定會知道他這些天都沒在宿舍里待著。 程郁想到吳蔚然的那一條短信,恐懼與憂愁盤踞在他的心頭,他想著,一定不可以讓吳蔚然知道這些事。否則……程郁沒往下想。他想不到自己的以后會是什么樣了。 ※※※※※※※※※※※※※※※※※※※※ 大家沒有覺得翟雁聲也有點口嫌體正嗎?上一章寧寧說下雪了程郁沒有陪她堆雪人,翟雁聲馬上就說 雪下的不大 堆不起來雪人,就是想顯得程郁不在對他的生活也沒有什么影響,但是被寧寧秒打臉。這章他又在自己cue程郁,暗示程郁自己想一直跟他過下去了 第38章 程郁連忙拿起手機,左思右想,他只能給張衍發(fā)信息。張衍和唐遠就是云城人,宿舍也在一層樓,如果能有空趕在吳蔚然回來之前幫他去收一下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程郁在信息里說自己在遠房叔叔這里過年,這幾天不能回去了,因為走得匆忙要趕車,所以沒來得及收拾廚房,希望張衍和唐遠能幫忙把鍋里的剩飯倒了,以免放壞了。 他在短信里說話很客氣,撒謊編起來就有如行云流水。程郁憎惡這樣的自己,在面對與翟雁聲相關(guān)的事情時,他仿佛變成了匹諾曹,每說一句謊話,心里的反感和厭惡就會增加一分,長鼻子沒露給外人看,而是變成尖銳的刀**他自己心里。 程郁正抱著手機發(fā)呆,手機又震了一下,他渾身一顫,以為是張衍回復(fù)了,低頭一看,卻是翟雁聲。 翟雁聲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翟家大宅地上面積一共三層,自下而上,面積呈逐層遞減。一樓作為公共區(qū)和客房,二樓是翟寧寧的房間和翟家二老的房間,翟雁筠的房間也在二樓,她出嫁后房間就空下來,只有翟雁聲一人獨占三樓一整層。 從臺階上三樓,翟雁聲的房間有兩扇巨大的雙開門,讓他的房間成為一套獨立的平層。沒有孩子之前翟雁聲幾乎不住在家里,后來翟寧寧放在二老身邊,他就也收了心,一周里勉強能有三五日回家住。 程郁輕輕敲門而后進去,翟雁聲正在盥洗臺前刮胡子,手中嗡嗡響著,給了程郁一個眼色,讓程郁去里邊待著。 半年沒有來過翟雁聲的房間,程郁頗為緊張地坐在沙發(fā)上。他低著頭,透明的茶幾映襯出他蒼白的臉色,程郁看了一會兒,自己看到自己也覺得倒胃口,索性抬起頭望著窗外。 三樓被分割成幾個獨立的空間,臥室和客廳共享一大片落地窗,視野極佳,抬眼就能望見風景秀麗的城南風景區(qū)。盡管正值冬季,但城南風景區(qū)四季如畫,四時景不同,時時景也不同。 翟雁聲刮完胡子,在程郁面前坐下,他換了柔軟的居家拖鞋,走路沒什么聲音,可是走到程郁面前時,還是讓人壓力倍增。 “為什么走?”翟雁聲問程郁。 他終于問了這個問題,即便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兩人心里都清楚,甚至對翟家人而言也是一個無需再問的問題,可是他還是問了。 翟雁聲以一個舒適的姿態(tài)坐在沙發(fā)上,他掌握著這場談話的主動權(quán),雖然是他在問程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