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留在盛京?！崩罹沾驍嗔怂脑捳Z，宋意歡望著他頓住，嬌顏上的微笑頓時(shí)消散。

    他夾了菜放入她的小碗里，聲線沉著，“嶺南偏僻，又有瘴氣沼地所擾，行軍路上難免受苦，孤不會(huì)帶你去?！?/br>
    聽了此語，宋意歡眼眶微濕，有些握不住手中的碗，氣氛有些凝固，她將碗放下，桌面上的菜肴變得索然無味，起身便往臥殿里去。

    這晚膳便剩了太子一人，宋意歡那只碗里的飯菜都沒動(dòng)上幾口，靜靜的放在桌上，顯得格外安靜。

    頭一回在太子的膳桌上，有人敢放碗離開，她這是做給他看的，也唯有她敢對他使這些脾氣。

    候在一旁的宮人們個(gè)個(gè)屏住呼吸，緊張不已，只見太子沉默片刻，似乎微嘆了聲，放下碗筷，用白帕擦拭過唇便起身尋去。

    李君赫來到臥殿，一眼便望到宋意歡正坐在床榻上，低著腦袋抹眼淚，見到他進(jìn)來，便側(cè)過身去背對著太子。

    李君赫走到她身旁，將人轉(zhuǎn)過來，只見宋意歡小鼻尖紅紅的，如水般的眼眸看他一眼，聲線柔糯糯的，“殿下要去多久。”

    李君赫回道：“待嶺南平定，自會(huì)回來?！?/br>
    他難說會(huì)多久，可這東宮這么大，她又得冷清多久，宋意歡心頭酸得不行，便又起身與他拉開距離，往椅子上坐，“那夫君去吧，就留我獨(dú)自在東宮便好?！?/br>
    見她走開，李君赫頓了頓，道：“先把晚膳用了?！?/br>
    宋意歡輕輕道：“意歡沒有胃口?！?/br>
    她曉得太子怕帶著她不便，可她自小研讀醫(yī)書，懂得如何避害，除治瘴氣，因?yàn)樗渭叶宓木壒?，宋初堯同她講解過不少，也不算是毫無用處吧。

    就算嶺南偏遠(yuǎn)，她不怕吃苦，在盛京多年，出外見識(shí)一番有何不好，況且?guī)X南的奇術(shù)藥材之多。

    李君赫走過來，將宋意歡攬起來，手臂有力地?cái)堉难庾?，“孤是為你好，這是男人的事，你需湊什么熱鬧，乖乖在盛京等孤?！?/br>
    宋意歡犟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推著走，氣惱道：“聽聞嶺南的女子也是個(gè)個(gè)貌美的，這時(shí)日一長，遲早也會(huì)把意歡忘了，那個(gè)吳將軍北境鎮(zhèn)守五年之久，家中妻兒苦等，好不容易等來夫君回京之時(shí)，帶回來一美妾與她平起平坐。”

    宋意歡瞧向太子，道：“像殿下這樣的，還得帶回來幾個(gè)女子，都是和你在嶺南共過患難、情深似海的女子?！?/br>
    李君赫停下腳步，眉心輕蹙，語氣微沉，“胡言，此行為平定南方的事，何來什么女子?！?/br>
    宋意歡癟唇，眼眶濕潤。

    李君赫感到一絲無力，把她拉到膳桌旁坐下，“先把晚膳用完，莫餓著。”

    李君赫微頓，抬起手抹去她的眼淚，語氣緩和，“孤意欲已定，除了你什么都不會(huì)有?！?/br>
    宋意歡眼巴巴地望著他，最后只能把盛著米飯的碗端起來，不再想同他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歡：我也要去

    第67章 出征

    這晚膳, 宋意歡吃得并不開心，香軟的米飯?jiān)诳谥蟹滞怆y咽，聽著太子在耳旁的說道：“去到嶺南, 孤會(huì)常寫信于你，你在盛京不必與孤四處奔波，豈不好？”

    “不好?！彼我鈿g低著頭不看他，嬌顏上有著執(zhí)拗的意味。

    李君赫忽然有種拿她沒辦法的錯(cuò)覺, 只能冷著聲道：“聽孤的話。”

    宋意歡沒再回應(yīng)他, 有些心不在焉, 二人就此沉默住, 待到晚膳撤下去時(shí)，她也沒把那米飯吃完, 就是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

    之后宋意歡便坐在窗牗前, 望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寢宮里的宮燈被點(diǎn)燃，懸月當(dāng)空。

    李君赫則不遠(yuǎn)處的圈椅上, 命宮人去將玉琴拿來, 用不溫不冷的語氣道：“奏首曲子給孤聽?！?/br>
    宋意歡側(cè)身看他，白皙的手搭在窗欞上, 二人相視半息，她便移開目光, “意歡此刻不想奏琴，還是去給殿下備好行李?！?/br>
    似乎接受了要與太子分隔兩地的事實(shí), 她領(lǐng)貼身宮女去臥殿里, 像極了一只即將要被遺棄的貓兒。

    李君赫看著她的倩影離去，最后抬手輕揉眉心，寢宮里變得安靜, 好像意歡沒嫁與他之前，東宮也是這般安靜，最后他躊躇片刻，去了書房。

    臥殿的窗牗正敞，晚風(fēng)習(xí)習(xí)。

    宋意歡正站在太子的衣櫥前，里頭各式華服衣袍，大多皆是白金與玄金華服，她拿起衣領(lǐng)輕聞，上面有著太子的味道。

    轉(zhuǎn)眸瞥見，里頭有幾件赤紅和墨藍(lán)。她輕輕癟嘴，一氣之下取了這幾件勁裝放在榻上，“給殿下備在行李里吧?！?/br>
    柳薇瞧著那勁裝微愣，“這個(gè)色......”

    這個(gè)太子殿下平常都不穿的。

    “紅色喜慶，墨藍(lán)嚴(yán)謹(jǐn)?！彼我鈿g瞥她一眼，柳薇只好動(dòng)手起來。

    隨后，宋意歡微微發(fā)愣，回眸看向自己的衣櫥，不知是想了什么，竟也把自己的衣裳折好裝起來。

    待到夜?jié)u漸深，太子回來時(shí)，宋意歡早已洗漱，安靜地坐在榻前，翻看醫(yī)書，臥殿不遠(yuǎn)處隨行的衣物和貼身用具皆裝入兩尺大的紅木箱中。

    見太子望向那紅木箱，宋意歡將醫(yī)書放在一旁的小雕桌上，起身道：“殿下還要什么物件，就同意歡說?！?/br>
    李君赫收回目光，走到她身邊，面色如常，“此類事交與黎術(shù)處理便是，何須你來?！?/br>
    宮燈里的燭火搖曳，宮女端來洗漱用具，宋意歡接過太子脫下的外衣，“意歡想親自來?！?/br>
    李君赫頓了頓，沒有言語，沉默地洗漱之后，殿內(nèi)的宮女退下，不再擾二人。

    宋意歡解著他腰間的玉帶鉤，李君赫則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醫(yī)書《嶺南衛(wèi)生方》。

    衣衫換下后，殿內(nèi)的宮燈熄滅，李君赫攬著她入床榻，幔帳依舊是喜人的紅色，繡著龍鳳呈祥。

    宋意歡靠著李君赫的肩膀，呼吸平穩(wěn)，輕輕與之貼近，賬內(nèi)夜話道：“夫君去往嶺南后多加小心，照顧好自己?！?/br>
    身旁男人側(cè)首看來，鳳眸在黑夜里格外的深沉，手掌自然而然地握上她的細(xì)腰，“我會(huì)思念你的?！?/br>
    自古帶妻隨軍的事不少，并非是必不可的事，只是南蠻偏僻，易出疾病，不舍領(lǐng)著她受苦。

    宋意歡的柔手緩緩探入太子的里衣下，輕撫著肌rou紋理，勻稱且手感極佳，“夫君真的舍得我嗎?！?/br>
    太子凝視著她，緩緩覆過來將她身子壓下，聲線沉雅，“舍不得，但你留在東宮我才放心?！?/br>
    二人氣息相近，近到話語間，宋意歡都能感覺到太子胸膛的微震，手臂摟住他的寬肩，抬首親吻那寡言少語的薄唇。

    從小到大明明最不喜歡他，如今卻最喜歡他。

    夜話帳聲，呼吸輕喘，“你心里何時(shí)有我的?！?/br>
    “很久之前?！彼暰€低啞。

    “多久？”

    “......很久。”

    ＊＊＊＊

    太子出征嶺南的消息很快就傳出朝外至盛京城，成了人人皆知的談資，燕家焰陣軍正整軍待發(fā)。

    而逆臣薛家于秋后行刑斬首，與之有所牽連的臣子被貶，調(diào)往蘇州的穆奕受了牽連，暫押于蘇州刑部，國公府穆老太以誥命夫人名義覲見圣上，也沒說來情面。

    繁忙之下，太子仍與宋意歡去到永安宮給皇后問安，陪著皇后一早晨，午膳之后才回宮。

    出征前夕，東宮與燕家忙于對軍糧甲衣器械，馬匹做充分準(zhǔn)備，太子事務(wù)諸多，宋意歡也不再同他提隨軍出征的事，看上去有些情緒低落罷了。

    在圃園里，宋意歡的確做了不少防蚊蟲叮咬的藥料，還親自拿去給太子備上，她順便走往了十率府一趟。

    而在臥殿的一角藏著她的行李和醫(yī)書，宋意歡沒敢同太子說，是有些心虛。

    夜里時(shí)他將隨身常帶的赤血玉佩給了宋意歡，還鬧得她羞臊，正是從旲山回來時(shí)，他欺負(fù)她的那塊玉佩。

    ...

    五月下旬，已然入夏，愈發(fā)炎熱。

    東宮太子率兵南下，五萬焰陣軍于集聚城外嚴(yán)待，赤色軍旗高揚(yáng)，晨曦的陽光落在士兵的面容上。

    城門前設(shè)百碗清烈的酒辭行，祈蒼天嶺南平亂大勝，城中不少百姓遠(yuǎn)望。

    謝啟衍望這眾士兵，出征嶺南，他自然會(huì)來給太子餞行，已把嶺南的事與未來將要提防的事告與太子。

    前世嶺南正是有太子與二皇子同在，才壓制南方多年，指使李澤遲遲不敢動(dòng)，所以此次太子出征，謝啟衍是有幾分信心的，遺憾的只是自己不能前往。

    軍隊(duì)之首中，太子李君赫正著一身勁裝立于赤馬上，面容清雋淡漠，薄唇輕抿，高大修長，氣宇冷沉疏離，令人見之心生畏懼。

    護(hù)衛(wèi)梁壹匆匆前來，在太子馬下半跪拱手，話語在嘴里打了個(gè)轉(zhuǎn)，沒說出來。

    赤馬上的男人聲線低沉，淡淡道：“說?！?/br>
    梁壹低首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說殿下珍重，山高路遠(yuǎn)恕不遠(yuǎn)送?！?/br>
    太子緊握手中韁繩，氣場當(dāng)即寒如冰川，冷瞥一眼梁壹后，拽馬轉(zhuǎn)身對不遠(yuǎn)處的明威將軍燕川道：“啟程?！?/br>
    燕川二十幾許，星目朗眉，身材高大，他回眸之后傳令下去啟程，焰陣軍將清冽的酒喝下，高念軍誓，整軍出發(fā)，浩浩蕩蕩。

    隨行的馬車三輛，裝備糧草車數(shù)輛，輜重車數(shù)輛由士兵趕行，此行馬不停蹄地趕往嶺南百越。

    熙熙攘攘的士兵當(dāng)中，一抹暗色勁裝的小身影趁著眾人啟程，人多眼雜，鉆入輜重車上早已備好的空高箱中，以士兵盔甲做掩藏。

    露出一雙清瞳偷偷望外頭一眼，扯過衣甲遮蓋，除了有點(diǎn)悶有點(diǎn)黑，其他都還好，她身子?jì)尚?，行軍的高箱剛好能裝得下她。

    她蜷縮在箱子里，從隨行的包袱里取出一塊桃花糕，輕輕咬一口，細(xì)嚼慢咽，這剛出城，官道不算顛簸，就怕午時(shí)驕陽似火，曬得箱子里悶熱。

    吃完桃花糕后，她昏昏欲睡起來，近來似乎比之前更好睡了一點(diǎn)。

    路途遙遠(yuǎn)，士兵的步伐聲此起彼伏，時(shí)有他們的說話閑聊聲，日行幾十里，時(shí)間過得尤為漫長。

    這一路前行便到了黃昏，晚霞染紅天邊，前方偵察兵尋到水源河流，趕路雖急，但需保證士兵體力充沛，軍隊(duì)需停下駐扎。

    黃昏不久便是夜幕，軍隊(duì)很快便停下來，于河流不遠(yuǎn)處駐扎休整，士兵自顧自休息，后勤的伙夫開始起火煮制伙食，炊煙裊裊。

    宋意歡輕輕抬起箱蓋，露出謹(jǐn)慎的雙眸，此時(shí)的天色微暗，掃了一眼四野無人，視線灰麻麻的。

    將箱蓋翻開，外面的空氣不知好了多少，宋意歡衣著略微凌亂，額上有著悶熱的薄汗，小心翼翼且東張西望的從箱子里爬出來。

    她落了地拍拍衣擺，晚風(fēng)涼爽，吹來頓時(shí)涼快好多，還夾雜著香甜的米粥香。

    宋意歡正回首想從箱中取出自己的包袱，忽然傳來一聲呵斥，“呔！哪個(gè)手底下的兵，想做什么！”

    軍中之人多數(shù)聲音壯實(shí)高亢，驚得宋意歡身子一抖，連忙縮回手，她詢聲望去。

    只見身量不高的士兵站在不遠(yuǎn)處，冷視著她，看身上的衣裝似乎是軍中百夫長，周身的士兵們紛紛把目光投過來。

    宋意歡當(dāng)即頓在原地，緊張不已，“我......”

    這百夫長名為鐘淳，身量在普通士兵當(dāng)中算是矮小的了，在焰陣軍也有好幾個(gè)年頭，手底下有幾十來號(hào)兵。

    他走近過來打量宋意歡來回，眉目里帶著兇厲，想了想之前軍營里是來了些新兵。

    百夫長哧聲道：“怎來了這么個(gè)細(xì)皮嫩rou的小子，這能當(dāng)兵嗎，怕是來路不明，速速同我去查查。”

    說罷，他扯起宋意歡身后的衣領(lǐng)，提著人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