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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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還有一把力氣嗎?大不了回來繼續(xù)修水庫,管吃管住?!标愱栃Σ[瞇地說。 見他是鐵了心要出去闖蕩,陳大根也不好多說:“你看看吧,實在不行,早點回來,你今年還在隊里干了不少活兒,能分一些糧食,省著點也能堅持到明年?!?/br> “好,謝謝大根叔。今天來找大根叔也是想麻煩大根叔幫我打聽打聽,看看村里有誰家愿意買我們家的房子。大根叔,你要是有意,也可以先給一部分錢,剩下的欠著再慢慢給。”陳陽道明了目的。 論起來,他其實跟四奶奶家走得更近。但四奶奶家孤兒寡母的,回頭陳老三和梅蕓芳要找麻煩,他們恐怕應(yīng)付不了。但陳大根就不一樣了,他家好幾個兒子,他又是隊長,有權(quán)威,賣給他,陳老三就是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厚著臉皮上去討要房子。 陳大根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倒是真有點意動。他家除了小兒子,都結(jié)婚了,家里人多房子小,確實住不開??梢I了磚瓦房,怎么分是個問題,給誰都會有意見。 這個事對一個家庭來說不小,陳大根猶豫了一會兒說:“你讓我跟你嬸子他們商量商量?!?/br> “成,叔這邊商量好了告訴我,過幾天福香就要走了,我這手里頭比較緊,急著賣房子也是想給她湊路費。”陳陽坦言了他的困境。 陳大根這才明白陳陽為何會想賣房子。他說:“你對福香真是沒話說,不管買不買,今天我都給你答復(fù)。你不介意這事傳出去吧。” “這事遲早都會知道的,謝謝叔了?!笔虑檗k完了,陳陽也站了起來道別。 當(dāng)天下午這個事就傳遍了村子里。因為陳大根家里就買不買陳陽家的房子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誰不想住寬敞點,大家都想買,但這個房子買了怎么分配成了大難題。 一家人商討了半天也沒個結(jié)果,兒媳婦們還把這事給說了出去。 于是全村的人都知道陳陽要賣房子了,當(dāng)天不少人上陳家,他們不敢找陳陽,就找陳福香打聽,有打聽多少錢的,能不能先欠著的,總之有好奇的,也有誠心想買的,但更多的是想看看能不能占點便宜的。 陳福香雖然對人情世故不是特別精通,但人并不傻,應(yīng)付了兩撥來客后就不耐煩了,她索性拿鑰匙給栗子,讓它在外面將門鎖上,這樣有人來,看到門上掛著鎖,就會以為她不在家了。 果然,又來了幾次人,在門口叫了兩聲,見沒人應(yīng),門上又掛著鎖,以為家里沒人,只好自己走了。 這才消停了。 陳福香終于安靜地繡了一會兒團扇,將仙鶴的頭繡出來后,門外忽然又有人在叫她。 “福香,陳陽?”岑衛(wèi)東從鎮(zhèn)上回來,叫了兩聲,見沒人應(yīng),剛要拎著東西走,忽然看到栗子從房子上跳了下來,手里還拿著一把鑰匙。 “吱吱吱……” “衛(wèi)東哥,我在家呢,你自己開門。”屋子里傳來了陳福香的聲音。 他這才明白栗子是給他送鑰匙的。 他打開門,陳福香已經(jīng)站在門后,眉眼彎彎地望著他。 “怎么把你鎖里面了?”他不解地問。 陳福香把今天的事說了:“她們好煩。” “是煩她們,還是煩賣房子的事?”岑衛(wèi)東笑問。 陳福香支吾了一下,苦惱地說:“都有吧。” “舍不得這個房子?”岑衛(wèi)東看穿了她的心思。 陳福香點頭:“這是哥哥親自修的,這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哥哥一點一點給我弄的?!?/br> 她不會忘記,去年小年時,哥哥把她帶到新家,滿心歡喜地要給她驚喜時的開心模樣。這里承載了他們太多開心的意義,也是他們倆的第一個家。 岑衛(wèi)東將手里買的糕點遞給她:“可是如果你們不賣的話,這個房子只能借給別人,最后很可能會被梅蕓芳和陳富貴霸占,你甘心嗎?你愿意讓他們住到你的房間里嗎?” 當(dāng)然不樂意。陳福香氣嘟嘟地說:“賣,便宜點賣了都行,便宜誰都不能便宜他們。” “這就對了。而且等你和陳陽去了蘭市,你們也可以有自己的新家,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然后創(chuàng)造更美好的回憶,開展新生活,這里面還不會有討人厭的家伙,你開不開心?”岑衛(wèi)東循循善導(dǎo)。 陳福香被他這么一說,低落的情緒好了許多:“衛(wèi)東哥,你說得對,我以后也能掙錢了,我跟哥哥一起攢錢建更好的房子?!?/br> 得,還天天惦記著跟她哥綁在一塊兒呢! 岑衛(wèi)東又不知不覺敗給了陳陽一回,心里憋得慌,沒地方說,還得安慰小姑娘:“對,以后福香也能掙錢了。不過福香可不能放松了學(xué)習(xí),你還有一年就能拿到初中畢業(yè)證,蘭市也有課余學(xué)習(xí)班,到時候除了上班,繼續(xù)學(xué)習(xí)吧?!?/br> “好,衛(wèi)東哥我聽你的。對了,聽哥哥說,你去買票了,買好了嗎?”陳福香往他手上看。 岑衛(wèi)東點頭:“我發(fā)電報托人買了,就買六天后的,如果買不到就買七天后的,咱們六天后就出發(fā),如果沒票,暫時在招待所住一晚。福香,你看看有什么要帶的,可以收拾了?!?/br> “嗯,好,衛(wèi)東哥,你進來坐會兒吧,我還在繡團扇呢?!标惛O阆胫吡?,時間不多,想趕緊把東西趕出來。 岑衛(wèi)東倒是想進去,可現(xiàn)在陳陽不在,陳向上也沒來,一會兒還會有人鄰居過來找她,被人看到不好。 “不了,我也要回去收拾,我?guī)湍惆验T鎖上,將鑰匙交給栗子?”岑衛(wèi)東問。 陳福香點頭:“好,你給栗子吧?!?/br> 這樣就沒人來煩她了。 陳福香的煩惱持續(xù)了兩天,第三天,陳陽就放出了消息,房子賣出去了。 最后還是陳大根買下了房子,因為陳陽開的價格很公道,房子又很新,而且里面的家具都送給買家。算下來,比自己修都劃算,所以經(jīng)過一番激烈地討論,他還是拍板買下了房子,以后他跟老伴兒搬過去住,老房子分給兩個成了家的兒子。至于小兒子,先跟著他們住,回頭要是娶了媳婦,要住磚瓦房,他以后每年養(yǎng)老費得是兩個哥哥的總和。 雖然沒住上新房子,但到底分了家,自己當(dāng)家作主,兩個二媳婦雖然不大高興,但也沒堅決反對,這事就這么定了。 陳大根買這個房子,總共花了四百,他給了陳陽三百塊,剩下的一百塊,先打欠條,等有錢再給。 一下子多了三百塊,陳陽手里頓時寬裕了起來。 陳老三一家自然也聽到了風(fēng)聲。他們?yōu)榱舜虬l(fā)走張家人,現(xiàn)在欠了一屁股的債,陳老三的腿二次受傷,還要修養(yǎng)一陣,肯定趕不上打谷子,今年的工分少得可憐,一家子都吃不飽。 更別提,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開學(xué)了,陳小鵬的學(xué)費也沒著落。梅蕓芳心急火燎地,愁得嘴都起泡了,飯桌上她就又提了一句:“聽說陳陽手里有好幾百塊錢,他房子都賣了,以后怕是不會回來了,還會管你嗎……” “你有完沒完?”聽她說這個,陳老三就冒火,“要問陳陽要錢,你自己去,別每次都慫恿我,沒哪次有好事。要不是你,我的腿至于這樣嗎?我跟陳陽和福香會鬧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 陳老三這個沒用的,明明每次他自己也心動了,起了貪戀,現(xiàn)在全怪到她頭上。梅蕓芳不樂意地說:“我這都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小鵬的學(xué)費都沒有,你說怎么辦?你那雙兒女都要拋下你走了,以后你我也只能指望小鵬。小鵬不上學(xué),怎么有出息?他沒出息,你我老了怎么辦?” 陳老三被她說得連飯都吃不下了,心里更是悔恨到了極點。要知道福香那傻丫頭有今天,他當(dāng)初說什么也要好好對她,可現(xiàn)在…… 陳老三躺到床上不說話了。到了傍晚就拄著拐杖出現(xiàn)在了陳陽家門口,也不進去,也不去敲門,就巴巴地站在門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 陳陽看到他就來氣,但對方站的是村里的路,又沒在自家院子里,不好趕人,只好裝沒看見。 誰料,陳老三還來勁兒了,第二天早上又來了,還是站在路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看他們兄妹越過越好,舍不得了,早干嘛去了,還天天跑到他們家惺惺作態(tài)。陳陽惡心得想吐,更不放心meimei單獨在家。但他又必須得出門,福香的戶籍要遷走,還有他自己也得大隊開證明才能去蘭市不被當(dāng)作盲流給抓了。 他干脆把陳福香送到了四奶奶家:“你今天就跟四奶奶呆一塊兒,我不接你,你不要回去。衛(wèi)東,麻煩你幫忙看著點?!?/br> 岑衛(wèi)東點頭:“行,有我呢,你去吧?!?/br> 兩人雖然沒明說,但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那就是不能讓福香一個人單獨呆在家里面,無論什么時候總要留一個人。 陳陽大隊公社,跑了半天,總算把手續(xù)跑下來了。但回家沒多久,陳老三又來了,還是站在外面,瞅著他們家,那副樣子可憐極了。 他這一站就是三天,搞得鄰居們不少看了都心軟,覺得他可能是真的知道錯了。 陳陽可不相信,他了解陳老三,這個人最是自私自利,現(xiàn)在打感情牌也不過是看他們兄妹要走了,怕他們真的一去就不回,再也不管他了,以后沒人給他養(yǎng)老了。 為了敷衍他,也為了讓福香順利離開,陳陽直接把公社給他開的證明給陳老三看:“放心,我還走不了,送了福香就回來,你不用天天守在我家?!?/br> 陳老三這下放心了,嘴上卻虛偽地說:“不是,陽陽,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這房子賣了,以后沒地方住,我把小鵬的屋子騰了出來,你回來住吧,一個人在外面也不是事,住家里咱們自己人也有個照應(yīng)?!?/br> 陳陽發(fā)現(xiàn)陳老三的段位變厲害了,說話都比以前中聽了,他很慶幸福香就要走了,不然還真要跟陳老三糾纏不清。 “等我回來再說吧?!标愱栯S口打發(fā)了他。 但等第二天,天不亮,他們沒有通知任何人,就帶著四奶奶和陳向上走了。火車票是下午的,他們準(zhǔn)備先去縣城拍照,再下館子吃頓飯,畢竟今日一別,再見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 陳陽長這么還沒拍過照片呢,他也想拍幾張照片,留作紀(jì)念。尤其是他以后進了部隊,就沒法天天見到meimei了,得留張照片隨身攜帶著。 陳老三完全不知情,他上午吃過飯后又跑到了陳陽家。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這苦rou計還是有用的,這不,陳陽都跟他主動說話了。 誰料他一過去就看到陳大根的兒子們在搬東西,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連忙拽住走過來的陳大根:“小隊長,這,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陳大根斜了他一眼:“我買房子的事,全村都傳遍了,你沒聽說嗎?” “可是,可是……那陽陽和福香呢?”陳老三看著進進出出的陳大根家人,其實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不敢相信,昨天還搭理過他的兒子,竟然都沒跟他說今天他們就要走了。 陳大根很不耐煩他的裝瘋賣傻:“你說呢?當(dāng)然是走了啊,不然我們家怎么搬進來的?” “真走了……”陳老三失魂落魄地松開了手,像是瞬間老了十倍,佝僂著身體往家里走。 剛走幾步,他就看到一群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面色不善地往他家沖去。 “你們,你們干什么?”陳老三想上去攔住他們。 “陳燕紅是你們家的人吧?”領(lǐng)頭的年輕人問道。 陳老三點了點頭:“對,你們,你們找她嗎?” “讓開。”一個年輕小伙子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然后一群人烏壓壓地沖了進去,大聲嚷嚷著,“有人舉報陳燕紅搞破鞋,沒結(jié)婚肚子就被人搞大了,咱們是來斗破鞋的?!?/br> “斗破鞋……”后面的人跟著大聲嚷嚷道。 屋里的梅蕓芳和陳燕紅聽到這三個字,如遭雷擊,母女倆下意識地關(guān)上門,卻被外面沖進來的年輕人給拖了出去。 第52章 “這城里的街道真寬,還都是石板路,真干凈。”四奶奶下了車,看著縣城的街道,滿是感慨。他們鄉(xiāng)下都是泥土路,下雨的時候,一腳踩下去都是爛泥,等晴天地上又全是灰塵,風(fēng)一吹刮起一大片。城里的石板路,瀝青路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 還是城里好,難怪大家都想進城呢! “奶奶,等我長大了,我?guī)氵M城享福?!标愊蛏戏鲋?,興奮地說。 祖孫倆都是第一次來縣城,看什么都覺得稀奇。陳福香也是第一次來縣城,看到這樣密集的建筑和街道上跟農(nóng)村完全不同面貌的人,感覺很新鮮。三個人的眼睛都不夠看,這瞧瞧,那望望。 時間還早,陳陽和岑衛(wèi)東也沒催他們,邊走邊玩,趕在上午十點前找到了照相館拍照。 五個人先拍了一張合影,然后又讓陳陽和陳福香兩人拍了一張兄妹照,最后讓四奶奶和陳向上也留影一張。 四奶奶直擺手:“不用啦,有一張就行了,別浪費錢?!?/br> “四奶奶,要不了幾毛錢,我在你們家叨擾這么幾個月,你再跟我客氣,也太見外了?!贬l(wèi)東笑道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退到一邊。 卡擦一聲,相機記錄下這一刻。 四奶奶馬上站了起來,唯恐岑衛(wèi)東還要讓她照。 岑衛(wèi)東哭笑不得,側(cè)頭看了一眼乖乖站在陳陽身邊的陳福香,他還沒跟她合過影呢! 陳陽一對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率先說道:“已經(jīng)照了不少了,走吧,等我從蘭市回來再過來拿。” 岑衛(wèi)東摸了摸鼻子,算了,他以后拍結(jié)婚照,羨慕死陳陽去,就不信陳陽還能一直攔著。 “肚子餓吧,走,咱們?nèi)コ燥垺!贬l(wèi)東接過師傅開的條子,塞給了陳陽,“收好了,取照片的重任就交給你了?!?/br> 陳陽白了他一眼:“還用你說啊。這可是我跟福香的第一張合影?!?/br> 得瑟不死你。岑衛(wèi)東懶得跟陳陽計較,抬頭看到有賣冰棍的,立即招手:“來五根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