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看到這一幕，沉下了眼，拉住村支書：“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出發(fā)。”

    “解放軍同志，你們不等等花枝嗎？她馬上就回來?！蹦腥颂痤^，控訴地望著陳陽。

    陳陽冷漠地看著他：“她的命很重要，這么多村民的命更重要，她回去的時候就該想著這一點，出發(fā)！”

    一聲令下，在前面開路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迅速動了起來，人群像蜿蜒的長蛇，迅速朝山上移去。

    男人慌了，抓住陳陽的手：“你，你不可以這樣，你等等花枝。你們解放軍不是專門為人民服務的嗎？”

    陳陽冷冷地打量著他：“既然這么擔心你的妻子，那你留在這兒等她過來?！?/br>
    男人迅速松開了手，默不作聲地鉆回了隊伍里，不再吭聲。

    旁邊的石利見了，撇了撇嘴，低低地罵了一聲：“孬種！”

    不止孬，還壞得很！

    陳陽斜了他一眼，他趕緊閉上了嘴巴。

    陳陽收回了目光，盯著隊伍，催促大家：“快點，大人把小孩抱起來，跟上去，扶著老人，速度加快……”

    郭若君和小羅被安置在隊伍的中后段，跟殿后的戰(zhàn)士們呆在一塊。

    路過陳陽時，見他還站在那里不動，郭若君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最后又閉上了嘴巴。

    隊伍繼續(xù)前行，很快就上了山，到了山坡上，就能看得更遠了，小羅回身望了一眼，遠處泥黃色的河水挾裹著浪頭沖了過來，所過之處，綠油油的農(nóng)田瞬間變成了汪洋。

    看到辛苦播種的莊稼就這么被洪水給淹沒了，農(nóng)民們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羅頭皮發(fā)麻，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哪，太嚇人了?！?/br>
    郭若君看了兩眼，收回了目光，說：“趕緊走吧，別耽擱了?！?/br>
    “誒，”小羅點頭，轉身的一剎那掃到了山坡下的情景，他慌了，下意識地抓住郭若君的袖子說，“郭醫(yī)生，你看！”

    原野上，一個婦女抱著只母雞，不停地往前跑，跑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沖過來的洪水，腳步慌亂。

    山上不少人都看到了，慌了起來：“花枝，那是花枝，哎呀，她怎么往那邊跑，不對啊，花枝……”

    大家高聲大喊，但離得太遠，婦女并沒有聽見。她慌不擇路地往前跑，也不管前面通往何處。

    “不行啊，花枝跑錯了，那邊是死路，會被洪水堵住的?！贝迕駛冏h論紛紛，但沒有一個人敢下去找她，因為洪水離花枝越來越近了，已經(jīng)淹沒了她的小腿，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將她也給淹了。

    就在村民們都慌亂無措的時候，忽然有人大聲喊道：“你們看，陳連長，陳連長過去了……”

    郭若君扭頭看去，只見陳陽大步往花枝的方向跑，他的身后，還跟了幾個戰(zhàn)士，這些人的速度極快，明知前面有洪水還是義無反顧地跑了過去。

    她藏在袖子下面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掐破了手心，也仿佛不知道疼一樣。

    終于，陳陽抓住了花枝的手，拽著她換了個方向，不停地往前沖。

    花枝還一只手緊緊抱著那只雞，腳步趔趄地跟在后面。

    “松手，雞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陳陽怒吼了一聲。

    但花枝就是不肯放手，她咬住牙，不吭聲。

    陳陽氣極了，但他又不可能丟下這個人不管，只能拽著她狂奔。

    花枝本來就跑不快，更何況懷里還抱了一只母雞，母雞被她按在胸口很不舒服，拼命地掙扎起來，眼看就要掉下去了，花枝立即掙開了陳陽的手，一把抓住了母雞。

    陡然停了下來，她重心不穩(wěn)，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后面緊緊跟隨的洪水一個浪頭打過來，將她蓋住。

    陳陽回頭就看到這一幕，不得不轉身回去，撈起嚇軟了腿的花枝，背在背上。

    這么一耽擱，洪水已經(jīng)漲到了他的胸口。

    郭若君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

    旁邊的小羅提醒她：“郭醫(yī)生，走了，快走！”

    郭若君閉上眼，剛想轉身就看見又一個浪頭打了下來，澆在陳陽的頭上，瞬間淹沒住了他。

    這一刻，郭若君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來不及想，拔腿就往山下沖去。

    小羅看著她風一樣的身影，懵了，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慌張地喊道：“郭醫(yī)生，你回來，你去哪兒？你快回來……”

    第86章 番外

    浪頭過后， 陳陽冒了出來，花枝沒有經(jīng)驗，口鼻進了水， 已經(jīng)昏迷。他單手拽著她， 拼命地往前沖。

    “連長，這里！”跟過來的幾個小戰(zhàn)士連忙跑過去， 接過陳陽手里的花枝，在洪水中艱難前行。

    他們不放心陳陽，伸手要去拉陳陽。

    陳陽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不用， 趕緊走， 少說話！”

    幾人悶頭前行，地面被洪水遮住了， 看不清楚腳下的路，稍微不注意猜到田埂上， 或是掉進一個坑里，就可能翻跟頭。

    為了避免這一點，陳陽撿了幾根漂浮的木棍丟給大家，用木棍在腳下探路， 以避免踩坑。

    艱難前行了十幾分鐘，眼看就要走到了山坡上， 幾人的眼底都浮現(xiàn)出了輕松之色。

    就在這時， 花枝醒了，她低頭看著空空的兩只手，瘋狂地叫了起來：“我的雞呢， 我的雞，我的雞丟哪兒了？”

    小命都差點丟了，還嚷著雞， 真是瘋了吧。

    幾個小戰(zhàn)士心里不滿，但又不好發(fā)作，趕緊勸她：“大嫂，洪水來了，先上去，雞的事以后再說！”

    花枝不同意，拼命掙扎起來。兩個小戰(zhàn)士礙于她是個女人，不好對她的動手，只能好言相勸：“大嫂，咱們先上去，爬上去以后再想辦法?！?/br>
    “你們現(xiàn)在就去給我找雞。你們不是解放軍，為人民服務，要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嗎？那你們快去給我找啊！”花枝蠻不講理，吵嚷道。

    陳陽過來就聽到這話，徹底惱了：“上去，她不上去就由她！”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眼看洪水都要沒過脖子了，她還惦記著她那只不知道被沖到哪兒去了的雞，非要他的兵去給她找。在她眼里，他們這些人的命都比不上一只雞是不是？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可是解放軍，你這樣，我去找你們領導告你……”花枝被陳陽一頓訓，不樂意極了。

    陳陽不搭理他，對幾個發(fā)愣的戰(zhàn)士吼道：“上去，沒聽到嗎？”

    幾個戰(zhàn)士猛然驚醒，甩開了花枝的手，抓住山坡上的草和小樹，幾下爬了上去。

    花枝嚇懵了，沒料到陳陽竟然真的不讓人管她，這下再也不敢作死了，趕緊嚷嚷道：“救我，我要上去，拉我一把啊，拉我……”

    “上去！”眼看她要被水淹沒住腦袋，陳陽兩只手托住她的腰，把她舉了上去。

    花枝掙扎著，抓住草往上爬，但她的力氣小，總差那么一點。

    “快點！”陳陽厲聲催促。

    先上去的幾個戰(zhàn)士也趕緊彎腰拉住了花枝。

    手上有了力氣，花枝腳下用力一蹬，人跟著爬了上去，但上面的戰(zhàn)士卻差點瘋了：“連長……”

    花枝竟然一腳踹到了陳陽的臉上，直接把他蹬到了水里。

    郭若君過來就看到這一幕，她睚眥欲裂，揚起手就給了花枝一巴掌。

    花枝愣了一下，嚎啕大哭起來：“解放軍打人了，解放軍打人了……”

    但沒人理她，石利馬上就要下去。

    但被郭若君拉住了：“我去！”

    “不是，郭醫(yī)生，我來吧……”石利還沒說完，郭若君已經(jīng)跳進了水里。

    他傻眼了，幾個人回過神來，紛紛準備下水，但就在這時，郭若君已經(jīng)一把撈起在水里撲騰的陳陽，拖到了岸邊，抓起他的手，遞給上面的石利：“拉上去，你們連長頭受傷了?！?/br>
    石利幾人不敢耽擱，趕緊將陳陽拉了上去：“郭醫(yī)生，你再堅持一下，馬上，馬上就好?！?/br>
    郭若君悶不吭聲，手在下方用力托著陳陽。

    好在上方的石利幾人給力，很快就把陳陽給拽了上去，只剩下郭醫(yī)生了，他們趕緊去拉郭醫(yī)生。

    就在這時，一個浪頭打了過來，沖刷在山坡上，潑了幾人一身，讓他們的視線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

    就這么一剎那的功夫，再睜開眼，已經(jīng)不見郭醫(yī)生的蹤影了。

    “郭醫(yī)生，郭醫(yī)生……”石利幾人驚恐地喊道。

    可茫茫的洪水，下方一片汪洋，哪有郭醫(yī)生的蹤影。

    昏昏沉沉的陳陽聽到幾人的叫聲，恍然記起在他落水的時候郭若君在他耳邊說，讓他堅持一下。意識到了什么，他蹭地站了起來：“郭若君在哪里？”

    “連長，你小心點！”石利看他搖搖晃晃的樣子就害怕，趕緊扶住了他。

    陳陽看到幾個準備下水的戰(zhàn)士，腦子里一片空白：“放開我……”

    下一瞬，一個人影從水里竄了出來，靈活得像一尾魚：“你們干什么，拉我一把！”

    “郭醫(yī)生……”大家驚喜極了，丟繩子的丟繩子，拉人的拉人。

    郭若君除了渾身都是泥水外，看起來狀態(tài)還好，她抓住繩子，用力往上，身手特別敏捷，幾下就爬了上去。

    見她平安上岸，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石利驚訝地望著郭若君：“郭醫(yī)生，你水性真好。”

    “小時候練的，經(jīng)常跟我哥他們一起去河邊玩?！惫艟囊痪湓拵н^，目光落到陳陽頭上，他的腦袋上破了一個口子，還在流血，“走吧，別在這兒發(fā)傻了。”

    “對，快走。”眼看洪水蔓延，水位不斷升高，大家不敢耽擱，趕緊走人。

    幾人很快追上了前方的隊伍。

    村支書見一個都沒少，松了口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先前一直悶不吭聲的花枝看到村支書和丈夫，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立即跑到他男人身后，聲淚俱下的控訴：“支書，他們欺負我，解放軍打人！”

    石利要被她的不要臉倒打一耙氣炸了：“你這女人好生不要臉，也不說說你都做了什么，挨一巴掌還是輕的?！?/br>
    花枝抓住男人的衣服：“大伙兒聽聽，他們承認打我了，解放軍欺負人?！?/br>
    陳陽沉著臉，緊抿著唇：“說說，怎么回事？”

    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就很可能造成軍民糾紛。

    石利臉色鐵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郭若君站了出來，坦坦蕩蕩地看著花枝，譏誚地笑了：“我打的，怎么樣？就打你了！”

    說著又一巴掌揮了過去，力氣極大，在花枝的臉上留下四根手指印。

    花枝的男人沒料到郭若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敢打他婆娘，惱了：“你這娘們竟然敢打我媳婦，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