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似乎一直在等她這句話，聞言眼神瞬間暗了下來，季聽對(duì)上他的目光，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風(fēng)月樓中正是熱鬧時(shí)，樓下杯盞交錯(cuò)、歡聲笑語，樓外月色正濃，月光給京都城蒙上一層薄薄的涼意。

    三樓最盡頭的廂房里，不知是不是燈燭太多的緣故，屋子里越來越熱，空氣也跟著變得輕薄震顫。墻角的一張蛛網(wǎng)上，蜘蛛緊緊纏縛著自己的獵物，待到時(shí)機(jī)合適后，將其一口一口的吃入腹中。

    “疼……”

    當(dāng)疼痛感襲來，季聽難受的弓起身子，還未清醒的申屠川下意識(shí)放慢了動(dòng)作，抱著她低聲安撫。

    “……申屠川，本宮一定要?dú)⒘四恪！奔韭犛袣鉄o力的說。

    申屠川給她的回應(yīng)，是安慰的親親她的額頭，只是剛才做了什么，還是繼續(xù)做什么，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季聽：“……”到底是哪個(gè)狗東西非要給他喝酒的？！

    為了不讓自己太難受，她只能耐下心引導(dǎo)他：“你慢些?！?/br>
    申屠川頓了頓，果然聽話的慢了下來，季聽輕輕松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申屠川的眼眸逐漸清明，他定定的看著身下的妖精，默了許久吻上她的唇。

    荒唐而混亂的一夜。

    季聽身上難受，天不亮便醒了，睜開眼睛后看到旁邊申屠川沉睡的臉，咬牙切齒的想掐死他算了，然而稍微動(dòng)一下都渾身酸疼，更別說動(dòng)手掐死個(gè)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趁著他熟睡開始慢吞吞的穿衣裳，胡亂穿好后便往床下走，結(jié)果高估了自己的身子，一下地就雙腿發(fā)軟，險(xiǎn)些跪到地上。

    季聽心里唾罵一聲，跌跌撞撞朝外走去，一路黑著臉回到了馬車上：“走?！?/br>
    “是?！?/br>
    天剛蒙蒙亮，除了出來做生意的攤販，街上幾乎沒什么行人，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回到了公主府內(nèi)。

    季聽一進(jìn)府便叫人送了熱水進(jìn)來，直到身子泡在微微發(fā)燙的水里，才感覺舒坦一些。然而一低頭，就看到自己一身紅疹子般的東西，原本舒暢的心情瞬間沒了。

    將自己從里到外好好洗了一遍，確定沒留下申屠川的味道后，這才換了一身包裹嚴(yán)實(shí)的衣裳，腆著臉去尋牧與之了。

    雖然天剛亮，但牧與之已經(jīng)起來，正坐在院中看書，見她來了便放下書迎了上去：“殿下昨夜不是又去風(fēng)月樓了？怎么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br>
    “……是啊?！奔韭犛杂种沟挠樞?。

    牧與之頓了一下：“可是有什么事？”

    “其實(shí)也沒什么事，就是我記得你先前給我弄了避子的湯藥，以備不時(shí)之需……”季聽心虛的干笑，“這不就來找你拿了。”

    牧與之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僵了：“申屠川？”

    “……嗯。”季聽眼巴巴的看著他。

    風(fēng)月樓中，申屠川睜開眼睛時(shí)季聽便不見了，昨夜的記憶慢慢浮了上來，他抿了抿唇，只覺得這次怕是不好哄了。

    他輕嘆一聲，接著注意到床單上刺眼的一抹紅。

    第29章

    季聽在牧與之似笑非笑的視線下，頂著巨大壓力將一碗避子湯喝得干干凈凈，喝完還有些不放心的問：“一碗夠用么？要不要再來一碗？”

    “殿下這么喜歡申屠川，不想有個(gè)他的子嗣？”牧與之微笑詢問。

    季聽訕訕一笑：“你就別挖苦我了，我怎么可能會(huì)想生他的孩子?！?/br>
    “那現(xiàn)在殿下打算如何？”牧與之坐到石桌前，“如今皇上大赦天下，殿下是準(zhǔn)備將他接入府中做個(gè)侍夫，還是安置在府外？”

    季聽沉默片刻，跟著坐到他對(duì)面，一臉真誠道：“都沒有?！?/br>
    牧與之頓了一下，平日和善溫潤(rùn)的眼眸微微瞇起：“殿下想做什么？”

    “……以后再說吧，我太累了，先去睡會(huì)兒?！奔韭犝f完便匆匆逃了，走出好遠(yuǎn)才放慢腳步，想到她接下來的計(jì)劃，不由得嘆了聲氣。

    若是讓他們知曉她要做什么，恐怕長(zhǎng)公主府內(nèi)要鬧翻了天吧，所以為了府中暫時(shí)的安寧，她決定不到最后一刻，還是不要說了。

    季聽困倦的打了個(gè)哈欠，眼皮沉重的回到了寢房，倒在床上不一會(huì)兒便睡著了，并不知道另一邊的風(fēng)月樓中，申屠川目光沉沉的盯著床單，一看便是大半日。

    她睡得昏天黑地，連個(gè)夢(mèng)都沒做，一直到傍晚時(shí)分才醒來，眼睛還未睜開肚子便開始咕嚕嚕了。

    丫鬟見她睫毛輕顫，便低聲細(xì)語的喚她：“殿下，您睡了一個(gè)白日，這會(huì)兒應(yīng)是餓了，不如起來用膳吧?！?/br>
    聽到‘用膳’二字，季聽艱難的睜開眼睛，緩了緩神后開口：“現(xiàn)在……”只說了兩個(gè)字，她便瞬間閉上了嘴。

    “殿下，您嗓子怎么這般?。俊毖诀邠?dān)憂的湊近，看清她的臉后一頓，“眼睛也腫了，不如叫個(gè)太醫(yī)來看看吧?！?/br>
    “……沒什么大事，不用大驚小怪?！奔韭犇X海里浮現(xiàn)昨夜荒唐，估摸是昨晚又哭又叫的緣故，只是先前積攢著沒顯出來，睡一覺什么毛病都露頭了。

    丫鬟眉頭微蹙：“真的不用太醫(yī)么？叫咱們府中的大夫瞧瞧也是好的?！?/br>
    “不必，本宮歇兩日就好了?！奔韭犝f著便要起身，結(jié)果剛一動(dòng)，方才還風(fēng)平浪靜的身子，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又酸又麻，她整個(gè)人都僵住了。

    “殿下？”丫鬟見她遲遲沒動(dòng)，不由得好奇的喚了她一聲。

    季聽板著臉，好半天緩緩呼出一口氣，這才慢吞吞的坐起來，停頓片刻后道：“叫人將飯菜送到寢房來，本宮不想去飯廳用膳?！?/br>
    “是，那奴婢也跟牧少爺他們說一聲，叫他不必等殿下了?！毖诀哒f完，便先去了廚房，吩咐他們將飯菜送去寢房，這才去了飯廳，將季聽不來用膳的事告知牧與之三人。

    “知道了?！蹦僚c之緩緩道。

    丫鬟走后，扶云一摔筷子：“殿下今日從風(fēng)月樓回來便不出門，是不是申屠川氣她了？”

    褚宴面無表情的拿起手邊的刀，冷酷的說：“我去殺了他。”

    “坐下，吃飯?！蹦僚c之淡淡道。

    扶云氣不過：“牧哥哥，你不幫殿下報(bào)仇嗎？”

    “殿下正高興，報(bào)什么仇？”牧與之掃了他一眼。

    扶云愣了愣：“殿下為什么高興？”

    褚宴也不解且酷的看向他。

    牧與之沉默片刻，面無表情道：“得償所愿，自然高興?！?/br>
    ‘得償所愿，自然高興’的季聽艱難的挪到桌前，怎么坐怎么不舒服，草草吃了兩口就回床上歇著了，因?yàn)樯碜硬皇娣?，吃也沒吃飽，便枕著臉生悶氣。

    丫鬟見她這副模樣，也不敢多打攪，只是小心的問一句：“殿下，這些飯菜要撤了嗎？”

    季聽抿了抿唇，正要開口說話，院中突然傳來一陣sao動(dòng)，她的庭院連扶云都不敢鬧，每次傳出這種動(dòng)機(jī)都是因?yàn)槟硞€(gè)人。她心頭一動(dòng)，扭頭看向丫鬟：“去看看，是不是申屠川來了?！?/br>
    丫鬟忙跑出去看看，很快又跑回來了：“殿下猜得極是，正是申屠公子?！?/br>
    “褚宴呢，他在嗎？”季聽問。

    丫鬟連連點(diǎn)頭：“剛用完膳過來，正好撞上申屠公子。”

    季聽瞇起眼睛，咬牙切齒道：“去跟褚宴說，給本宮狠狠的揍申屠川。”

    丫鬟一臉茫然。

    “愣著做什么，快去啊?！奔韭牬叽?。

    “哦、哦……”丫鬟總算反應(yīng)過來了，“奴婢這就去?！?/br>
    寢房外，眾侍衛(wèi)將庭院包圍，褚宴面無表情的攔在申屠川面前。

    “申屠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三番兩次闖進(jìn)來?！瘪已绲穆曇羿侧裁爸錃?。

    申屠川神色淡淡的看著寢房的方向：“讓開，我要見殿下?！?/br>
    “殿下不見，滾。”褚宴一字一句。

    申屠川頓了一下，總算給了他一個(gè)正眼：“你不過是個(gè)侍衛(wèi)，也敢代表殿下？”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侍衛(wèi)？”褚宴冷笑。

    他只是隨口頂撞一句，落在申屠川耳朵里便成了另一個(gè)意思。申屠川看著他英俊冷酷的相貌，袖中雙手緊握成拳。

    片刻之后，他突然松開了手，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至少現(xiàn)在還只是侍衛(wèi)，讓開?！?/br>
    褚宴周身的氣壓更低了，抱刀的手暴起青筋，卻一直沒有動(dòng)。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正要繞過他往寢房走，一個(gè)年紀(jì)不大的丫鬟便急匆匆跑了出來，在距離二人還有五步遠(yuǎn)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申屠川和褚宴同時(shí)看了過去。

    丫鬟深吸一口氣：“公主有令，要褚侍衛(wèi)揍申屠公子?！?/br>
    申屠川微怔，回過神后一直微蹙的眉頭突然舒展，接著褚宴的拳頭便砸在了他臉上。他被打得往后退了兩步，唇角也裂開了，溢出一點(diǎn)鮮紅的血，卻沒有還手的意思，只站著任由褚宴揍。

    丫鬟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zhàn)，不一會(huì)兒便跑回了寢房。

    季聽見她來了，感興趣的問：“怎么樣？揍了嗎？”

    “揍了，褚侍衛(wèi)下手極重，申屠公子又不還手，都快要被打死了。”丫鬟提前庭院中的事，不禁有些后怕。

    季聽頓了一下：“他為何不還手？”

    丫鬟十分茫然：“奴婢也不知道。”

    “……叫褚宴住手，把申屠川給本宮叫進(jìn)來?！比粽娼o打死了，她能被滿朝的文臣追殺到死。

    丫鬟應(yīng)了一聲，趕緊去傳她的命令，一刻鐘后，申屠川步伐不穩(wěn)的入了寢房。

    季聽看到他原本一張英俊的臉，此刻跟掉進(jìn)醬缸了一般，不由得牙酸的嘖了一聲：“怎么不還手，真想被打死了？”

    “想讓殿下消氣，便不能還手。”申屠川的臉已經(jīng)不能看了，一雙眼睛卻依舊黑亮，專注的看著她時(shí)，叫人有種他這輩子只會(huì)看她的錯(cuò)覺。

    季聽頓了一下，眉頭微微揚(yáng)起：“你是為了讓本宮消氣？”

    “是?！鄙晖来ɑ卮?。

    季聽沉默一瞬，發(fā)覺心里憋著的火氣果然小了不少，輕嗤一聲板起臉：“沒有?！?/br>
    “那殿下要如何才能消氣？”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

    季聽冷笑一聲：“不知道?！痹捯魟偮?，肚子便發(fā)出了一聲咕嚕。

    申屠川頓了頓：“餓了？”

    “嗯?！奔韭?wèi)醒笱蟮膽?yīng)了一聲。

    申屠川扭頭看向桌子，見上頭的飯菜動(dòng)過，卻沒有吃多少，思索片刻后便走上前，夾了些她喜歡的菜在碗中，端著到她床邊坐下。

    “放肆，誰準(zhǔn)你坐下的？”季聽不悅，卻也只是訓(xùn)斥一句，便沒了別的動(dòng)作。

    申屠川唇角微動(dòng)，還未揚(yáng)起便傳來一陣疼痛，他頓了一下，用勺子舀了飯菜送到她唇邊：“要伺候殿下用膳，坐著方便些。”

    季聽輕哼一聲，卻也沒有拒絕送到嘴邊的吃的。她實(shí)在餓的厲害，又不想暴露身子不舒服的事，所以方才沒叫丫鬟伺候，現(xiàn)在好不容易吃上飯了，一口之后更覺腹中空蕩，好在申屠川喂得及時(shí)，沒讓她閑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