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季聽回來的消息后，牧與之三人都過來了，季聽疲憊的看他們一眼：“我先睡會兒，有什么話等我醒來再說，外頭那些官兵來自郊縣，是護(hù)送我回來的人，去給他們備些好酒好菜，讓他們吃完先休息?！?/br>
    “我這就去安排?！蹦僚c之說完便直接去了。

    扶云見她自己回來，便有許多話想問，但褚宴直接將他拉走了。坐了一天一夜馬車的季聽渾身都要散架，倒在床上便睡得人事不知了，一直到了晌午被扶云推了幾下才醒。

    “有事？”她含糊的問。

    扶云應(yīng)了一聲：“殿下，皇上召見您?！?/br>
    季聽清醒了，靜了片刻后冷笑一聲：“本宮還未去找他，他倒是先找上本宮了?！?/br>
    扶云眉頭緊皺，眼底閃過一絲擔(dān)憂。申屠川受傷的事，他已經(jīng)從郊縣那些官兵口中聽說了，很是擔(dān)心殿下會沖動。

    “放心，我有分寸，叫人進(jìn)來為我更衣。”季聽看向他。

    扶云見她目光清明，頓時(shí)松一口氣，出去叫丫鬟去了。

    半個時(shí)辰后，季聽一身宮裝、氣勢威嚴(yán)的出現(xiàn)在宮門口，她不緊不慢的往前走，每一步都矜貴守禮，絲毫看不出怒意。

    季聞早已在乾清殿等著，看到她后臉色極為不好，上來便是一句：“長公主殿下好大的本事，朕要你在行宮等著，你竟敢私自回京?！?/br>
    季聽只當(dāng)他的話是耳旁風(fēng)，巡視一圈后看到錢德，對視的瞬間錢德下意識垂眸，似乎不敢同她對視。

    “為何會突然回來，是誰讓你回的，你不該給朕個解釋嗎？！”季聞見她這般輕慢，頓時(shí)怒極。

    季聽面無表情的走到錢德面前，錢德咽了下口水，額上出了一層汗。

    “長公主？！”季聞一拍桌子，“給朕滾過來！”

    他話音未落，季聽便已經(jīng)拔出錢德的劍，毫不留情的避開盔甲所在，刺向了他的小腹，血瞬間濺了季聽一臉一身，連手上都染了紅。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她會突然發(fā)難，俱是一愣后齊刷刷的掏出劍指著她，季聽卻十分平靜的松開手，當(dāng)錢德無力的跪下時(shí)，她只是從懷中掏出手帕，垂眸仔細(xì)認(rèn)真的擦手：“你該感謝本宮力氣不夠大，沒辦法一劍刺穿你，這一劍是給你長長記性，讓你記住什么人該動，什么人不該動?！?/br>
    “季聽……你這是干什么？！”季聞氣得直哆嗦。

    季聽似乎這才發(fā)現(xiàn)他在殿中一般，神色清冷的回頭看向他：“在為駙馬報(bào)仇?！?/br>
    季聞一愣，眉頭頓時(shí)緊鎖。

    季聽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諷刺：“皇上還不知道吧，您派這位錢大統(tǒng)領(lǐng)保護(hù)臣，結(jié)果他直接將臣監(jiān)管了起來，寸步不離的守著，連行宮都不得出，本宮前夜實(shí)在無聊，便逼著駙馬配合演了一場戲，本是為了去郊縣游玩，結(jié)果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直接帶人追殺我們，駙馬被流矢射傷，這會兒還生死未卜的躺在郊縣府衙中。”

    季聞聽到申屠川受傷，眼底閃過一絲錯愕，立刻質(zhì)問的看向錢德。

    那日天黑，場面又混亂，錢德也不知申屠川如何了，一時(shí)間不敢回應(yīng)季聞的視線。他此刻血已經(jīng)流了一地，面色也愈發(fā)慘白，聞言虛弱道：“……卑職不過是想用箭逼停殿下，并非有意射傷駙馬……若不是殿下要逃，卑職也不至如此?！?/br>
    季聽冷笑一聲：“逃？本宮是犯了什么罪，要用到這個字眼？”

    錢德頓時(shí)不說話了。

    季聽便直接問季聞：“他不肯回答，不如皇上回答臣，為何您派去保護(hù)臣的人，會對臣起了殺念?！?/br>
    “錢德腦子轉(zhuǎn)不過彎，聽到朕再三叮囑他要保護(hù)你，便過于小題大做，此事不過是誤會而已?！奔韭劽嫔幊恋馈?/br>
    季聽輕笑：“誤會，聽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處置他了？”

    “自是要罰，來人，先將錢德拖下去！”季聞冷聲道。

    雖然知道他不會真的罰錢德，可當(dāng)聽到他含糊過去，季聽的心還是冷了。她前世是真心疼愛過這個弟弟，可他卻前世今生都在傷她，不知悔改，一意孤行。

    錢德被拖走后，大殿上只剩下一灘血跡證明他先前在過，季聞看著這灘血跡臉色很是不好，靜了片刻后斥責(zé)：“你若是覺得委屈，直接同朕說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在大殿之上動手傷人。”

    “臣不親自動手，難不成等著皇上下旨處死他？”季聽涼涼道。

    季聞不悅：“朕知道駙馬受傷你心情不好，可你不該對朕發(fā)脾氣。”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會處死？”季聽勾起唇角，“殺害皇親國戚，夠他誅九族了，不過看在本宮曾挑他孫子為駙馬備選的份上，皇上可以網(wǎng)開一面，只殺他一人便好?！?/br>
    “季聽，朕不需要你教朕?！奔韭劦?。

    季聽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既然皇上不想聊這些，那不如說說讓舉人做參將都尉的事？”

    “你果然是為這件事回京的?！奔韭劽鏌o表情。

    季聽冷淡的看著他：“皇上錯了，臣本沒打算回京，是您的人追殺臣和駙馬，臣才無奈回來，此事也是回來之后才聽說的?！?/br>
    “朕不管你是如何聽說的，此事朕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奔韭剳B(tài)度強(qiáng)硬。

    季聽靜了片刻：“皇上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做將領(lǐng)，難道不該有個理由？”

    “你也是手無縛雞之力，不還是掌管虎符能遣天下兵將？”季聞反問，“朕不過是想多培養(yǎng)幾個如你這般的大將之材，又何錯之有？”

    季聽垂眸，掩下眼底諷刺：“原來皇上是這般打算，說得似乎也有道理，只是皇上是不是該一碗水端平，既然文人能做武將，那武將是否也能入六部做些文臣的活兒？臣兵營中近日也培養(yǎng)出十余個讀書人，想來做些文書工作也是難不倒他們的?！?/br>
    “放肆！你還將手伸到六部？！”季聞頓時(shí)像被冒犯了一般。

    季聽困惑抬頭：“臣不過是按皇上的想法提議，皇上為何這般說？”

    季聞斥責(zé)的話瞬間到了嘴邊，但還是忍住了，冷著臉道：“長公主這幾日辛苦了，回去就在府中歇著，朕何時(shí)召你，你再出來?！?/br>
    “皇上是要軟禁臣？”季聽定定的看著他。

    季聞冷淡道：“不過是不想聽你廢話?！?/br>
    季聽笑了：“皇上既然這般厭煩臣，臣自然要為皇上分憂?！?/br>
    季聞一頓，警惕的看著她。

    季聽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緩緩跪在地上后摘下頭冠，面無表情道：“若皇上既然執(zhí)意如此，臣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對不起那些無故被降職的參將們，無顏再面見他們，就此辭去大將軍一職，待回去便將虎符奉上。”

    季聞愣住，顯然沒想到這次竟能無意間逼她交出虎符。

    第79章

    乾清殿內(nèi)靜了片刻，季聞皺起眉頭：“你當(dāng)真要辭官？”

    “若非這次駙馬受傷，臣還不知自己在皇上心里是這般礙眼，如今辭了官也好，省得再惹皇上厭煩，”季聽面無表情的說完，跪拜之后直起身，“臣告退?！?/br>
    說罷，她連看都不看季聞一眼，便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

    扶云一直在宮外焦急等候，見她出來后趕緊迎上去，一看到她身上的血臉色都變了：“殿下！”

    “放心，不是我的。”季聽安撫的看了他一眼。

    扶云仔細(xì)打量，確定這些血是濺上來的后才松一口氣，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但因?yàn)榕卤粚m門口那些人聽到，只能生生憋著

    二人一同上了馬車，褚宴已經(jīng)在里頭了，看到季聽身上的血眼神一冷：“殿下，怎么回事？”

    “沒什么，我方才刺了錢德一劍，這血是他的?！奔韭爮娜莼卮?。

    扶云忙問：“殿下刺的時(shí)候可經(jīng)過皇上允許了？”

    “他還想幫錢德脫罪，怎么可能允許我動手?！奔韭牶眯Φ?。

    扶云頓時(shí)緊張了：“那皇上會不會責(zé)罰殿下？”

    “要錢德監(jiān)視殿下一事名不正言不順，皇上也不好拿出來說，所以此事只能是錢德自己辦事失了妥當(dāng)，皇上若想責(zé)罰殿下，首先得責(zé)罰錢德才算公平?！瘪已缋溧侧驳?。

    季聽勾起唇角：“但皇上最是看重錢德，怎么舍得因這件事殺了他，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但這也是便宜錢德了，這次是申屠川保護(hù)殿下，殿下才能安然無恙，若是只有殿下一人，受傷的豈不就是殿下了？要我說，他該被誅九族才是。”扶云咬牙切齒。

    褚宴冷著臉：“日子還長，咱們和他走著瞧?！?/br>
    “沒錯！殿下乃是武將之首，若真想收拾他，他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咱們走著瞧！”扶云恨恨道。

    季聽斜了他們一眼：“如今我已經(jīng)不是武將之首了?！?/br>
    褚宴和扶云同時(shí)一怔，還是褚宴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這是何意？”

    “皇上執(zhí)意讓那幾個舉人做參將，我勸不住，干脆辭官了?！奔韭犘Σ[瞇道。

    扶云怔怔的看著她，半晌嘴巴都微微張開了，看著傻里傻氣的。季聽一看就樂了：“怎么這么驚訝，你總抱怨我陪你少，如今辭官之后不就多的是時(shí)間，好好陪陪你不好嗎？”

    “不好！殿下怎么能辭官呢？！”扶云反應(yīng)過來后氣得眼角都紅了。

    季聽無奈：“本宮也沒法子。”

    “肯定有的，殿下再好好想想……要不去見見周老將軍？可千萬別沖動?。　狈鲈茟n心忡忡，見季聽不把他的話當(dāng)回事，趕緊扭頭看向褚宴，“這都什么時(shí)候了，你還憋著當(dāng)啞巴，還不趕緊勸勸殿下！”

    褚宴沉默的看向季聽，靜了許久后問：“殿下若是辭官，虎符可還要上交？”

    “我同皇上說了，回去后便交?！奔韭牶Φ馈?/br>
    褚宴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殿下打算真的交？”

    “自是要交的，”季聽說完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駙馬此刻病危，本宮回府之后便聽說了這個消息，只能立刻趕往郊縣照顧，至于要照顧多久，就說不準(zhǔn)了。”

    褚宴聞言這才松一口氣：“殿下有主意了便好。”

    扶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茫然的問：“我怎么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

    “所以你要多讀書才行?！奔韭爣@了聲氣。

    扶云：“……能別提讀書的事了嗎？”

    季聽笑笑，見他沒有再像方才一樣滿面愁容，便不再逗他了。

    馬車一路飛馳到了長公主府，一進(jìn)門季聽便叫人收拾了衣物，直接就要離開。牧與之聽到她要走的消息立刻趕來，同她聊了半晌后嘆息一聲：“如今避出去是最好的法子了，只是殿下走了，李壯將軍他們怎么辦？他們可還一直等著殿下想折子?！?/br>
    “無妨，他們?nèi)羰莵砹?，你便告訴他們本宮已經(jīng)辭官，接下來該怎么做，他們心里清楚的?！奔韭牼従彽馈?/br>
    牧與之蹙眉：“殿下要我留下？”

    “你要跟我一起走？”季聽反問。

    牧與之頷首：“若是以往，殿下出門我便不跟著了，可這次不同，要跟著我才放心，正好郊縣那邊的幾個鋪面已經(jīng)許久未盤，如今去了一并整理一下?！?/br>
    “你若是想跟那就跟著便是，扶云也跟著，留褚宴一人在府中守著便可。”季聽說完便將褚宴叫來，仔細(xì)吩咐了他一遍。

    聽到不能跟著去，褚宴眉頭微皺：“若殿下遇到危險(xiǎn)怎么辦？”

    “你放心，我去了郊縣之后便不再出門，不會讓自己置身危險(xiǎn)之中，再說我們也去不了幾日，要不了三五日皇上便會妥協(xié)?！奔韭犝f得很是篤定。

    聽她這樣說了，褚宴便不再有異議。季聽見他答應(yīng)了，便直接帶其他人離開了，等季聞知道她走了時(shí)，她已經(jīng)快到郊縣了。

    這兩日沒有再下雨，天氣倏然悶熱起來，都快深秋了才有了點(diǎn)夏季的感覺。

    這種氣候?qū)こＨ瞬缓檬?，一直趴在床上養(yǎng)傷的申屠川更是不好受，他身上纏了白布，一出了汗便捂著，結(jié)果白布所蓋的地方都捂出了一堆疹子，又癢又麻的也就算了，偏偏身邊連個轉(zhuǎn)移他注意力的人都沒有。

    他同季聽分開不過兩三天，卻感覺好像分開許久了一般，前兩日夜間起了熱，燒得迷迷糊糊時(shí)還生出了一分委屈，覺著自己為她受了這么重的傷，她不關(guān)心自己也就罷了，還翌日一早便瀟灑離開，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音訊，也不知那事解決得如何了。

    雖說自己在今生見著她時(shí)，便想好了要無條件的寵她，可等重逢還是得冷落她一下，叫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