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敘深皺了皺眉，看著星棠面色很冷。

    但星棠現(xiàn)在一點都不怕他，狠狠地盯著譚敘深毫不讓步，兩個人僵持不下。

    隔著星棠，譚敘深目光落在聞煙身上，臉上的冷意瞬間褪去變得黯淡。她柔順的頭發(fā)現(xiàn)在很亂，嘴唇也很蒼白，脆弱的不像話，即使睡著了也依舊緊鎖著眉頭。

    星棠看著譚敘深，眼里的怒火不知不覺變小，眼前的男人沒有了往日的風(fēng)采，神情落寞，愧疚和痛苦都很明顯，星棠微微失神，以至于她回過神之后，他已經(jīng)坐在了病床前。

    被自己氣到，他不該愧疚嗎？他不該痛苦嗎？他應(yīng)該承受煙煙雙倍十倍的痛苦！

    星棠想讓他走開，但剛邁開腿，就發(fā)現(xiàn)譚敘深抓住了聞煙的手，小心翼翼，動作輕柔。

    星棠眼睛瞬間紅了，她連忙抬頭看著病房的吊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譚敘深伸手放在聞煙的眉心，想把她緊皺著的眉頭撫平，但剛碰到，譚敘深就緩緩收了回去，怕把她吵醒。

    將她兩頰的碎發(fā)整理好，譚敘深從旁邊抽出濕紙巾，輕輕擦掉她手上的血，又仔細地把她臉上的淚痕擦掉。

    即使自己再狼狽，也先把聞煙收拾干凈。

    林希凡雙臂交疊靠墻站著，余光在譚敘深身上不經(jīng)意地掃過，最后又落在病床上，沒有說話。

    “譚先生，我想和你談?wù)劇！毙翘牡穆曇舸蚱屏耸覂?nèi)的安靜，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

    而譚敘深似乎沒有聽到，目光始終落在聞煙臉上，視線在她眉眼描摹，眼里的愧疚像墨一樣化不開得濃稠。

    停了片刻，譚敘深俯身，在聞煙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隨后走出了病房。

    星棠看了一眼聞煙，跟在后面出去。

    病房的門關(guān)上，房間只剩林希凡一個人，他靠著墻沒動，神色淡淡地看著聞煙，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見。

    凌晨一點多，住院部走廊亮著微弱的燈光，沒有一點聲音，這是星棠約譚敘深最爽快地一次，沒想到是這種場合。

    “煙煙最近情緒很不好，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們在一起的一年，她也很少跟我分享你們的事，”星棠紅著眼梳理自己的情緒，“那段時間我還很不高興，后來我就在想為什么?！?/br>
    “去年圣誕節(jié)你們從海市回來，她拉著我講了好久你有多好多好，給我發(fā)了很多你們的照片，還將照片洗出來做成相冊……”星棠說不下去了，聲音有點哽咽，“譚敘深，但凡你對她好一點，讓她多點可以講的，她都不至于變成這樣?！?/br>
    星棠說的每一個字譚敘深都聽清了，他低垂著眼眸，半邊臉隱匿在了昏暗里。

    “以前的事我不問了，至于煙煙為什么現(xiàn)在躺在這里我也不問了，但求求你，以后離她遠一點，我們不是一路人，她很傻，也跟你玩不起。”星棠抬頭望著譚敘深，一字一句道，“求你了。”

    和她結(jié)束關(guān)系，這不正是他要的結(jié)果嗎？但最后三個字傳到耳邊，譚敘深胸口控制不住地發(fā)悶。

    他抬眼望著對面的女孩兒，這么久來，這是譚敘深第一次認(rèn)真看星棠，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不太聰明，比聞煙還要單純，但現(xiàn)在說出的話卻讓他無從反駁。

    譚敘深沉默著，沒有答應(yīng)，他轉(zhuǎn)身要回病房，而星棠卻先一步伸出手?jǐn)r在他面前。

    “走吧，別來了。”星棠目光堅定。

    她的手臂直直地攔在那里，譚敘深伸手就可以撥開，但他停下了。

    站在病房外，譚敘深順著小窗往里看，她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曾動過，撫平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皺了起來。

    過了片刻，譚敘深轉(zhuǎn)身看向星棠：“我明天早上過來。”

    說完譚敘深離開了，只剩下星棠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目光逐漸兇狠，她剛才說的話聽不懂嗎？

    .

    車停在急診門外，譚敘深疲憊地癱坐在副駕駛，從前面儲物格拿出煙和打火機。

    他打開車窗，晚上的風(fēng)很舒服，但車?yán)飊ongnong的血腥味卻揮散不去，譚敘深看向后視鏡，雖然光線很暗，但他還是看見有一片比周圍的顏色重。

    到底流了多少血？

    煙抽了一根又一根，車窗外地上落了一層煙灰，直到譚敘深再去拿發(fā)現(xiàn)煙盒空了，才把打火機扔在了一旁。

    他順著車窗往醫(yī)院里面看，她在住院部，中間隔著會診樓，譚敘深什么都看不見，但還是看了好久。

    過了片刻，譚敘深開車離開了醫(yī)院。

    凌晨三點，路上的車很少，譚敘深開得很慢，仿佛所有的力氣在剛才去醫(yī)院的路上已經(jīng)用完了。

    他從來沒有那么慌過。

    回到家，譚敘深剛進門就看到了地上的血，順著玄關(guān)延伸到臥室。

    他順著血跡往前走，腿灌了鉛似的沉，nongnong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來到臥室，譚敘深望著地上的血，旁邊散落著一枚戒指。

    浸黑的眼眸閃了兩下，譚敘深緩緩坐到沙發(fā)上。

    他伸出五指，凝視著手上已經(jīng)干了的血跡，眼眸中流露出nongnong的疲憊和愧疚。

    他們之間，即使在她安全期譚敘深也從來沒有放肆過，那百分之幾的概率，被他們遇到了，而所有的痛苦，全部讓她承受了。

    不知道在沙發(fā)上坐了多久，天色已經(jīng)亮了，譚敘深洗了個澡，將房間收拾干凈，把那枚戒指撿起來重新放到盒子里，然后換好衣服，開車又去了醫(yī)院。

    昨天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后一晚上沒合眼，譚敘深開車行駛在路上，頭有些發(fā)沉。

    終于到了醫(yī)院，譚敘深直接去了住院部，修長的雙腿在病房外緩緩?fù)Ｏ拢樦〈巴锟础?/br>
    她已經(jīng)醒了。

    手放在門上，譚敘深忽然很猶豫，過了很久才輕輕推開。

    而聞煙看到進來的男人，臉色立即變得慘白，眼睛里還有深深的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完結(jié)前我一定給大家日個萬（捶我的36d大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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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星棠坐在床邊, 看到聞煙的反應(yīng)立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火了。

    “你……”星棠站起來剛想發(fā)火，隨即又忍住了, 她連忙扭頭看向聞煙。

    看見他，聞煙所有的記憶都被喚醒，揉雜在腦子里一陣陣抽搐的疼。

    他不愛她。

    他要復(fù)婚了。

    她懷孕了。

    孩子沒了。

    目光落在譚敘深身上，聞煙眼眶通紅, 卻強忍著沒掉一滴眼淚, 被子下的手情不自禁地移到腹部。

    原來那里有一個小生命，屬于她和譚敘深的孩子，然而她還沒意識到他的存在就已經(jīng)沒了。

    聞煙忽然很愧疚心痛, 她沒有照顧好他, 她和譚敘深之間唯一的紐帶，沒有了。

    最后還是沒忍住，聞煙一眨眼, 眼淚瞬間壓彎了睫毛順著臉頰流下。

    譚敘深注視著她, 她很虛弱, 但眼里的悲慟和排斥卻很濃烈，隨著他每往前走一步, 她的臉色就更蒼白一分。

    腿越來越沉，終于，譚敘深在病床前停下了。

    星棠抽出幾張紙巾, 幫聞煙輕輕擦掉臉上的淚, 一邊擦自己一邊哭, 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她不比聞煙哭得少。

    她太難受太心疼了，她的煙煙明明那么好。

    雖然星棠很想把譚敘深趕出去，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撒氣的時候, 幫聞煙擦干凈眼淚后，星棠走出了病房。

    “餓不餓？”譚敘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抽了一晚上的煙，嗓子干疼，聲音也有點啞。

    視線從她憔悴的臉龐下移，緩緩落到她平坦的小腹，譚敘深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目光凝滯了很久，過了片刻，譚敘深身體前傾，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里。

    但譚敘深剛抬手，聞煙就立即甩開了他。

    “不用可憐我?！毙呐K疼得已經(jīng)麻木了，最后只剩下一片冰涼，聞煙語調(diào)平靜，是她留給自己最后的尊嚴(yán)。

    雖然聞煙很嫉妒葉漫，但這一年里，她有好幾次感覺，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是那么難以跨域，他們在一起三年，那她就和譚敘深在一起五年，十年，一輩子……總有一天她會取代那個女人在譚敘深心里的位置。

    然而聞煙現(xiàn)在知道，她錯了。

    錯得離譜。

    雖然是個意外，但當(dāng)聞煙得知自己身體里曾經(jīng)有個小生命時，她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如果一個女人愿意為一個男人生孩子，她一定愛慘了他。他前妻那么驕傲的女人，一定很愛他。他們之間有三年的婚姻，最重要的是還有易陽，屬于他們婚姻和愛情的結(jié)晶，一個真實存在永遠不會斷地情感紐帶。

    這份感情，她永遠無法逾越。

    “如果這個孩子沒有發(fā)生意外，以后你是不是會親口告訴我……打掉？”聞煙微微坐直了身體，最后兩個字帶著顫抖的尾音。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聞煙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可她偏偏要問出來。

    昨天晚上，她疼得失去知覺，但意識模糊中聞煙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和慌亂，他驚慌失措地抱著她下樓，開車到醫(yī)院，他緊緊地抱著她，不停地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說別怕。

    聞煙感覺到了他的害怕，但那一刻聞煙是不怕的，在他懷里她什么都不怕。

    這是聞煙第一次見到他那么忐忑無措，意識朦朧間，聞煙想，他也是在乎的，或許他也是愛她的。

    然而現(xiàn)在，她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充斥著愧疚，疲倦，擔(dān)心，關(guān)切……但唯獨沒有愛。

    唯獨沒有愛。

    “怎么不說話？”聞煙眼眶發(fā)紅，她不是在逼譚敘深，而是在逼自己。

    對于譚敘深來說，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煙煙……”譚敘深喉頭發(fā)緊，后面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沒想過。

    他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能到這一步。

    “你走吧?！甭劅熍ゎ^看向窗外，不想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

    她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整個人脆弱得像是一張紙，仿佛一碰就碎，譚敘深抽了張紙巾，想要為她擦掉臉上的淚。

    但他剛碰到聞煙的臉，聞煙就條件反射地往后躲，情緒也變得激動：“別碰我！”

    譚敘深的手停在半空，眼色微微一沉，但看到她失控痛苦的情緒，轉(zhuǎn)瞬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