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整天都在這待著，有什么沒——”

    溫元嘉淡淡抬頭，眼珠和邢燁對上，輕聲重復(fù)一遍：“你沒時間?！?/br>
    邢燁那股火頓時散了，他石化成灰，垮塌下來，耷頭耷腦縮著，像只剛剛褪毛的鵪鶉：“有時間，寶貝，我有時間，多少時間都有，店里讓張博他們看著，你好好休息······”

    “我一直在好好休息，也沒有在關(guān)心你，”溫元嘉擰開水龍頭，一根根沖洗手指，“回去吧，我知道該怎么治療，也知道該怎么用藥，你那邊離不開人，還是生意比較重要?！?/br>
    “現(xiàn)在有什么比你重要，”邢燁莫名其妙，“寶寶，我們好好說話行么，你不滿意的地方有哪些，說出來我全都改?！?/br>
    “沒有不滿意的地方，一切都特別好，特別滿意，”溫元嘉掀開眼皮，“別站在那好么，擋到路了，我想回去休息?！?/br>
    邢燁直愣愣立著，成了塊動彈不得的鋼板，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和元嘉認(rèn)識十多年了，從來沒聽過這人陰陽怪氣說話，不，確切的說，是從來沒見過元嘉生氣······即使之前他硬著頭皮讓人回去，元嘉都沒有指責(zé)自己，更沒有大吵大鬧，再見面更是二話不說，答應(yīng)陪自己過來，什么要求都沒有提。

    可這是不正常的。

    沒有人會毫無脾氣，和另一個人百分百契合，更沒有任何一對愛人，生活中沒有半點(diǎn)摩擦。

    一直沒有發(fā)火，或許只是想要維系······這在他看來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

    邢燁乖乖側(cè)身，看溫元嘉像個冬眠蘇醒的企鵝，搖晃挪回床上，掀被裹住身體。

    他亦步亦趨跟上，挪到被子旁邊，攤成一張煎餅：“寶寶······”

    溫元嘉壓根不理。

    邢燁挪到對面，探頭探腦過去，百折不撓往前頭湊：“寶寶······”

    溫元嘉拉下被子，對上邢燁雙眼，平靜道：“叫誰呢?！?/br>
    邢燁卡殼：“叫，叫你······”

    “叫我還是叫它，”溫元嘉拍拍小腹，眉尖上挑，“說吧?！?/br>
    “叫你，”邢燁顫巍巍走上鋼絲，每吐一字思前想后，生怕說錯什么，“當(dāng)然是叫你，它還什么都不是·····”

    “它什么都不是？”溫元嘉橫眉冷對，“不要算了，我自己養(yǎng)它。”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邢燁手忙腳亂，怎么說怎么不是，“不是，不是，寶寶我嘴瓢了，叫你也是叫它，你和它一樣重要······”

    “我和它一樣重要，”溫元嘉一字一頓，“那未來生它有危險的話，留我還是留它？”

    邢燁傻了，只覺自己活脫脫是熱鍋上的螞蟻，往前走落入火坑，往后走燒成焦炭，陷入先救老婆還是先救媽的世紀(jì)難題里面，怎么答都是錯的。

    話音剛落，溫元嘉理智回籠，一把掀起被子，把自己蒙成一團(tuán)。

    真是傻了，都是什么問題······

    溫元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個不期而來的寶寶像個小小的導(dǎo)火索，把壓抑已久的情緒擰成引線，點(diǎn)上火苗，嗖一聲燃放出去，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胡攪蠻纏，遇事都先想自己的不是，可此時他不想忍了，他想要釋放，想要鉆牛角尖，想要把過往抽絲剝繭，一寸寸撕扯開來。

    “你還愛他么，”溫元嘉拽下被子，盯著邢燁的眼睛，“邢燁，我問你，你還愛他么?！?/br>
    “愛什么，”邢燁噎住，嗓音不自覺降低，他察覺到元嘉想問什么，可他不想再提到那個名字，“除了你不愛別人?！?/br>
    “勾雪峰，”溫元嘉說，“邢燁，你還愛勾雪峰么。”

    “寶寶你燒糊涂了，”邢燁有點(diǎn)壓不住火氣，起身去洗手間接水，“我給你換條毛巾。”

    “戳到痛點(diǎn)了？害怕了才不敢回答，”溫元嘉說，“十年的感情說忘就忘，你邢燁不是這樣的人，那我算什么，你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有他在看不到別人，現(xiàn)在沒有他就看到我了，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了？”

    邢燁眉頭直跳，腦殼青筋崩起：“寶寶你好好休息，我不和你吵架。”

    “吵啊，怕什么，你和勾雪峰不吵架么，你們情投意合如膠似漆，從來都不吵架么，”溫元嘉捏緊床單，口不擇言，“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這樣么，只忙自己的事，覺得這樣那樣是對他好，離婚了還舊情難忘，想做出一番事業(yè)，狠狠打他的臉·····”

    “寶寶寶寶別說了，求求你了寶寶，冷靜點(diǎn)再說好么，”邢燁抹了把臉，努力抻出笑臉，湊上前來哄人，“我實話實說，我邢燁不是冤大頭更不是傻子，他都那么對我，我怎么還會愛他？別提愛了，現(xiàn)在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反胃，只想離那個人遠(yuǎn)遠(yuǎn)的，老死不相往來，這輩子都不想知道他的消息。我對天發(fā)誓······”

    “不愛他但是恨他？”溫元嘉打斷邢燁，揚(yáng)起腦袋，“愛和恨是一體兩面，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真不愛也不恨的話，提到他的名字，你不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br>
    邢燁要發(fā)瘋了，他解釋不清，怎么說元嘉都不肯聽，他邏輯被繞散了，怎么說都掰不回來：“不是，寶寶，你聽我說，我和他過去曾在一起，這是事實沒法否認(rèn)，我也不能把他抹掉，當(dāng)做他沒存在過，但現(xiàn)在糾結(jié)這些沒有意義，我和他早分手了，現(xiàn)在在一起的是我們倆，我要和你過后半輩子，以前的事該忘就忘，我們把證領(lǐng)了，好好把寶寶生下來······”

    “喔，十年前想結(jié)婚你不同意，十年后想結(jié)婚你不同意，現(xiàn)在有寶寶你同意了，要是沒有寶寶，是不是過十年才會同意？”溫元嘉不依不饒，“對勾雪峰是求著追著陪著，對我就是先來后到有條件才行，是不是生男生女也有要求，生出皇子才能領(lǐng)證？”

    邢燁捏住掌心，后頸隱隱作痛，他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止住燥火：“寶寶，寶寶，元嘉，你歇歇好么，太久沒休息好了，你現(xiàn)在情緒不對，我給你按摩按摩，你好好睡一覺行么，先別鉆牛角尖了，實在氣不過你打我?guī)紫?，我皮糙rou厚不怕打，只要你能消氣，有什么事醒來再說，該說的我全都說，只是現(xiàn)在沒法溝通······”

    “那要什么時候才能溝通，”溫元嘉毫不客氣，“邢燁，你對我是什么感情，你分的清么，你對我是喜歡還是愛，我是你空窗期的慰藉，還是寂寞時的寄托？十年前不愛我，十年來沒找過我，十年后我去找你，你就愛上我了，哪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