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為什么不行，為什么非要有個理由，”邢燁頭皮放電，滿腦袋滋滋作響，愁的頭暈?zāi)X脹，神經(jīng)都是木的，“愛一個人需要有理由嗎？如果非要有的話，你為什么會愛我呢，我沒錢沒房沒車，空有一身力氣，你們家沒有一個看的上我，可你為什么愛我，每個人身上都有幾個優(yōu)點，邢燁也能掰出幾個，可不值得你放棄這么多陪我過來。這不是上學(xué)時競選班長，還要把優(yōu)點突出放大，在講臺上拉選票的，我們是過日子對不對，每天朝夕相處，過的舒服過的好就足夠了，天天柴米油鹽醬醋茶，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我對你是不是真心，嘴上說出花都沒用，要看實際行動······”

    “哦，我懂了，這就是你的實際行動，”溫元嘉垮下眼角，冷淡勾唇，“為了事業(yè)忙的沒空說話，外界一切都可以拋棄，什么都沒你的事業(yè)重要，現(xiàn)在只有這一家店面，如果以后開了十家百家千家，你還能有在家的時候？”

    “那是未來的事，未來再說好么，”邢燁渾身長毛，冷汗出了一身，“寶寶寶寶，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以后肯定改，說什么都改，吃一塹長一智，發(fā)生這樣的事，我要還像以前那樣，純粹腦子有炮，再說我這樣不為別的，現(xiàn)在那個臥室多小，還在廚房旁邊，寶寶很快就要出生，以后要給它準(zhǔn)備嬰兒房，要讓它爬來爬去，快點攢錢才能換大房子，還有那個書房就在桌前，不是不是我嘴瓢了，那個書桌就在窗前，你沒有獨立空間，看書學(xué)習(xí)多不方便，我想早點蓋好木屋，你和寶寶能搬過去······”

    “那個木屋要你二十四小時看著，沒有你就蓋不了么，”溫元嘉垂下腦袋，手指攪在一起，“按你的意思，蘋果沒法找富士康代工了，庫克得邊抓研發(fā)邊抓生產(chǎn)，還要深入基層去買零件，興致來了還要自己留在生產(chǎn)線上裝配······是這樣么？”

    邢燁怔怔坐著，大腦筋疲力竭，即將宣告罷工：“不是，不是，不能這么對比，那是高科技公司，需要全球協(xié)作生產(chǎn)，消費者面向全球，和我現(xiàn)在的工作不一樣啊，再說不是干個不停，只是剛開始還沒磨好，地基搭起來才能做上面的，等磨合好就能放手，我之前那個粵陽情開了那么多家分店，不是每家都過去看的，各自有店長匯報工作，做第一家店時才親力親為，越開越多就習(xí)慣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會和勾雪峰感情破裂？”溫元嘉輕緩眨眼，黑眼珠微微轉(zhuǎn)動，“你們當(dāng)年如膠似漆，如果一直蜜里調(diào)油，不可能因為得病就立刻分手，只能是感情早就出了問題。那是出了什么問題，難道全是勾雪峰的錯，和你沒有一點關(guān)系？你沒有全身心撲在事業(yè)上，忙到不想回家，忙到?jīng)]空理會對方，只想讓事業(yè)越做越大，別的什么都不在意？”

    “元嘉，先別說了好么，拜托你，求求你好好休息，”邢燁頭痛欲裂，“是這樣，有什么問題等你醒來溝通，做錯的我好好道歉，以后改不改看我行動，是，我以前確實這樣，而且一直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為什么不想做事業(yè)呢，人生短短幾十年，大千世界這么精彩，不做事業(yè)做什么呢，再說事業(yè)不好家庭就會好么，不是這么非黑即白······”

    “那去陪你的事業(yè)過日子好了，我和寶寶不需要你，”溫元嘉倒回床上，被子蒙回腦袋，腦殼嗡嗡作響，“接著講吧，說什么你都有理由解釋，這也不是能說明白的事，就這樣吧，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不管了?！?/br>
    邢燁窩在床邊，五指插|進(jìn)頭發(fā)，頭皮摳的生疼，大腦一片空白，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覺被放在絞刑架上百口莫辯，難受的百爪撓心，胸腔被滾油填滿，炙烤皮rou翻卷，冒出滋滋糊味。

    過去發(fā)生的就是發(fā)生的了，他不敢否認(rèn)，也沒有辦法否認(rèn)，那是他過去的人生，涂不掉抹不掉擦不凈的人生，要接受他要和他在一起，就要與這部分人生共存，他不想追根溯源是不想一遍遍回想，陷在過去走不出來，可元嘉非要他說出感情發(fā)生的理由，他文化不高說不出來，他現(xiàn)在只是看到元嘉就會興奮，身體和精神都立正敬禮，知道有寶寶了欣喜若狂，想要加倍努力，給元嘉給寶寶更好的生活······他做錯了嗎，他不該這么做么，他要放任自流，讓寶寶在窄小臥室里攀爬，讓元嘉陪他蝸居？

    如果他做錯了，要怎么做才是對的，如果想要改正，要怎么改元嘉才會滿意？

    他不知道元嘉為什么對勾雪峰那么耿耿于懷，在他這里勾雪峰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當(dāng)那人擺弄掰不平整的文件，塞進(jìn)公文包闖出門時，在他這里，過去的感情就算斷了，再也不會復(fù)原。

    即使元嘉沒來，也不會和勾雪峰再有交集。

    元嘉為什么這么在意這些。

    邢燁想不出來也不敢問，他有心想說什么，又怕說出來觸到元嘉逆鱗，不幸再勾起火星，他眼觀鼻鼻觀心窩著，乖乖坐在床邊，扮演一座雕塑，小心放緩呼吸。

    “邢燁?！?/br>
    “哎?！?/br>
    邢燁立正達(dá)到，險些敬個軍禮。

    “問你兩個問題?！?/br>
    溫元嘉沒有出來，他縮在枕頭下|面，被子蓋在頭頂，胸腔里鳴音震動，甕甕渙散出去。

    “你說?！?/br>
    “第一個問題，如果在醫(yī)院時我沒去找你，你會來找我么？”

    “不會，”邢燁斬釘截鐵，“當(dāng)時那種情況，我只想自生自滅?！?/br>
    “那如果你是個幸運兒，恰好被治好了，恢復(fù)健康了呢，”溫元嘉捏緊手指，指間滿是冷汗，神經(jīng)被狠狠繃緊，系成一根琴弦，“那你······會來找我么？”

    邢燁噎住了。

    他臉上陣紅陣白，喉口被棉花堵住，半天才憋出一句，嗓音粗啞難聽：“這是······這是第一個問題，還是第二個問題？”

    “第一個。”

    “好，你問了我就回答，”邢燁扶在膝上，眼珠盯著褲縫，半天沒挪動一下，“如果我還能爬起來······也許會的?！?/br>
    溫元嘉眼眶紅了。

    “第二個問題?！?/br>
    邢燁埋下腦袋，深深抽一口氣：“嗯······好?！?/br>
    “十年前，十年前如果我······十年前如果我······沒有離開那個小區(qū)，再也不聯(lián)系你，而是更加努力嘗試，”溫元嘉小腹抽痛，那個弱小生命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緒，在里面輕輕游動，“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空氣靜默下來，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分辨清晰。

    第76章

    溫元嘉屏氣凝神，在被窩里深深淺淺呼吸，枕頭里的羽毛重若千斤，從云上碾壓下來，將他碾成薄餅。

    他陷在黑暗里面，眼珠泡進(jìn)鹽水，無所適從的委屈滿溢上來，堵住耳朵洇透鼻腔，小腹抽疼不休，胸口被碎石填滿，動一動咯吱作響，磨得人牙齒泛酸，他進(jìn)退兩難，想聽到答案又不想聽到答案，仿佛在耳蝸里堵滿棉花，這一切便會敷衍過去，不會硬生生撕扯出來，似一道天塹，隔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