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他家書書最棒，其他人完全比不上。

    有人過來，陳又把推車?yán)揭贿吔o對方騰出空間，他對男人說，我只是做了自己應(yīng)該做的，我相信有很多醫(yī)生都比我做的好很多。

    但愿吧。

    男人笑著說，醫(yī)生，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喝一杯咖啡。

    陳又這一刻猛然想起來了，他跟閻書說過的假設(shè)，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第141章 主任你好?。?5）

    不多時，陳又坐在超市旁邊的咖啡廳，對面是疑似艾滋病患者的那位大白天的，咖啡廳人不少， 有個什么動靜都沒知道。

    陳又放心許多， 他記得這人姓單，單良， 是善良的諧音。

    挺有意思的名字。

    單良喝口咖啡，臉白的過分， 五官很耐看，醫(yī)生，沒有打擾到你吧？

    陳又心說， 我敢說有么， 我不敢啊，你沒發(fā)現(xiàn)我很慫么？

    他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沒有。

    單良把杯子放下來， 醫(yī)生，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

    陳又瞅瞅年輕男人，又要講故事了？你說你，gān嘛一次兩次的跟我講?。侩y道我臉上寫著知心大哥哥這幾個字么？

    他在心里嘆口氣，有什么事你說吧。

    日頭才剛升起沒多久，街頭的行人和車輛打著光影不停jiāo錯。

    單良垂著眼皮，他穿著高領(lǐng)的棕色毛衣，臉是白的，唇是白的，手也是白的，僅露出來的部位都呈現(xiàn)了一種接近透明的感覺。

    陳又靜靜的等著，不會催促。

    良久，單良開口，我有一個弟弟，一個meimei，從小學(xué)開始，我每一次考試都拿年級第一，家里的墻上貼著我的獎狀，弟弟meimei把我當(dāng)榜樣，全家都以我為榮。

    上了高中以后，我開始參加大大小小的競賽，為班級為個人努力，我的夢想是當(dāng)一名老師。

    說到這里，單良抿嘴，笑了一下，很單純，還有些靦腆。

    陳又愣了愣，忽然就想往下聽了，對方卻停在高中，好像自己的生命也停在了那一年。

    他沒捉住自己的好奇心，給跑出來了，然后呢？

    單良臉上的笑意不見，沒有接著說，而是問，醫(yī)生，你信命嗎？

    陳又沉默了。

    他想了想，怎么說呢，命這東西，你信不信，它都在。

    單良喃喃自語，是啊，在著呢。

    陳又莫名覺得冷，不是冬天的冷，是生命無常，命由天定的無助，凄涼。

    單良嘆口氣，醫(yī)生，我終于如愿以償了，可是我不開心。

    他摩挲著蒼白的手指，神qíng迷惘，我不知道我還有什么好追求的。

    陳又覺得面前是一只迷途的小羔羊，搞不清方向，就不想跑了，在原地等著老去死去。

    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有艾滋，跟不跟姜美人有關(guān)。

    這種事，如果用假設(shè)和猜想來定論，有些不道德啊。

    你知道有個國家的人一年四季都不穿衣服嗎？你知道世上有一種果子是白色的，流出來的果汁卻是黑色的嗎，你知道有一種會流淚的樹嗎

    陳又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世界很大，遠(yuǎn)超你的想象，工作累了，生活無聊了就請個假去看看走走，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樂趣。

    單良盯著陳又纏著創(chuàng)口貼的手，半響移開視線笑，醫(yī)生，你知道的真多。

    我是瞎說的啦，陳又感嘆，這個世界也很jīng彩，比你想象的還要jīng彩。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碰到了也沒辦法你說是不，比如我吧，倒霉的時候我就會想啊，老天爺對我不好，想讓我難過，想看我的笑話，我偏不，我要對自己好，我要開開心心的，我氣死它。

    單良怔了怔，他又笑起來，不同于之前，醫(yī)生，你的朋友一定很快樂。

    陳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一個人一種生活態(tài)度，他gān涉不了別人，別人也改變不了他。

    單良垂了垂眼，如果我能早點認(rèn)識醫(yī)生就好了。

    我才剛來，早不了的，陳又問道，你還要咖啡嗎？要的話我給你再點一杯。

    不要了。

    單良站起來，醫(yī)生，祝你心想事成。

    他沒有同陳又握手，就轉(zhuǎn)身走了，身形清瘦異常。

    陳又松口氣，想到什么就追出去，街頭行人來來往往，已經(jīng)不見那個人。

    真是個怪人

    陳又嘀咕，他跑回咖啡廳，把自己的購物袋提走。

    心想事成，這個祝福好好。

    陳又有點遺憾，他應(yīng)該也送個祝福的，可惜他反應(yīng)遲鈍，沒趕上。

    那人一副病態(tài)的樣子在陳又腦子里打轉(zhuǎn)，他在街邊吸一口裹挾著汽車尾氣的冷空氣，那就祝你健康快樂吧。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鬧鐘，提醒陳又去醫(yī)院的，他忘xing大，越來越大，不記著不行。

    到了醫(yī)院，陳又就去隔壁，周醫(yī)生在跟個護(hù)士說話，見著他，就讓護(hù)士走了。

    陳又注意到護(hù)士的眼睛是紅的，他問周醫(yī)生，怎么了？

    周醫(yī)生讓他把門關(guān)上，窗口期那么長時間，有人心理承受能力差。

    陳又抽抽嘴，傳播的途經(jīng)就那幾個，怎么這么怕？

    周醫(yī)生說，萬一命不好呢？

    陳又，

    周醫(yī)生說，幾年前有個倆歲的小女孩輸血被感染乙肝，就是醫(yī)院的事。

    陳又的眼角一抽，輸血有風(fēng)險，出門有風(fēng)險，吃飯也有風(fēng)險，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你跟我提命，我一個病人也跟我提命，搞不懂。

    不懂才玄乎嘛。周醫(yī)生問，陳醫(yī)生你的檢查結(jié)果怎么樣？

    陳又說，我肯定沒問題。

    周醫(yī)生笑著說心態(tài)好，才是真的好。

    他見陳又要走，就趕緊說，別走啊，趁現(xiàn)在不忙，咱倆再聊聊。

    陳又尋思回去自己那兒也是發(fā)呆，索xing就坐椅子上，跟周主任東拉西扯起來了。

    臨近中午，閻書做完手術(shù)，他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片刻后，某個公園里

    這個點沒什么人走動，要是早幾個小時，會有一波老頭老奶奶晨練，也有年輕人晨跑，散步。

    姜美人戴著毛線帽子，脖子上繞著幾圈黑色圍巾，一張臉白的嚇人。

    啪嗒一聲，她點燃一根香煙，對著虛空吸上一口，再緩緩?fù)鲁鲆粓F(tuán)白霧。

    煙霧漸漸縈繞，遮住了姜美人的視野和表qíng。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定數(shù)。

    就在昨天晚上，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那個瘋子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開始，她想好了，會積極配合治療，盡力活的久一點。

    可是，她清查郵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封大半個月前的郵件。

    無意間的一個舉動，把她拖進(jìn)黑暗，這次爬不起來了。

    那封郵件的內(nèi)容是遲來的道歉和問候，問她好不好。

    她不好，她糟糕透了。

    姜美人瞪著電腦屏幕，下一刻就把電腦砸向地面。

    多年前，姜美人跟幾個朋友登山，途中結(jié)識另外一行人，大家相談甚歡，就一起上路。

    在山頂，姜美人跟一個英國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沒有任何措施，那時候她年輕，剛好對方又讓自己著迷，她在山上度過了瘋狂的幾天幾夜。

    下山的時候，他們遭遇當(dāng)?shù)厝说目謬槪筚I一些東西，還要jiāo出身上的值錢物品。

    最后發(fā)生沖突，打斗。

    那是一個有著愉快的開頭，以驚恐收尾的旅行，也是姜美人的最后一次旅行。

    當(dāng)時有人受傷，有人流血，姜美人也不例外，她被那個英國男人拉著往山下跑，彼此身上都有血。

    他們成功脫險，發(fā)瘋的親吻，擁抱，zuoai，比每一次都要激烈。

    回憶到了這里，姜美人的指尖開始顫抖，她低著頭，身子也在輕微的抖動。

    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那個英國人之后被查出有艾滋，他懦弱，逃避，一直沒有聯(lián)系她，死前才從她以前的同事那里拿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給她寫了那么一封郵件。

    向她懺悔，想要得到她的原諒，好進(jìn)入天堂。

    一個月后，姜美人被同事拉著去獻(xiàn)了血。

    她不敢想，自己的血被輸入哪個病人的體內(nèi)。

    更不敢想，當(dāng)年的單良用的血有沒有可能就是她的。

    對方或許早就查到了？

    報應(yīng)，都是報應(yīng)。

    昨晚姜美人把自己泡在放滿冷水的浴缸里面，那種刺骨的冰涼讓想起來了很多事。

    有一年，她做完手術(shù)回住處，已經(jīng)是凌晨了，街上沒什么人。

    她遇到幾個酒鬼，差點被qj，是有個少年出來，阻止了事qíng的發(fā)生。

    姜美人很害怕，她跑了，回家洗澡睡覺，沒報警，也沒管少年的死活。

    直到昨晚，她才把那些畫面拼湊完整，那個少年就是單良。

    當(dāng)年她總是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也是單良。

    想殺了她，卻一直沒有動手，把她的命捏在手里。

    思緒驟然回籠，像一個急剎車，刺激著姜美人的神經(jīng)末梢，她把煙掐滅，又去點燃一根。

    這次她說起了今天的目的，也是難以啟齒的一句話。

    閻書，對不起。

    旁邊的閻書長腿jiāo疊，不語。

    姜美人抽著煙，嗓子堵著，鼻子也堵著，她哽咽，真的很對不起

    那天她的手臂受傷，是閻書用手給她按的，當(dāng)時閻書的手心有道細(xì)小的口子。

    還有更早的一次，有個心臟病人死在手術(shù)臺上，家屬來鬧事，一群人上來就打。

    那個手術(shù)不是閻書主刀的，是他底下一個醫(yī)生，可他出于職業(yè)，必須站出來解決。

    當(dāng)時他的后背被劃了一道傷口，是由同樣受傷的她做了應(yīng)急處理。

    那時候誰會去注意血液里是否有病毒，會不會傳染。

    為什么會這樣？姜美人從昨晚到現(xiàn)在，無數(shù)次的問自己，問老天爺。

    她錯了，這跟別人沒有關(guān)系。

    對不起。

    姜美人來來回回的重復(fù)著，她不知道自己的qíng況，這人如果感染，也早就錯過了打阻隔針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