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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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確實說過,口含玉石練習(xí),可以治療口吃??梢郧暗闹x珠藏,是絕不肯口含玉石練習(xí)的——畢竟,這些被人把玩的東西,饒是它們是玉石,貴女閨秀也定會覺得不干凈。 玄玉韞沉默地朝她頷首,掃了眼謝珠藏和阿梨,見她們手上都沒拿著祭文,略詫異地道:“背下來了?” 謝珠藏點頭:“嗯!” 玄玉韞坐在了石凳上,看著站在亭中的謝珠藏:“那接著背吧,背完我們再回宮用膳。” 焦慮的阿梨張大了嘴:“但我們的……”阿梨想勸謝珠藏回去來著,畢竟這大半天,水已經(jīng)喝完了??芍x珠藏卻已欣然應(yīng)下:“好!” 她從小盒中又拿出一塊新的玉石,小心地擦了一遍,然后背著玄玉韞,含進了口中。等做完這一切,她才轉(zhuǎn)過身,看著玄玉韞,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玄玉韞的心口一痛,他低下頭去,手放在袖中緊握成拳,又緩緩松開。他強迫自己沉著地道:“背吧,孤聽著?!?/br> 謝珠藏略一想,又接著背了起來:“夜……安……寢……居……之……勞……” * 這日過后,玄玉韞無論有沒有被韓少傅留堂,一出文華殿,必然直奔荼蘼閣。即便為此,他得日日挑燈夜讀,偶爾還要通宵達旦。但是,不論刮風(fēng)下雨,謝珠藏一定會坐在荼蘼閣后院的亭子里,將親蠶大禮的祭文反反復(fù)復(fù)地誦讀。 對玄玉韞來說,這樣就夠了。 盡管謝珠藏讀祭文依然沒什么長進,可玄玉韞臉上從未有厭煩之色。他們還有三年,只要持之以恒,三年總夠了。 然而,玄漢帝卻并不滿意。 “少傅說你近來疲憊,上課偶有走神,為何?”玄漢帝手中翻看著玄玉韞的策論,隨意地問道。 “兒臣……”玄玉韞沉吟一會兒,還沒等他說出一個理由來,玄漢帝就把策論扔在了他的腳邊,厲聲道:“且不論這策論寫得如何,上頭的‘汩汩細流’的‘汩’與‘汨沒’的‘汨’,你竟也分不清?” 玄玉韞“噗通”跪了下來:“兒臣知錯?!?/br> “知錯?”玄漢帝冷笑了一聲:“你求韓少傅提前寫祭文、帶著阿藏去荼蘼閣練祭文,朕還當(dāng)你開了竅,知道怎么做去堵士林的口,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卻沒想到,你寧肯自己通宵達旦地補課業(yè),還真要讓阿藏把這篇祭文練出來不成?” “是。”玄玉韞毫無遲疑:“她是兒臣的太子妃?!?/br> 玄漢帝垮下臉:“荒謬!難道念不出來,她就不是太子妃了?” 玄漢帝苦口婆心地勸道:“更何況,這一月來,阿藏可曾念順過一句話?韞兒,阿藏貞靜賢淑、享著無限尊榮便夠了。你好端端的,逼她做甚?凡禮儀節(jié)杖、宮中庶務(wù),以后自有良娣接手?!?/br> “這不一樣?!毙耥y低著頭,聲音沉沉的,像風(fēng)雨欲來的天色。 玄漢帝啞然,憋了半晌才氣道:“你給朕把‘汩’和‘汨’抄百遍來!” 玄漢帝拂袖而去。 玄玉韞跪著,直到看不見玄漢帝的身影,他才撿起自己的策論——玄漢帝只用朱筆圈出那個錯把“汩”寫成“汨”的字,對于策論的內(nèi)容,無絲毫評價。玄玉韞沉默地站起來,將這本策論放進了自己的懷中。 但是,玄玉韞才出文華殿的門,就看到了本該隨侍在謝珠藏左右的入墨。玄玉韞眉頭一蹙,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殿下,姑娘讓奴才候著殿下,她今兒沒去荼蘼閣,要歇幾日,免得殿下白跑一趟?!比肽⒉恢佬h帝和玄玉韞的對話,畢恭畢敬地道。 “沒去!?”玄玉韞的臉色倏地沉下來。他腦中原本密布的陰云,終于響起雷鳴滾滾,將他的心情撕裂:“連一個月都不到,她這就堅持不了!” 玄玉韞怒而甩袖:“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引《祭文》注釋同第5章 作話?!?/br> * 第7章 郎如鐵 玄玉韞一進毓慶宮,直奔西殿而去。他眼見謝珠藏剛從繡架上站起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謝珠藏!” “你為什么不去荼蘼閣?你就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了嗎!?”玄玉韞疾言厲色道:“孤陪你練了那么多天,你說不練就不練?你把孤置于何地?。俊?/br> “又蜷在宮里刺繡,你成日里繡這些東西有什么用???它們能幫你過了親蠶禮這道坎嗎???它們能幫你獲得父皇的認可嗎???”玄玉韞見謝珠藏呆而不語,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每吐出一個字,懷里的策論就像會長出一根尖刺,直到將他的胸口刺得千瘡百孔。 他愿意為了謝珠藏擋下玄漢帝的不滿與警示,也愿意為了謝珠藏去求少傅提前三年寫一篇祭文,也愿意為了謝珠藏通宵達旦。 可謝珠藏好像被嚇到了,她呆呆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又或者,是她根本不知道他為何而生氣。 玄玉韞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剪刀,他面沉如水,一步一步走向繡架——繡布上的鶯飛燕舞、春風(fēng)剪柳已初具雛形。 就因為這刺繡,阿藏常年自閉于宮室內(nèi),既不肯宴飲,也不肯說話。 只要他落下這把剪刀…… 可他的手在發(fā)顫—— 這是阿藏喜歡的東西啊。 玄玉韞一閉眼,手倏地下落—— “殿下!殿下您別毀了姑娘的心血!姑娘她說不出話了——姑娘不是不想練,姑娘她說不出話了啊殿下??!” 阿梨終于趕了回來,撲跪在玄玉韞的腳邊,放聲大哭。 * 如晴天霹靂,玄玉韞愕然道:“你說什么?。俊?/br> 阿梨一把鼻涕一把淚:“姑娘昨晚上嗓子就有些啞了,今兒一起床,發(fā)現(xiàn)完全說不出話了。婢子方才就是去請華太醫(yī)來的?!卑⒗婵薜溃骸暗钕掳?,姑娘是練到嗓子啞,姑娘沒有為著刺繡偷懶,您——誒誒誒,您沒落剪子?。??” 阿梨瞪大了眼睛,看著落在繡架旁邊桌上的剪刀。她下意識地抹了把自己的眼淚,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點。等看清了那剪刀離繡架還有十萬八千里,而那繡架還是好好的春日景色,阿梨訕訕地道:“婢子方才太心急了,請殿下責(zé)罰!” 她跪在地上,砰砰地磕頭。 玄玉韞隨手一揮,焦急地看著謝珠藏道:“你怎么不說呀?”然后又醒悟過來謝珠藏壓根說不出話,更急了:“華太醫(yī)呢!?” 跟著阿梨過來的華太醫(yī),默默地從角落里走了上來。 一直如雕塑一般杵著的謝珠藏,好像此時才重新活過來。她看了眼華太醫(yī),做了個“等等”的手勢,先默默地伸手拉起了阿梨。然后她從桌上拿起了剪刀,走向繡架。 玄玉韞心下一驚,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攔,就見謝珠藏把剪刀放進針蒲籃里。玄玉韞尷尬地縮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謝珠藏把針蒲籃收進柜子里,才把繡布從繡架上取下來,遞給了阿梨。她指了指最上層的柜子,阿梨會意,站在小板凳上,把《春日宴》收進了最上頭的柜子里。謝珠藏指了指下頭落了鎖的柜子,阿梨便給最上頭的柜子,也加了把小銅鎖。 謝珠藏伸手問阿梨要鑰匙。阿梨愣了一下,很快去翻箱倒柜:“姑娘,婢子給您找根紅繩來串著?!卑⒗嬲抑桓幚K,把小銅鎖的鑰匙從鑰匙串里取出來,然后串進紅繩里。 謝珠藏指了指自己的脖頸。阿梨呆滯了一下,畢竟謝珠藏常帶的都是珍貴的瓔珞,帶這么個鑰匙,實在有點兒怪。但阿梨是最乖巧的使女,從來不質(zhì)疑謝珠藏的決定,她麻利地給謝珠藏戴上。 直到做完這一切,謝珠藏也沒看一眼五味雜陳的玄玉韞,而是徑直坐下來,自己撩起一點點袖子,在手腕上搭上一塊絲帕。 華太醫(yī)立刻就走上前來,安心地放下手中的醫(yī)箱——這年頭,能把自己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馁F女,真的很少見了。 華太醫(yī)給謝珠藏把完脈,說道:“姑娘這是練得太多了,上火而至失音不能言語?!?/br> 玄玉韞很是緊張:“她會好起來的吧?” 華太醫(yī)點了點頭:“殿下放心。不過,謝姑娘近來不要多說話。服訶子湯,和元氣,降火潤肺。將養(yǎng)一段時日,就會好起來。” 玄玉韞松了一口氣:“那便好。” 華太醫(yī)又溫和地看著謝珠藏,道:“謝姑娘近來一直在含著石子練說話吧?這法子雖然有少許效果,但是您不能多用。您的唇舌都有破損處了,易生口瘡。要輔以知柏地黃湯,忌生冷辛辣?!?/br> 玄玉韞緊抿著唇,神色復(fù)雜難辨。 謝珠藏朝阿梨指了指一旁的筆墨,阿梨會意,給她遞了支炭筆來,謝珠藏便在竹紙上寫道:“那您還有什么好法子推薦嗎?” 華太醫(yī)拈著自己得意的白胡子,捋啊捋,胡子都扯斷了幾根,他才遲疑著道:“法子……倒是有,只是,稱不上好法子?!?/br> 謝珠藏眼前一亮。 華太醫(yī)有點兒受不得謝珠藏這亮閃閃的眼睛,像他家的小孫女,華太醫(yī)深深地嘆了口氣:“姑娘,這法子俗了些,原是平頭百姓才稀罕用的。” 他仔細觀察謝珠藏的臉色,見她只是興奮地點頭,華太醫(yī)才緩緩地道:“先練《笑林廣記》,再練繞口令?!?/br> 謝珠藏茫然地看著華太醫(yī),玄玉韞卻勃然色變:“阿藏怎么能說這等粗鄙之語!” 《笑林廣記》里記載的都是市井笑話,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在崇文的士林之間,這書本身都是個笑話。更不用說繞口令——士林崇尚文辭優(yōu)美,而不是這種毫無意義的粗陋玩笑,它們連成書都不配! 華太醫(yī)反應(yīng)極快,立刻哈腰點頭:“是下官的不是,殿下恕罪?!?/br> 謝珠藏抿著唇瞪了玄玉韞一眼,玄玉韞一噎,他把頭扭到一邊去,一肚子氣卻又不知往哪兒發(fā)。 謝珠藏便又寫到:“這些法子有用么?” 華太醫(yī)小心解釋:“笑談和繞口令,既能鍛煉舌頭,也有助于您松緩精神,比起含著玉石,更有效些。坊間已有治好的例子了?!?/br> 玄玉韞握緊了拳頭。 謝珠藏立刻寫道:“煩請華太醫(yī)教我?!?/br> 她口不善言,本身就快要活成一個笑話——她一定要變成更好的自己,不論要穿過多少叢生的荊棘。 玄玉韞看到了謝珠藏寫的話,他還看到謝珠藏又寫了一遍。華太醫(yī)目光游移到玄玉韞身上—— 這法子的確太過粗鄙,先前謝珠藏自己都不肯練,華太醫(yī)自然提都不敢提??纱藭r,謝珠藏肯了,玄玉韞卻…… 玄玉韞再一次扭過頭去,既不看謝珠藏,也不看華太醫(yī)。 玄玉韞保持了沉默。 華太醫(yī)小心地斟酌著玄玉韞的心思,忐忑地道:“那……下官給您寫兩個?” 華太醫(yī)說完,立刻揪著自己的胡子,緊張地看著玄玉韞。 玄玉韞置若罔聞,只顧著喝茶。 謝珠藏露出了笑容。 * 華太醫(yī)奮筆疾書地寫完,把寫好的交給了阿梨,便要請辭離開。玄玉韞坐立難安,索性跟著華太醫(yī)一起走出去。 華太醫(yī)走在玄玉韞身后,也十分忐忑,生怕玄玉韞要單獨揪住他問罪。 玄玉韞親自送他到了毓慶宮的大門前星門,華太醫(yī)眼瞅著玄玉韞有要把他送回太醫(yī)署的趨勢,連忙道:“殿下留步!” 玄玉韞回過神來,問道:“你說的法子,當(dāng)真管用?” 華太醫(yī)松了口氣,只要是想著管不管用,而不是上來就罵他粗鄙就行,他恭聲解釋道:“殿下,姑娘口不善言乃是心病。心病需得心藥醫(yī),急不得?!?/br> 玄玉韞眸色一暗。如果謝珠藏不是五歲那年目睹父母雙亡,她也該是都城最伶俐的小娘子吧? 華太醫(yī)繼續(xù)道:“姑娘如今肯開口,是一件大好事。這笑談和繞口令,如下官先前所說,一是能鍛煉舌頭,最主要的,還是能讓姑娘放松說話。但是,人前和人后開口,又是不一樣的?!?/br> 華太醫(yī)對謝珠藏很同情,之前跟著阿梨目睹的一切還讓他心有余悸,他好心地強調(diào)了一遍:“此事急不得的,得慢慢來。” “三年?!毙耥y啞聲問道:“三年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