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李宗然連走帶跑地推門而入，他喘著氣喊：“遇臣，不好了，天星出事了，我?們……”

    “我?知道。”

    梁遇臣正站在窗邊看停在樓下的警車以及財政部和審計署的政府公車。

    他語氣鎮(zhèn)定得仿佛早已料到。

    “那……”

    李宗然從沒這么?慌張過，他冷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消息和政府的人都?來得那么?快，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聽不到，我?們他媽什么?時候受賄了？”

    他抬手微摁了下領(lǐng)帶，繞去大班桌后，也沒坐，站在書架前拿東西。

    李宗然看他淡漠如常的背影：“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梁遇臣把所有和天星有關(guān)的文件拿了出來，他站在桌邊整理好，而后抬眸：“天星四年的簽字人都?是我?。和你們所有人都?沒有關(guān)系。”

    “我?不是說這個?！崩钭谌唤乖瓴灰眩呓鼉刹?，指了下窗戶，“公安和財政部的車就在下面，是來帶你走的！”

    “接受調(diào)查不是很正常嗎？”梁遇臣神色不動?，他沒有一絲波瀾，冷定吩咐，“穩(wěn)住大局，把手里的事情?做好，這種?時候更不能自亂陣腳?！?/br>
    李宗然聽了這句，方才醒神。

    “還有，”梁遇臣目光冷峻如刀，語氣陰鷙，“盯好袁家和德威的動?靜。香港那邊也是，讓林森盯好。后面要收網(wǎng)了。”

    李宗然恍然，知道他是要借這個機(jī)會抓袁定山把柄了。

    就看他被帶走的時候，袁家會不會坐不住煽風(fēng)點(diǎn)火。

    他明白過來，松了口氣：“所以你是要……自己當(dāng)?這個餌？”

    梁遇臣走過辦公桌，經(jīng)過他時拍了下他肩，“所里的事情?安排好。到嘴的鴨子別讓飛了。”

    李宗然點(diǎn)頭：“好。你放心?！?/br>
    ……

    舒云一路小跑。

    她所在的這一層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她穿過混亂的人群去電梯間。

    電梯都?顯示在其他樓層，一時到不了她這里。

    舒云著急，原地等了幾秒，轉(zhuǎn)身跑進(jìn)消防通道的樓梯間，蹬蹬往上。

    她心里焦灼如焚，一口氣跑上梁遇臣辦公室的樓層。

    她跌跌撞撞，跑到他辦公室：“梁遇臣！”

    門一把推開，里面是空的。

    舒云心里一空，趕緊出來四處張望。

    還好，在走廊盡頭看見?了梁遇臣的身影。

    他站那在給幾位董事和合伙人安排后面的一些事。

    梁遇臣手抄在兜里，身姿頎長?，語氣平淡：“你們該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擔(dān)心?！?/br>
    交代完畢，他看見?等在不遠(yuǎn)處的舒云。

    她手抓著墻壁，兩只眼睛正一瞬不瞬盯著他。

    “都?去忙吧。后面幾天我?不在，得麻煩各位了。”他遣散眾人，轉(zhuǎn)身往舒云的方向走去。

    舒云雙肩一激，連忙迎上去：“梁遇臣……”

    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他腳下生風(fēng)，力氣大得像要掐斷她。

    舒云像一只被他拉扯的塑料袋，跌跌撞撞跟著他的步伐。

    梁遇臣不知往哪走了幾步，推開一個隔間的門，把她摁了進(jìn)去。

    一個堆放雜物的小隔間，封閉的，散發(fā)?一股淡淡的紙張發(fā)?潮的味道。

    這里沒窗，他也沒開燈。

    “梁——”

    舒云有些慌，可剛一開口，聲?音被他頃刻堵住。

    梁遇臣掐住她腰將人抵在門板上，他捏著她后脖頸抬起來，重重吻著吮著她的唇瓣，舌尖絞著，她唇齒發(fā)?麻，卻又努力回應(yīng)。

    比兩人復(fù)合后第一次親熱，吻得還要用力投入。

    她心臟顫動?，一時百感交集。

    梁遇臣唇瓣往下蔓延，咬她的耳垂，往下吻她的脖頸。而后他停住，稍稍和她分開，兩人都?喘著氣。

    黑暗勾勒他銳利的輪廓，他眸子深黑地望著她。

    梁遇臣再度低頭，捧住她臉溫柔地啄了下她的唇角，聲?音低暗而冷靜：“后面幾天，如果有人來找你，務(wù)必和我?做好利益切割，保住你自己和你手里的業(yè)務(wù)線?！?/br>
    舒云睜大眼，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不……”

    梁遇臣手臂收緊她腰肢：“記住了嗎？”

    舒云驚惶：“我?怎么?能和你撇開……”

    “現(xiàn)在不是說不的時候?！绷河龀嫉偷统雎?，他語氣篤定，“滿滿，我?不會有事的，我?沒有收賄。查不出東西的。頂多去三四天就回來了。”

    舒云望著他，心酸而無?言，她只能搖頭，胸膛起伏難定。

    梁遇臣一字一句，干凈利落地交代：“不要擔(dān)心。凡事你自己的利益為先，自己的安全為先，聽見?了嗎？如果真出什么?事，我?也是可以被切割和被犧牲的?！?/br>
    舒云眼眶忽然就濕了。

    她把眼淚憋回去，死死咬住唇，不肯搖頭也不肯點(diǎn)頭。

    梁遇臣瞧見?她眼睛水光閃了閃，拿拇指給她輕輕拭了一道。

    舒云別過臉：“……我?又沒哭。”

    梁遇臣將人抱進(jìn)懷里，手揉揉她后腦勺：“又不是什么?大事。聽話，嗯？”

    舒云顫抖地呼出口氣，艱難地點(diǎn)頭：“嗯?！?/br>
    他說的話是對的，不論?怎樣，華勤的利益不能受損，手頭的業(yè)務(wù)線不能受損。越到這樣的關(guān)頭，越不能亂。

    她鼻子一酸，這回卻明白：“我?知道?！?/br>
    梁遇臣面色這才緩和，他從兜里拿出一只細(xì)長?冰涼的東西，遞到她手里。

    舒云一眼就看出是什么?。

    通體雪白又細(xì)閃的鋼筆在黑暗里散發(fā)?著幽微的光芒。

    “你的鋼筆?！绷河龀颊f，“和李宗然一起，維持住局面。別害怕，放手去做?！?/br>
    舒云接過鋼筆，仿佛也接過了一紙投名狀。

    梁遇臣：“我?們得出去了?！?/br>
    舒云握著鋼筆，用力點(diǎn)頭：“好。”

    重新?開門，兩人一前一后走去外面。

    走廊外，財政部和公安的人已經(jīng)上來了，就在大廳里等著。

    這一層安安靜靜，沒人說話。同事們目光落過來，相?互竊竊私語。

    舒云看著梁遇臣往前走去。

    財政部的人和他依次握了手，說了幾句話，梁遇臣點(diǎn)了頭。

    有人摁了電梯樓層，領(lǐng)頭的那個做了“請”的手勢。

    梁遇臣合上西裝扣，走進(jìn)電梯。

    公安和財政部的人也陸續(xù)進(jìn)去。

    梁遇臣站在中央，他最?后抬眸，往她的方向看去。

    兩人眼神相?觸，他沖她安撫地點(diǎn)了下頭。

    舒云心像被什么?擊中，柔軟又擔(dān)憂。

    下一秒，電梯門劃過他清黑的桃花眼，門板闔上了。

    第73章 冬表樹

    [我由來都只想和她走一條路。]

    -

    舒云跟著人流下到一樓。

    大堂里鴉雀無聲, 旋轉(zhuǎn)門自動?轉(zhuǎn)著，進(jìn)出的同事都停下腳步注視著外面。

    舒云往前走幾步，停怔下來。

    玻璃外, 梁遇臣被人簇?fù)碇? 只露出半顆烏黑后腦勺，陽光灑在他?后衣領(lǐng)上，積雪一樣的白?色。

    有人給他?拉開車門, 他?沖人點(diǎn)了下頭, 解開扣子折身坐進(jìn)去?。

    政府公車開走了。

    舒云深吸口氣, 又徐徐吐出。

    她重提精神，回身上樓。

    所里一片混亂。每一層都很吵，大家走來走去?, 七嘴八舌地說話。

    舒云走去?李宗然的辦公室，他?正?在打電話，辦公桌前?站了一眾經(jīng)理總監(jiān)合伙人, 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

    舒云走進(jìn)去?, 和?大家點(diǎn)頭打招呼。

    舒云問：“情況怎么樣？”

    李宗然說：“不止我們, 德威的錢棟成也被帶走了。還有一些和?天?星合作過的券商、投行, 相關(guān)人員也被帶去?調(diào)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