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總監(jiān)道：“天?星那?邊參與受賄與財務舞弊的高管也都被公安立案了?！?/br>
    舒云聞言, 打開手機掃了眼新聞。

    天?星集團崩盤，股價已經(jīng)跌停；“天?星財務舞弊”“華勤董事長受賄”等詞條都被推上熱搜, 倒是?一同被帶走的德威風平浪靜。

    身邊一個總監(jiān)著急：“李總, 我們就這么干等著？要不要先發(fā)個澄清?。俊?/br>
    李宗然擰著眉，似在思索。

    那?個總監(jiān)說：“最佳公關(guān)時間只有24小時, 我們得趕緊澄清??！”

    舒云翻著手機, 點開財政部官網(wǎng)的公告，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而后抬頭：“可以?發(fā)聲明，但不能發(fā)澄清。現(xiàn)在財政部和?審計署正?在調(diào)查，官方都沒出結(jié)果，我們火急火燎地澄清只會?越描越黑，反而容易被扣上心虛的帽子?！?/br>
    此話一出，大家目光看過來。

    舒云認真地分?析：“我們再怎么澄清都沒有財政部最后的結(jié)果有力?度?！?/br>
    總監(jiān)反對：“舒經(jīng)理，財政部的調(diào)查好幾天?才能出來。這怎么行？我們也等上幾天?嗎？”

    李宗然仍思忖著，他?看向?舒云：“你的意思是?……”

    “態(tài)度?！笔嬖普f，“我們先發(fā)聲明，拿出配合國?家調(diào)查的誠意，而不是?盲目地澄清。至于結(jié)果如何，財政部自然會?公正?處理。”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大家都考慮著她這個方法的可行度。

    忽地，有人嘀咕：“那?這不就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梁總貪了嗎？”

    “他?沒貪?！笔嬖频菚r回頭，“他?不會?拿華勤開玩笑。”

    李宗然也掃了眼那?個人，繞到辦公桌后：“行，我現(xiàn)在來發(fā)聲明?！?/br>
    他?說：“其他?的還是?一切照舊，大家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br>
    舒云回到自己?的辦公區(qū)，工位上，她的下屬們也一片茫然。

    有人擔憂地看向?她：“經(jīng)理，那?我們現(xiàn)在……”

    舒云一笑：“繼續(xù)工作吧。沒事的?！?/br>
    另外一個下屬問：“華勤會?被處罰嗎？”

    還有新來的：“處罰了會?倒閉嗎？我不要剛畢業(yè)就失業(yè)啊?！?/br>
    “不會?的?！笔嬖瓢矒崴?們，“只是?配合調(diào)查，調(diào)查完就沒事了。大家先把手里的事做完。其他?的不用管。”

    說完，她走回多媒體室。

    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她著急忙慌去?找梁遇臣，又在李宗然辦公室里耽誤了好幾分?鐘，把請來的客戶扔在這兒不管，實在有點不像話。

    舒云調(diào)整好心情，只當沒發(fā)生?剛剛的事。

    她對梁遇臣絕對信任，當年?屈總帶著紅鈔與金條深夜從南城過來行賄的場景還在眼前?。她知道他?沒收，也不會?收的。

    推開多媒體室的門，里面客戶有幾個已經(jīng)走了，有些聚在窗邊，還有一些在刷手機看華勤的熱鬧。

    見舒云回來，客戶意外，調(diào)侃了一句：“舒老師還有心情繼續(xù)開分?享會?呀？”

    “各位老總還留在這兒呢，要真讓大家白?來一趟，我以?后還怎么有臉去?談合作？”舒云真誠一笑，道完歉，她重新拿起前?面的話筒和?翻頁筆，面容也切換成工作中的冷靜，“我們繼續(xù)把后面的分?享講完。上月，國?內(nèi)制造業(yè)pmi數(shù)據(jù)增長……”

    她進入狀態(tài)很快，客戶也不再關(guān)心華勤的突發(fā)新聞，繼續(xù)聽分?享會?。

    五點，分?享結(jié)束，舒云再把人送上車。

    有些客戶并不在意受賄的新聞，仍舊提出后續(xù)可以?合作。

    舒云受寵若驚：“感謝您信任。我后續(xù)讓我的團隊和?您的人對接?！?/br>
    “好?！笨蛻襞R上車前?說，“我和?你們梁總有過幾面之緣，感覺梁總不是?受賄的人。天?星這事看著大，但應該只是?小波折。你們?nèi)A勤不要太擔心了?！?/br>
    “嗯?！笔嬖铺鹛鹨恍?，目送著車開遠。

    送走所有合作方，她精疲力?盡地垮下笑容。

    十月的耀城已經(jīng)開始降溫了，秋涼的夕陽里，風吹著，刮起路邊堆積的枯葉。

    舒云重新上樓。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拿出手機看新聞。

    天?星和?華勤的熱度依舊居高不下，廣場上一直有人在罵，說華勤這么大的事務所還要收黑心錢，天?星財務舞弊崩盤他?也有責任，一起坐牢大快人心。

    李宗然也已經(jīng)讓華勤官號照她的意思發(fā)了聲明，言辭懇切、態(tài)度謙卑，雖沒有“華勤董事長受賄”這個詞條有熱度，但已經(jīng)有不少網(wǎng)友為這個回應點了贊。

    【結(jié)果沒出之前?，態(tài)度比什么都重要?！?/br>
    【財政部結(jié)果都沒出來只是?帶走調(diào)查，某些人罵什么罵啊？別?不是?水軍吧?！?/br>
    【本人從華勤畢業(yè)兩年?了，很感謝華勤這個平臺提供的資源與機會?。本人之前?在所里做經(jīng)理時和?梁總說過不少話，身邊很多從華勤跳出來的同事都相信梁總?！?/br>
    ……

    舒云看著，心里微微有些激蕩。

    她抬眸看向?身邊的佛手蓮，綠色的枝葉沐浴在夕陽里，散發(fā)著瑩瑩的暖光。

    舒云擦擦眼角，起身去?給它澆水。

    但愿早點出結(jié)果，把這一關(guān)平平安安給過了。

    -

    晚上，舒云沒回梁遇臣的公寓，她去?了一趟吳媽那?。

    吳媽擔心得不行，下午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但她那?時候正?忙著，也不好詳細解釋。

    吳媽揪心：“遇臣要真出什么事，我怎么到地底下去?和?老梁總和?太太交代啊。”她搖頭，“一定是?那?個袁定山搗得鬼，零八年?的時候，老梁總出了車禍，就是?他?cao控新聞召集記者，說老梁總出軌猥褻下屬，下屬拼死反抗才在高速上釀成車禍?！?/br>
    她抹一下臉，“老梁總不是?這樣的人，他?和?太太感情一直都很好。但人都去?了，根本死無對證。遇臣也不是?會?貪污受賄的，一定是?袁家故意……”

    舒云安撫著，聽吳媽絮絮叨叨說以?前?的事，心里也跟被刀子劃了似的。

    她和?梁遇臣在一起這幾年?，很少彼此提到父母。

    一是?兩人都工作狂，偶爾出差更聚少離多，湊在一塊談情說愛的時間都不夠，哪有時間談到父母家庭那?兒去?；二是?她也有感應，知道他?不愿提起這個。

    后來在華勤這么久，也能隱約聽見傳聞。

    那?次普吉島團建，許雯和?她說過一次后，她悄悄去?搜過零八年?的車禍。是?一個沒什么名氣的媒體爆料的。她看見死亡人員是?華勤集團梁姓董事長，她就大約知道了，以?后聊天?也不再談起。

    和?吳媽聊到深夜，舒云就在這兒留宿。

    她上樓走去?臥房。

    三樓的臥室空空蕩蕩，月色從窗戶外灑漏進來，幽微而冰涼，只鋪亮一塊地板。

    舒云在門口站了會?兒，忽而想起分?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求和?，與自己?吐露的那?些話語：

    “滿滿，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br>
    “成王敗寇，贏的一方才有話語權(quán)。”

    “華勤這場內(nèi)斗，我必須要贏。不論是?為我，還是?為你，甚至是?為我們的以?后?！?/br>
    ……

    舒云呼出口氣。

    她之前?從沒細細感受過他?說的這些，還隱隱生?過氣，覺得憑什么他?來求復合，還要自己?讓步體量？

    但現(xiàn)在，她好像明白?了。

    他?并非在用感情施壓，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在她身后等她回頭而已。

    -

    第二日，舒云照常上班。

    她一晚沒怎么睡著，雖然被子里他?殘留的氣息很好聞，可仍舊擔心。她都不知道他?晚上住哪睡哪。

    早上六點她就醒了，是?平常梁遇臣睜眼的時間。

    入秋天?亮晚了些，只泛出一點薄薄白?光。

    舒云這次沒賴床，洗漱后去?了所里。

    她上網(wǎng)看了看詞條，熱度稍稍降下去?一點，昨晚某個一線明星忽然塌房，把天?星和?華勤的事擠去?了后面。

    舒云松口氣，她撐撐額頭，在心里給這位明星說了聲謝謝。

    一夜沒睡好，她頭昏腦漲，又擔心梁遇臣。

    手里一大堆工作還得繼續(xù)，還得時刻提防出新問題。

    她看一眼身旁郁郁蔥蔥的佛手蓮，告訴自己?，一切靜待結(jié)果就好。

    可臨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又出事了。

    網(wǎng)絡上突然躥出一堆水軍，說華勤天?價服務費、競爭打壓同行、惡意解約導致企業(yè)資金斷裂破產(chǎn)……

    這都不算什么，主要這一條——

    有媒體爆料：華勤中國?esg部門倒賣客戶企業(yè)人員信息。

    并附贈了一段視頻，鏡頭對準電腦屏幕，上面的客戶信息嘩啦啦往下滾動?，但整個有文字的部分?都被打了馬賽克，也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泄露還是?造謠。

    下面評論也帶了起來，昨天?發(fā)布的聲明徹底失效——

    【華勤天?價服務費就換來這個結(jié)果？這得折多少企業(yè)在手上？】

    【只怕昨天?天?星的事也是?華勤的鍋吧，可憐還連累了德威。】

    ……

    舒云一個個看下去?，轉(zhuǎn)發(fā)評論還在增長且有越傳越廣的架勢。

    她大腦發(fā)懵，瞬間站起身才察覺自己?在打抖。

    可冷靜下來，她又眼尖地瞧見媒體有點眼熟，好像就是?她之前?搜過的，最先爆料零八年?那?場車禍的媒體名稱。

    工位旁，她的下屬們也看見了這條新聞，都驚慌失措地轉(zhuǎn)向?她：“經(jīng)理，我們部門怎么上熱搜了？我們沒有倒賣信息呀！”

    李宗然也從辦公室匆匆出來，面色嚴肅：“舒云……”

    “我看見了?！笔嬖泼嫔囍?，很是?冷定，“我們絕沒有倒賣信息，肯定是?有人栽贓。”

    李宗然咬牙切齒：“殺千刀的。我去?把這個媒體揪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