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秋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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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被顧恒舟拎小雞崽一樣拎出了周府。 怕顧恒舟生氣,沈柏縮著脖子半天沒敢說話,見顧恒舟往國公府的方向走,這才弱弱的開口“顧兄,你先答應(yīng)跟我一起四處逛逛的,還作數(shù)嗎?” 沈柏在太學(xué)院出了名的吊兒郎當,但生了一雙黑亮明澈的眸子,每次她有求于人的時候,一雙眸子就會變得水汪汪,如同盛著山間清泉,極具欺騙性。 顧恒舟又最是信守承諾,盯著沈柏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松手退了一步,示意沈柏走在前面帶路。 沈柏歡喜得不行,不過不敢?guī)ь櫤阒酃滟€坊和煙花之地,先帶他去戲園子,特意點了他喜歡吃的果干糕點和比較感興趣的《大統(tǒng)領(lǐng)出關(guān)》。 《大統(tǒng)領(lǐng)出關(guān)》是戲班子的人根據(jù)鎮(zhèn)國公早年帶兵出征的事跡改編的,雖有潤色,但基本遵從了當時的情況,扮演鎮(zhèn)國公的武生不夠高大魁梧,但動作很是利落。 這些戲碼沈柏看了不下八百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顧恒舟身上。 顧恒舟是第一次進戲園子,一開始被喧囂的鑼鼓震得眉頭緊皺,不過很快看懂戲臺上在演什么故事,眉頭漸漸松開,看得入了神。 見他喜歡,沈柏的眉眼彎起,殷勤的把糕點推到顧恒舟手邊:“顧兄,邊吃邊看吧?!?/br> 沈柏眼睛亮閃閃的一臉期待,顧恒舟給面子的拿了一塊糕點吃。 一場戲唱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從戲園子出來已是夕陽西斜,顧恒舟還沉浸在戲文最后的廝殺中,表情冷肅凌厲,沈柏一點也不怕,輕輕撞了下顧恒舟的肩膀:“顧兄,我又餓了,我知道護城河里有花船游燈,我們一起同游吧?!?/br> 顧恒舟是這兩年知道花船游燈活動的,多是交換了信物的男女坐船同游,增進感情,逢年過節(jié),葉晚玉都會讓顧恒舟下帖子邀請姑娘同游,顧恒舟全當耳旁風,一頭扎進校尉營。 若是讓顧淮謹和葉晚玉知道他不帶姑娘游船,反倒帶沈柏去游船,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顧恒舟下意識的想拒絕,沈柏軟著聲哀求:“顧兄,眼下不過節(jié),游船的人應(yīng)該很少,我知道顧兄在顧忌什么,顧兄很快就要到靈州赴任,我怕再沒有機會與顧兄同游了,顧兄你就當做是可憐可憐我吧。” 靈州距京千里,這一去,回京的次數(shù)的確屈指可數(shù)。 沈柏央求得這么可憐,顧恒舟終究沒有拒絕。 這個時候游船的人的確不多,沈柏興致高漲,直接找到最大的一艘船,拍著胸脯說:“船家,今夜小爺要包這艘船,好酒好菜可勁兒的上,小爺有的是錢!” 這個時節(jié)難得遇到出手這么闊錯的主,船家面上堆滿了笑,開口卻是歉然:“二位小郎君,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們這艘船已經(jīng)被人包下了,小郎君可否明日再來?” 明日?小爺?shù)故强梢缘?,可顧兄他不等小爺啊?/br> 江里其他船都入不得沈柏的眼,沈柏不甘心的問:“是誰包下這艘船的?我想多出一些銀錢,可否請他今夜把船讓給我?” 沈柏態(tài)度還算誠懇,而且身邊還站著一個氣度不凡的顧恒舟,船家猶豫了一下回答:“是國公府的二少爺一個時辰前派人來付的定金,小郎君若是真的想要這艘船,可去國公府與二少爺商議?!?/br> 顧恒修? 沈柏回頭看了顧恒舟一眼,顧恒舟眼底也有詫異。 顧恒修還未入仕,平日結(jié)交的也只有學(xué)堂里那幾個公子少爺,今日又沒什么特別的事,哪里需要包下這么大一艘畫舫? “謝謝船家,我與顧二少交情不錯,既然是他包下的,那便讓他先用吧?!鄙虬啬樕隙蚜诵?,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遞給船家,“請船家多上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二少,不必告訴二少我們來過?!?/br> 平白多得了賞,船家開心得不行,連連點頭:“請小郎君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顧二少。” 沈柏帶著顧恒舟離開,走出一段距離,沈柏壓低聲音問顧恒舟:“顧兄可好奇二少今夜包下大船要宴請誰?” 顧恒舟已經(jīng)知道沈柏行事的套路,微微皺眉:“你又想做梁上君子做隔墻竊聽之事?” 沈柏瞇著眼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貍:“顧兄怎么說得如此難聽,朝中局勢復(fù)雜,二少涉世未深,難免會被名利迷了眼,顧兄這個做兄長的,也該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以免他走了歪門邪道,給顧家門楣蒙羞不是嗎?” 沈柏把這事粉飾得理直氣壯極了,顧恒舟若是不跟著她去偷聽,那才是冷漠無情,放任自家兄弟走歪路不管。 顧恒舟說不過她,加上心底也有疑慮,便和沈柏一起上了一只不起眼的小舟,待到夜幕降臨,才趁著無人注意躍上那艘大船。 大船有兩層高,下面是雅致的包間,上面是兩個四角涼亭,擺著黃花梨木做的桌椅,夜風徐徐而來,帶著清涼的水汽驅(qū)散白日的灼熱。 船上只有幾個伺候的小廝丫鬟走動,顧恒舟很容易帶著沈柏到最大的包間屏風后面藏起來。 兩人剛藏好沒多久,顧恒修便領(lǐng)著三個護衛(wèi)走進來,顧恒修神色嚴肅,遞了眼色,三個護衛(wèi)便開始搜查包間,沒想到他這么警惕,顧恒舟下意識的抱緊沈柏,正想另外找地方藏起來,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穿著玄色華服的少年。 這人名叫姜映樓,是太尉姜德安的養(yǎng)子,也是沈柏的老熟人,上一世他在朝堂之上和沈柏幾次交鋒,仗著有姜家做靠山,使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沈柏在他手上吃過不少悶虧,不過新帝繼位后沒多久,沈柏便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本參得他丟了官位,流放出京。 沒想到顧恒修竟然和姜映樓這樣的人有來往。 姜映樓墨發(fā)高束,戴著一條銀色雙龍戲珠抹額,五官俊朗,膚色偏暗,腰間配著一把雕猛虎攢寶藍玉石的寶劍,唇角微揚帶著一起風發(fā)的笑,不屑的輕嗤出聲:“我們都見了多少次了,顧少爺還在怕什么?” 都是年紀相差無幾的少年,被這么一說,顧恒修臉上浮起羞惱的紅暈,不想顯得自己畏畏縮縮太膽小,顧恒修抬手讓護衛(wèi)出去,溫聲說:“昭陵自古不許結(jié)黨營私,還是小心些比較好?!?/br> 姜映樓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卻是滿滿的嘲諷:“顧少爺如今連功名都未曾考取,算什么結(jié)黨營私?” 這話戳了顧恒修的痛處,他的臉色難看起來。 他雖然是二房的嫡子,但他爹只是五品官員,性子又頗為清傲,平日和朝中其他官員沒什么來往,因此沒有資格進太學(xué)院進修。 顧恒修一直覺得,連沈柏、周玨之流進了太學(xué)院都能在小小年紀考取功名,定然是因為歷屆科舉考試的閱卷官都是太學(xué)院的人。 他這樣沒能進入太學(xué)院的人,想要考取功名實在是難于登天。 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顧恒修直接切入正題:“姜兄今日為何要約在這里與我見面,可是有什么事要說?” 姜映樓笑得意味深長:“自然是有好事要說?!?/br> 好事? 顧恒修心頭一跳,見姜映樓故意吊自己的胃口,按捺住激動,讓人送來豐盛的酒菜,等菜上完,顧恒修吩咐其他人不要來打擾,親自給姜映樓倒了一杯酒:“姜兄請用?!?/br> 姜映樓姿態(tài)高傲,坦然受了這杯酒,嘖嘖出聲:“好酒!” 顧恒修又幫姜映樓滿了一杯,姜映樓沒急著喝,幽幽道:“明年春試,我義父會是主考官?!?/br> 顧恒修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眼睛發(fā)亮,控制不住的問:“當真???” 姜映樓夾了一粒油酥花生丟進嘴里咬得嘎嘣脆,冷嗤:“明日四處都會發(fā)出告示,我騙你做什么?而且你不要激動,義父雖然是主考官,但也不會偏袒于你,你若沒有硬本事,也只有名落孫山的份!” 姜映樓一盆冷水潑到顧恒修頭上,顧恒修壓下興奮點點頭:“這是自然?!?/br> 姜映樓把顧恒修的表情盡收眼底,挑了挑眉:“不過,這事也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顧恒修眼眸又亮起:“姜兄此言何意?” 姜映樓終于進入正題:“聽說,沈太傅獨子沈柏在國公府養(yǎng)傷?” 沈柏眉梢微揚,舔了舔唇,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姜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 她偏頭去看顧恒舟,顧恒舟下顎緊繃,眸底卷著沉沉的風暴,沒想到自己這個二弟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這種事。 顧恒修完全沒有發(fā)覺自己正被姜映樓牽著鼻子走,像一條耍雜技的狗,姜映樓丟出一個球就搖頭擺尾的沖過去。 沈柏在國公府養(yǎng)傷也不是什么辛秘的事,顧恒修如實道:“沈少爺眼下的確在國公府,而且就住在我們西院的西棱院,姜兄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姜映樓沒急著回答,喝了杯子里的酒,又吃了兩筷子菜,才把空杯子放到顧恒修面前,顧恒修立刻端起酒壺幫他倒酒,姜映樓這才開口:“沈柏在太學(xué)院就是個上房揭瓦的混不吝,而且還對你大哥圖謀不軌,這些你都聽說過吧?” 顧恒修倒酒的手一抖,醇香的酒溢出杯子,灑了一桌。 顧恒修已經(jīng)猜到姜映樓想說什么,有些不安,忍不住提醒:“姜兄,他可是太傅之子。” 姜映樓被逗得笑出聲來:“顧少爺,他喜歡男人,就是個被人騎的兔爺,你還是鎮(zhèn)國公的親侄子,我不過是提了下他的名字,你就怕成這樣,若真要你做點什么,你豈不是要被嚇尿?” 姜映樓的語氣輕鄙,對沈柏很是不屑,活似沈柏是個可以被他隨意拿捏的玩意兒。 顧恒修抿唇不敢應(yīng)聲,他其實也不算特別蠢,姜映樓既然當著他的面提起沈柏,就絕對不僅僅是僅此而已。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的緊張,顧恒舟下顎咬得死死的,胸口怒火四竄,有對顧恒修的怒其不爭,還有對姜映樓出言不遜的憎惡。 姜映樓怡然自得的吃著菜,見顧恒修越來越糾結(jié),輕飄飄的催促:“顧少爺,天上不會掉餡餅,富貴險中求這句話你不會沒有聽說過吧?” 顧恒修緊緊抓著手里的酒壺,底氣不足的說:“我大哥,對那位沈少爺有些不同?!?/br> 姜映樓吃菜的動作一頓,坐直身體,兩眼發(fā)亮,熱切地看著顧恒修:“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清冷孤高的鎮(zhèn)國公世子竟然喜歡一個兔爺?那他在上還是在下?” 姜映樓的表情和語氣都讓人作嘔得厲害,沈柏聽他說自己還能忍,聽到他說顧恒舟,火氣頓時涌到天靈蓋,抬腳就想踹了屏風沖過去把姜映樓胖揍一頓。 你丫才喜歡兔爺,你們?nèi)叶枷矚g兔爺! 沈柏剛動作,顧恒舟就攬住她的腰,抬手掩住她的口鼻,不讓她發(fā)出聲音。 顧恒修也被姜映樓的話驚住,連忙否認:“我大哥是正常的,不可能喜歡兔爺,你不要亂說!” 姜映樓摸著下巴笑得一臉玩味,顧恒修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你有事就說事,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姜映樓白了顧恒修一眼:“顧少爺一沒膽量,二還和世子兄弟情深,我何必再白費口舌?” 顧恒修被激將,咬著牙回答:“誰說我沒有膽量?” 姜映樓雙手環(huán)胸,玩味的看著顧恒修,顧恒修手心和后背都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搭上姜家這條線,他就再也別想和姜家劃清干系,但他更知道,沒有他,還有很多人都想攀上姜家這個高枝。 他不做,多的是人為姜家做事。 顧恒修感覺自己好像站在懸崖邊,往前如履薄冰,但彼岸是富貴榮華,往后雖然腳踏實地,卻只剩一片荒蕪。 他在大哥的陰影下活了十七年,他不要這樣活一輩子,所以他要搏一把富貴榮華! 打定主意,顧恒修的眼神變得堅定,聲音也平穩(wěn)下來:“我既然來赴了姜兄的約,就有把握辦成姜兄交代的事,姜兄不妨直說。” 姜映樓等的就是這句話,勾唇邪肆的笑起:“顧少爺能這么想就太好了,其實也沒有什么難事,沈少爺生性頑劣,若是在國公府犯下一兩樁錯事也很正常,若是這錯事離譜到能置他于死地,就再好不過了?!?/br> 顧恒舟攬著沈柏的手微微失力,姜家的人竟然想要沈柏的命! 這個小騙子是紈绔了點話多了點離經(jīng)叛道了點,但與姜家完全沒有任何私怨,姜家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沈柏早就停止了掙扎,她對姜映樓說出來的話很意外,但意外之后又覺得很合理。 姜德安這個太尉作為三公之首,最看不慣的就是她爹這個臭書生,只要沈太傅還在教書育人,朝堂上就永遠還有和姜太尉不同的政見,天底下的言論就永遠不能統(tǒng)一。 言論不統(tǒng)一,底下的人就不能變成乖乖聽話的傀儡,那姜家也無法一直高枕無憂。 顧恒修被嚇傻了,姜映樓喝著酒吃著菜,耐心的等顧恒修慢慢消化掉這個消息。 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當朝太傅之子絕非易事,顧恒修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滿口答應(yīng),只說需要時間慢慢籌劃,見機行事,姜映樓很爽快地答應(yīng),畢竟校尉營的事剛出,沈柏若是馬上就出了事,難免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后面的飯顧恒修吃得心不在焉,等姜映樓吃飽喝足,顧恒修立刻丟下碗筷和姜映樓一起離開。 確定人走了,沈柏才推開顧恒舟,氣得背著手在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了兩圈還是不能消氣,咬著牙恨恨的說:“他大爺?shù)模战淖焯袅?,小爺?shù)谜衣榇姿^上黑揍一頓才行!” 沈柏說著就要跑出去雇人,腰被攬住,沈柏以為他要阻止自己,一個勁的踢蹬腿:“顧恒舟,你別攔著我,小爺今兒非把他揍成豬頭不可!” “我跟你去。” “你說什么都不行,小爺……誒?”沈柏傻眼,“顧兄,你剛剛說什么?” 顧恒舟沒吭聲,攬著沈柏避開其他人偷偷下船。 姜映樓和顧恒修分開后沒有急著回姜府,而是策馬去了西街。 西街人不多,姜映樓又沒讓侍衛(wèi)跟著,到了一處黑漆漆的窄巷,顧恒舟一腳將姜映樓從馬上踹飛,沈柏沒來得及買麻袋,正準備脫掉自己的外套罩到姜映樓頭上,顧恒舟一記手刀劈在姜映樓脖子上。 姜映樓哼都沒哼一聲,暈死過去。 沈柏脫衣服的動作僵住,有點無奈:“顧兄,套麻袋一頓黑揍的精髓在于聽被打的人豬嚎一樣的痛苦哀求,你直接把人打暈就沒什么樂趣了。” 顧恒舟走到巷口看著外面,溫聲說:“這附近人不少,他一叫會把巡夜司的人引來。” “哦。” 沈柏點點頭,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顧恒舟在幫她放哨,心口一熱,轉(zhuǎn)身狠狠一腳踹在姜映樓身上:“讓你丫罵我兔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顧兄這么高雅的人也是你能罵的嗎?兔崽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小爺以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手受著傷不能動彈,沈柏踹了一會兒就累得直喘氣,顧恒舟清冷的開口:“好了,馬上就到宵禁時間了,走吧。” “好!” 沈柏應(yīng)聲,抓緊時間又踢了姜映樓兩腳,還吐了兩口口水,然后才跟著顧恒舟一起回國公府。 兩人走得不快,一路上沈柏還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過半句沒提顧恒修和姜映樓勾結(jié)一氣要害她的事,顧恒舟繃著臉,一句話也不回應(yīng)她了。 月光很亮,輕柔的籠在他身上,有點清涼,但他周身的氣息更涼,像塊永遠都不會融化的冰,沈柏不喜歡他這樣,快走兩步攔在他面前:“顧兄,你是不是不想回國公府了?” 顧恒舟掀眸看著她,眸子也冷,生硬的說:“沒有?!?/br> 沈柏不依不饒:“那顧兄在生什么氣?” 沈柏表情執(zhí)拗,好像顧恒舟不說個一二三四出來,她就不會罷休。 明明是顧家的人聯(lián)合姜家的人要算計甚至是謀害她的性命,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擔心他會不會生氣。 那天她受傷回太傅府的時候,她也只關(guān)心他會不會因為沈太傅的話生氣,就連之前在校尉營,他遷怒她,說校尉營的人不是她的籌碼,她沒有因此和他生分。 她好像什么脾氣都沒有,也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只在乎他的感受。 顧恒舟心底有點沉,他認真的看著沈柏,問:“他們要害的人是你,你不生氣嗎?” 沈柏愣了一下,理所當然的反問:“我為什么要生氣?他們又不是我什么人,對我好或者不好都是他們的事,而且我又不是傻子,他們想害我說不定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可不會看在顧兄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的。” 沈柏的語氣相當自信,好像不管別人給她下什么樣的絆子,她都能從容應(yīng)對。 顧恒舟直直的望進沈柏眸底:“顧恒修是我弟弟,你就不怕我偏袒他對你不利?” 沈柏彎眸,眸底是全然的信賴:“顧兄,你不會是那樣的人?!?/br> 顧恒舟不知道沈柏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他不是表面上那樣一身正氣,他護短,也會出爾反爾,在趙定遠的人差點殺掉瞎猴子的時候,他也有過當眾翻臉的念頭。 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為了他想守護的東西,他甚至也會不擇手段。 可有一個人,卸下所有防備,毫無緣由的信任著他,覺得他和一切陰暗面都不會扯上關(guān)聯(lián),看著這雙眸子,他沒辦法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壓制住那些蠢蠢欲動的暗黑想法,如她所愿做個光明正直的人。 喉嚨微干,顧恒舟垂眸,低聲答應(yīng):“嗯,我不是那樣的人?!?/br> 說完繞過沈柏繼續(xù)往前走,沈柏什么都不知道,跟屁蟲一樣跟在顧恒舟身后:“顧兄,今晚我們不算坐過花船,下次有機會再陪我好好坐一回好不好?” “好?!?/br> “瀚上京里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下次你若是休沐無事,我再帶你去玩好嗎?” “好。” “還有還有……” “都好。” 顧恒舟突然變得異常的好說話,沈柏一路笑得停不下來,恨不得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才好。 回到國公府已經(jīng)過了宵禁時間,門房留著門,一見顧恒舟連忙站起來:“世子、沈少爺你們可算回來了,二老爺一直等著世子還沒睡呢?!?/br> 顧恒舟和沈柏突然被傳召進宮,出來以后也沒傳個信回家,顧淮謹自然會擔心得睡不著,顧恒舟微微低頭對沈柏說:“我去見二叔就好,你先回去吧?!?/br> 沈柏還沉浸在之前的高興中,笑得合不攏嘴:“那我就先回去了,顧兄跟顧二叔聊完也早點休息吧?!?/br> 顧恒舟說:“好。” 今天晚上顧恒舟應(yīng)了很多聲好,每一聲好都像是糖罐里剛撈出來的蜜餞,甜到沈柏心里去了。 沈柏哼著小曲兒唱著歌回到西棱院,一進門不期然看見顧恒修拎著一包東西站在門口,正和李杉大眼瞪小眼。 臉上笑意頓消,沈柏繃著臉背著手走到顧恒修面前,若無其事的問:“這個時辰了,二少爺怎么會在這里,找我有事嗎?” 顧恒修有些失魂落魄,聽見沈柏的聲音回過神來,連忙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沈柏:“聽說柏弟喜歡吃福寶齋的核桃酥,今日路過順便帶了一點,柏弟白日無聊可當零嘴吃?!?/br> 柏弟?跟你很熟嗎,就稱兄道弟的。 沈柏暗罵,面上刻意浮起欣喜,從善如流的改口:“修哥真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絕不推辭。” 沈柏說著接過那包核桃酥,當著顧恒修的面打開吃了一大口,她相信顧恒修還不至于蠢到親自買了糕點在里面下毒來害人。 顧恒修心里藏著事,見沈柏毫無防備就吃了糕點,臉色發(fā)白,眼底閃過慌亂,故作鎮(zhèn)定的說:“時辰不早了,柏弟早點休息,我也先回去了?!闭f完落荒而逃。 李杉看出顧恒修的異樣,伸手拿走沈柏手里那包糕點,沈柏咽下嘴里的東西,懶洋洋的開口:“沒毒,不用試了,明日幫我把它吃完?!?/br> 李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天以后,顧恒修跟沈柏說話的頻率高起來,基本都是打著討論課業(yè)的旗號給沈柏送好吃的好玩的,沈柏來者不拒,全都照單收下,不過顧恒修一旦提出想和沈柏出門游玩,沈柏就以手痛為借口拒絕。 期間沈孺修又讓人給沈柏送了兩次錢,沈柏把錢收了,一句話也沒回給她爹。 日子過得飛快,轉(zhuǎn)眼便到了秋獵的日子,沈柏左手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脫落,右臂的箭傷也好了八成,不過還不能太用力。 趙珩欽點了秋獵隨行的人員,沈柏和顧恒舟都在其中,顧恒修和顧恒決沒有資格參加,一起跪接了圣旨,等傳旨的公公一走,顧恒決便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 葉晚玉對這雖然沒什么意外還是有些失望,強撐著笑給顧恒舟和沈柏收拾包裹。 秋獵不同一般,趙珩帶了兩個貴妃,四個皇子,三公及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帶著家眷同行,加上隨行的醫(yī)館、宮人、婢女,浩浩蕩蕩得有上百人。 獵場在遠郊,來回各要消耗一天,正式狩獵五天,一共七天,現(xiàn)在天氣熱,至少要帶三套換洗的衣物,顧恒舟還要親自進獵場,葉晚玉又特意準備了一包袱外傷藥,顧恒舟嫌累贅不肯帶,沈柏全都塞進自己的包袱里。 周德山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但后面的騎兵訓(xùn)練基本都是顧恒舟在做,顧恒舟先要和周德山帶著這些騎兵和禁衛(wèi)軍一起隨行,沈柏不能和他一起,臨行前一天晚上一直賴在荊滕院不肯走。 “顧兄,往年秋獵你都是最好的,但我聽說今年獵場設(shè)在密林,林子里生禽猛獸很多,你莫要為了爭第一就只身犯險,若是受了傷就得不償失了?!?/br> 顧恒舟用帕子仔仔細細擦自己的弓弩,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嗯,沈柏還是覺得不放心,忍不住懇求:“顧兄,要不你跟陛下說說讓我也參加吧,我不爭名次,就跟在你后邊幫你撿獵物行嗎?” 顧三顧四在幫顧恒舟檢查箭鏃,聽見沈柏這話,顧三忍不住冷嗤一聲:“沈少爺,就你這身手,麻煩你不要給殿下添亂了好嗎?” 沈柏現(xiàn)在也惱恨自己身手不好,她要是能重活得再早一點,一定每天勤加cao練,絕不拖顧恒舟的后腿。 在大是大非面前,顧恒舟的原則性是很強的,沈柏知道自己不能跟著去,只能軟著聲要求:“顧兄,無論遇到什么情況,請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先,要是你有個好歹,我就活不了了?!?/br> 聽到最后一句話,顧恒舟停下手里的動作,掀眸看向沈柏,沈柏立刻豎起三指發(fā)誓:“顧兄,我是認真的,要是你出了意外,我就不活了,讓我們沈家的香火斷在我這里。” 顧恒舟鋒眉緊蹙:“沒事少瞎想,盼我點好?!?/br> 沈柏說:“哦。” 沈柏做了一晚上噩夢,第二天天沒亮就跑荊滕院去了。 顧恒舟早就醒了,顧三伺候他洗漱,顧四幫他穿上銀甲。 銀甲是內(nèi)務(wù)府新制的,上身是緊實替身的魚鱗狀銀甲,下面是蓮花形狀的下擺,肩肘和膝蓋都有青面獠牙的護具防護,背后還有一件海棠色披風。 簡單用過早膳,顧恒舟穿著銀甲大步走出來,清潤的晨曦柔和的灑下,銀甲折射出微冷的亮光,顧恒舟渾身的氣勢變得冷銳,已隱隱有了多年后的鎮(zhèn)安大統(tǒng)領(lǐng)風范,沈柏蹲在院門口看著顧恒舟,一時忘了動彈。 她來得太早,還沒洗漱,一頭烏發(fā)睡得亂蓬蓬的,蹲在院門口莫名像一條看家護院的小狗。 顧恒舟沒想到沈柏會起得這么早,眼底閃過驚詫,大步走到沈柏面前,低頭睨著她:“蹲著這兒做什么?” 沈柏仰頭笑得像個傻子:“沒什么,我就是想祝顧兄秋獵順利,奪得頭彩?!?/br> 顧恒舟的勝負欲沒那么強,越過她就要走,走出幾步又回頭看著她:“秋獵非同尋常,好好待在太傅身邊,莫要亂跑。” 他要忙的事很多,到時不一定能顧得上她。 惶惶不安了一夜的心被注入力量,沈柏站起來,活力十足的說:“顧兄放心,我絕對不給你惹麻煩!” 沈柏送顧恒舟去了大門口,周德山已經(jīng)領(lǐng)著校尉營的騎兵等在外面,獵云被牽出來,馬頭上也戴著銀制馬面,威風凜凜。 顧恒舟翻身上馬,舉劍高呼:“出發(fā)!” 所有人馬整整齊齊朝皇宮方向進發(fā)。 等整個隊伍繞過轉(zhuǎn)角消失不見,沈柏才轉(zhuǎn)身回到西棱院讓李杉幫她束發(fā)整冠,準備出門的時候,顧恒修又來了,拿了一包香薰給沈柏:“秋獵要在郊外扎營,這個季節(jié)蚊蟲很多,我特意讓人尋了熏香,柏弟可以拿去點上,也好睡個好覺?!?/br> 隨行的醫(yī)官都會準備驅(qū)蚊蟲的熏香,顧恒修就算沒參加過秋獵也該聽說過的,不過沈柏沒有戳穿,笑盈盈的接過那包熏香:“修哥想得真周到,這份恩情我記下啦?!?/br> 當著顧恒修的面,沈柏妥善的把熏香放進懷里,又熱絡(luò)的寒暄了,沈柏帶著李杉出門,太傅府的馬車剛好到門口,沈柏直接跨上馬車,掀簾進去,沈孺修穿著藏青色繡鶴羽朝服端坐在里面,莊嚴凝重,沈柏卻一眼看見他的鬢角多了幾根刺眼的銀絲。 放下簾子,沈柏坐下,一言不發(fā)。 馬車先到宮門口和趙珩的儀仗匯合,沈柏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兩邊都是黑沉沉的拿著長戟的禁衛(wèi)軍,前后都望不到頭,也看不到顧恒舟在哪兒。 隊伍很快向前駛?cè)?,巡夜司的官兵事先清了道,城里的百姓只敢在道路兩邊看看熱鬧,出了城,車馬駛得快了些,揚起一路塵囂。 離獵場還早,沈柏沒心情看車外的風景,靠著馬車壁閉目養(yǎng)神。 中午隊伍停下整休,沈柏也跟著下車活動腿腳,隊伍最前方有人生了火,給陛下、貴妃和幾位皇子煮熱食,其他人都是吃自己帶的干糧。 沈柏啃著葉晚玉準備的糕點四處張望,想看看顧恒舟到底在哪兒,一路都沒說話的沈孺修突然開口:“別看了,在最前面,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探花郎能去的地方?!?/br> 沈柏走到沈孺修身邊蹲下,壓低聲音問:“爹,你是不是想騙我,只要我爬得夠高,就能離他越近啊?” 問完不等沈孺修回答,沈柏先低低的笑出聲來:“爹,這種謊話我已經(jīng)信過一回,你騙不到我了?!?/br> 她曾很努力很努力的往上爬,卻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只從別人口中聽到一句他的死訊。 沒有尸首,沒有靈柩,什么都沒有。 傍晚的時候,隊伍到達獵場,所有車馬按照禁衛(wèi)軍的安排停好,沈柏下車的時候正好看見顧恒舟帶著那支騎兵正在扎營。 這些事本來應(yīng)該讓禁衛(wèi)軍做的,畢竟每年秋獵都有禁衛(wèi)軍隨行,他們經(jīng)驗豐富,不容易出亂子,而且手腳麻利,但陛下存了心想考驗這支騎兵的能耐,這些事便落到他們身上。 顧恒舟收了披風,只穿著銀甲和其他將士一起干活,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地上卻還是蒸騰的熱氣,沈柏看到亮晶晶的汗水順著顧恒舟冷硬的下巴滑到微微凸起的喉嚨,自己也跟著渴起來。 沈柏收回目光,帶著李杉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道:“讓后勤給世子和那些騎兵準備綠豆粥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