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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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的臉緊繃著,周身的氣勢冷得嚇人。 綠尖和茶白沒見過她這樣,嚇得停下手里的動作,疑惑的看向李杉,這人不是少爺?shù)男P嗎?背地里偷偷動少爺?shù)乃幏阶鍪裁矗?/br> 沈柏胸口翻涌著怒火,知道李杉說不出話,喝了兩杯茶水漱口,嘴里卻還是苦的,讓綠尖去拿蜜餞給自己解味兒,重新寫了一遍讓茶白抓藥來熬。 兩人都走了,沈柏冷著臉看著李杉:“是你背后的主子讓你這么做的吧,他怕我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杉低垂著腦袋,算是默認(rèn),沈柏背著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思來想去還是很生氣,忍不住狠狠踹了李杉一腳。 李杉沒躲,被她踹翻在地,也不反抗,立刻爬起來跪在沈柏面前,像一條不會咬人的狗。 沈柏看得越發(fā)煩躁,胸口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她打他有什么用?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真正可惡的是他背后的主子! 沈柏的拳頭松了又緊,良久在李杉面前蹲下,目光灼熱的問:“你為什么要替他做事?對他有所求還是被喂了致命的毒藥,需要定期從他那里拿解藥?” 那個人既然能送李杉到太傅府,沈柏就算把李杉?xì)⒘耍侨诉€能派其他人來。 只要身邊有人,就一直有隱患,光是拉開距離還不行,必須完全拔除這個眼線才行。 李杉抬頭,驚詫的看著沈柏,似乎沒想到沈柏會說出這樣的話。 沈柏單膝跪下,一字一句的說:“我和你背后的人不一樣,我不要你的命,也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你若是有所求,不妨大大方方的說出來,若是我也能幫你達(dá)成,你何不考慮效命于我?” 沈柏的語氣很平靜,跪下以后,比李杉還稍矮一點(diǎn)。 李杉眸光閃動,明顯被沈柏的話觸動。 沈柏并不急著要答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你可以慢慢想,這碗藥我不會喝,你要告訴你背后的主子也沒關(guān)系,這并不妨礙我剛剛的提議?!?/br> 沈柏說完站起來,見李杉還跪在地上,淡淡道:“起來吧,地上挺涼的。” 李杉退下,綠尖很快拿了蜜餞回來,沈柏剛吃了一顆,沈孺修沉著臉走進(jìn)來。 沈柏吐了核,讓綠尖先出去,房門關(guān)上,沈孺修剛想發(fā)火,沈柏輕聲開口:“爹,那個叫李杉的小廝動了我的藥方,他是你送進(jìn)我屋里的,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沈孺修到嘴邊的怒火生生咽下,擰眉狐疑的看著沈柏:“他給你下毒了?” 這就是不知道了? 沈柏心底有了計(jì)量,又塞了一顆蜜餞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說:“可以算是下毒吧,不過不會要命,就是想讓我絕了葵水而已,免得不小心露出馬腳?!?/br> 沈孺修眉心的褶皺更深,葵水的確是個很致命的問題,沈柏之前還受了寒,一來葵水就痛得很,在太學(xué)院的時候還好,若是入了仕,就太容易讓人看出破綻了。 沈柏嘴里吃個不停,余光一直觀察著她爹的表情變化,見他爹臉色越來越凝重,似笑非笑的開口:“爹,你不會也覺得我絕了葵水更好吧?” 沈孺修成了兩回親,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他應(yīng)該知道絕了葵水對女子來說意味著違背自然法則,真的會把自己變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柏上一世雖然是自愿喝的這藥,沈孺修這個當(dāng)?shù)囊膊辉柚?,認(rèn)真算起來也是間接為了江山社稷犧牲了沈柏。 這一世沈柏想知道,她爹會不會再一次選擇犧牲她。 沈柏的語氣有些薄涼,沈孺修定定的看著她:“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為什么? 沈柏冷幽的說:“繼娘馬上要臨盆了,她生下來的也是你的親骨rou,為了剛出生的血脈,為了江山穩(wěn)固,為了太傅府上下這么多人,爹難道不會這樣想嗎?” 她從一出生就被推上這樣一條不歸路,這路上布滿荊棘和艱難險阻,卻沒有一個人能出手幫她,甚至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 上一世顧恒舟對她來說是唯一的光和溫暖,她遠(yuǎn)遠(yuǎn)地默默地仰望著他、追逐著他。 后來光明隕落,她也隨之墮入煉獄。 沒有人對她表達(dá)過愛,也沒有人堅(jiān)定的要守護(hù)她,她雖然沒有多少怨恨偶爾卻也還是會覺得傷心。 如果真的不喜歡她,為什么要讓她出生呢? 沈孺修被她問得喉嚨發(fā)哽,心臟好像被人用重錘狠狠捶了一下。 剛出生的嬰孩兒的確無辜,江山穩(wěn)固的確重要,太傅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的確不該被牽連,但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孩子身上也有著和他同樣的血脈,是他親眼看著她從蹣跚學(xué)步到可以到處上房揭瓦。 他教過的學(xué)生無數(shù),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那些圣賢的道理他讀得比誰都多,時刻謹(jǐn)記不以欺負(fù)孤弱來顯示強(qiáng)大,又怎么會可恥到犧牲自己的孩子來保護(hù)其他? 沈孺修握緊拳頭,沉沉的說:“這本就不是你的錯,不管到什么時候,都不該由你來承擔(dān)這個后果,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我擔(dān)著!” 沈孺修語氣堅(jiān)定,沈柏心底微暖,并不把上一世的記憶和這一世的混為一談,很快壓下那些負(fù)面情緒,溫聲對沈孺修說:“爹,馬上就是年關(guān),孫氏眼看著也要生了,等陛下大壽之后,你不如告幾天假好好在家里陪陪她?!?/br> 沈柏從來都不關(guān)心孫氏,更不關(guān)心過不過年這種事,突然這么好聲好氣的說話,沈孺修立刻警惕起來,狐疑的問:“你又想鬧什么幺蛾子?” 沈柏挑眉,意味深長道:“也不是我要鬧,是別人要鬧,我就先跟你提個醒,別到時候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你就氣得跳腳,失了太傅的風(fēng)范?!?/br> 沈孺修:“……” 這個逆子,護(hù)著她有什么用? 沈孺修氣沖沖的趕到書韻苑,沒來得及教訓(xùn)沈柏,反而憋了一肚子的氣,出了書韻苑好久才回過神來,卻也沒了教訓(xùn)沈柏的念頭,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琢磨沈柏又要干什么壞事了。 雨只停下一陣兒,下午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深秋的寒意踏著風(fēng)雨而來,給整個瀚上京都籠上一絲蕭索之氣。 第二天雨勢沒有減小反而更大了,沈柏估摸著寒辰不會冒雨出宮來玩,吃過早飯又坐馬車去了國公府,沒想到在國公府門口看到了另外一輛馬車。 那馬車比沈柏坐的講究多了,車檐四角掛著精致的青銅車鈴,還綴著粉色絳穗,一看就很雅致。 沈柏自個兒跳下馬車,接過李杉遞過來的傘撐開。 對面馬車上的馬夫才放好腳凳,馬車簾子掀開,一個穿粉衣扎羊角辮的小丫鬟先鉆出來,撐好傘以后,車?yán)锏募讶瞬啪従彸鰜怼?/br> 佳人穿著一身黛青色繡白玉蘭短褂,下面罩著同色長裙,尚未訂婚,一頭秀發(fā)挽著墮馬髻,只插了一支白玉釵在頭上,白皙瑩潤的耳垂上綴著紅艷艷的珊瑚耳墜,襯得佳人膚若凝脂,吹彈可破,都怕這料峭的風(fēng)雨中將她摧折。 沈柏最是憐香惜玉,見馬夫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立刻撐著傘走過去,嘴里關(guān)切道:“天兒這么冷,姜小姐怎么出門兒了,姑娘家身子弱,若是染了風(fēng)寒可如何是好?” 在圍場的熏香事件,最終解釋為誤會一場,畢竟親爹是太尉,姜琴瑟沒受到什么處罰,但回家之后,她的貼身婢女就被杖斃,她也被禁足兩月,最近這幾天才放出來。 姜琴瑟剛及笄的時候便奪得了瀚京第一才女的稱號,一直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形象,因?yàn)檫@次的事,成了家族中的笑柄,短短兩月,人清瘦了不少,纖腰看上去越發(fā)不盈一握,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折斷。 那小丫鬟認(rèn)不得沈柏,見她衣著不俗,笑盈盈的正要道謝,姜琴瑟睨著沈柏冷聲開口:“男女授受不親,還請沈少爺離我遠(yuǎn)點(diǎn)?!?/br> 姜琴瑟面上覆著薄紗,表情看不真切,但語氣和眼神都表達(dá)著抗拒。 沈柏知道她在為什么別扭,一點(diǎn)也不在乎,厚著臉皮把手里的傘往姜琴瑟那邊又舉了一些,好心勸道:“我知道姜小姐不待見我,但你自己的身子總要愛惜著,你先下馬車站穩(wěn),然后我就走,行嗎?”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沈柏臉上都快笑出花兒來了,話里話外又都是為姜琴瑟著想,姜琴瑟向來冷矜大方,也不好再推辭,只能憋著氣下馬車。 小丫鬟拿了一把傘給她,姜琴瑟接過撐開,這傘也很漂亮,傘面上畫著非常有意境的潑墨山水畫,傘柄上雕刻著精致的錦鯉,傘下綴著兩顆紅豆,絳穗輕輕晃動,襯得姜琴瑟的手也纖細(xì)好看。 到底是第一才女,果然連頭發(fā)絲都是精致的。 沈柏暗暗在心底嘀咕,不用姜琴瑟提醒,乖乖把傘收回來,退后三步,有禮道:“姜小姐慢慢來,我就先走了?!?/br> 沈柏說完毫不猶豫的離開,小丫鬟從車?yán)锬昧硕Y品下車,好奇的問姜琴瑟:“小姐,這位公子是誰呀?怎么小姐看著很不待見他的樣子?” 姜琴瑟眉眼冷寒,低聲呵斥:“不該你問的事不要問,不然以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小丫鬟還記得之前那個被杖斃的jiejie,嚇得低下頭去,一個勁兒的認(rèn)錯:“請小姐恕罪!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姜琴瑟抬手示意小丫鬟停下,提步走進(jìn)國公府。 昨日她下過拜帖,門房直接將她引進(jìn)大門,卻不是去東院,而是去了西院。 繞過曲曲折折的長廊,姜琴瑟最終被帶到葉晚玉和顧淮謹(jǐn)?shù)脑鹤印?/br> 顧淮謹(jǐn)上朝去了,下人直接把她帶進(jìn)去,門口早有丫鬟候著,見她來,立刻把門推開,葉晚玉歡快的聲音立刻傳來:“瑟瑟來啦!” 姜琴瑟收了傘立在門口,從丫鬟手里接過禮品走進(jìn)去。 屋里出奇的暖和,點(diǎn)了一盆火,那碳極好,一點(diǎn)煙都沒有,是蘄州上貢的雪碳,產(chǎn)量極低,一年不到兩百石,除了皇室宗親,只有幾位大臣能分得一點(diǎn)。 去年姜德安得了五石,父兄一分,姜琴瑟只得了一點(diǎn),只在最冷的時候用來待過客,沒想到葉晚玉這么早就用上了,可見陛下每年給國公府的賞賜有多豐厚。 姜琴瑟眸光微閃,摘了面紗,面上浮起笑,柔聲道:“又來叨擾夫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葉晚玉連連搖頭:“哪有什么叨不叨擾的,我成日在家也沒什么事干,有人陪著說說話是極好的。” 姜琴瑟地位高,葉晚玉雖然是長輩,卻不敢慢怠,早早讓人備了果茶零嘴,見姜琴瑟手里拎著禮品,下意識的就想接過,嘴里不住道:“瑟瑟能來我就很開心了,怎么還這么見外,帶什么禮啊?!?/br> 姜琴瑟由著葉晚玉把東西接過去,然后才道:“這是晚輩托人抓的藥,聽說鎮(zhèn)痛祛濕的效果很好,昨日世子殿下說鎮(zhèn)國公身上有舊疾,氣候一濕寒就會疼痛難忍,晚輩想著興許能用上,便冒昧送過來了,有勞夫人熬給國公大人喝著試試,若是有效,晚輩必將藥方奉上?!?/br> 又是給大哥的? 葉晚玉臉上的笑淡了幾分,卻還是熱切道:“瑟瑟有心了,我稍后就讓人熬一碗給大哥送,外面下著雨,中午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br> “不用了,晚輩尚未定親,登門已是冒昧,斷不該再留下來吃飯。”姜琴瑟溫笑著說,想了想又補(bǔ)充了一句,“對了,晚輩送藥只是為了感激世子殿下之前在圍場施以援手,夫人不必讓旁人知道是晚輩送的藥來?!?/br> 姜家大小姐是瀚京第一才女,有著自己的矜持和驕傲,若是她親自送藥的事宣揚(yáng)出去,只怕整個瀚上京的人都會笑話她上趕著想嫁給顧恒舟。 上姜家提親的人都快把姜家的門檻踩爛了,向來只有她挑人的份,哪能自降身份? 葉晚玉知道她在顧慮什么,連連點(diǎn)頭:“好,我知道的,這種事我自然不會亂說,時辰尚早, 瑟瑟也不必這么著急走呀,再坐一會兒吧?!?/br> 葉晚玉熱情的挽留,姜琴瑟也不想顯得太冷漠,矜持的坐下,并不動手拿零嘴吃。 葉晚玉把東西放到一邊,問出自己最關(guān)心的話題:“聽說瑟瑟家中還有兩個meimei,她們?nèi)缃褡h親了么?” 姜琴瑟是太尉嫡女,才華容貌皆是最拔尖兒的,葉晚玉自知自己這兩個兒子高攀不上,便把目光放在她那兩個meimei身上。 那兩個姑娘雖然是庶女,聽說才情也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娶了她們,便有三公之首的太尉做親家,日后他們二房也不必時時刻刻被人說是仰大房鼻息而活。 姜琴瑟眼底閃過冷意,她不過是想讓葉晚玉幫自己點(diǎn)小忙,葉晚玉卻想著攀一門好親事,算盤未免打得也太好了。 姜琴瑟垂眸,故作嬌羞:“這些事都是祖母和母親在相看,晚輩哪有資格說什么,夫人這話倒是把晚輩問住了?!?/br> 葉晚玉也知道自己有點(diǎn)太心急了,她平日雖然有機(jī)會和這些夫人們一起參加宴席,卻說不上幾句話,想嫁給顧恒修和顧恒決的姑娘也不少,但沒一個她看得上眼的,顧恒修最近又一直病怏怏的,葉晚玉便不自覺起了給他沖喜的心思。 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葉晚玉索性也不端著了,當(dāng)著姜琴瑟的面紅了眼眶,嘆著氣說:“瑟瑟,我也不瞞你,修哥兒早就到議親年紀(jì)了,他的品性在京里都是有口皆碑的,雖然比不上行遠(yuǎn)出的風(fēng)頭多,也是一表人才,反正瑟瑟以后和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若能幫幫修哥兒,日后但凡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幫!” 葉晚玉這話說得直白,姜琴瑟秀眉緊蹙,她的確覺得顧恒舟是不錯的夫君人選,卻也沒有非他不嫁的心思,葉晚玉這話讓她覺得很刺耳,她忍不住道:“夫人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來報答世子殿下的恩情,并無其他想法,meimei們也個個都是有主見的,我委實(shí)不能幫上夫人什么?!?/br> 姜琴瑟說完掙脫葉晚玉的手,冷淡道:“今日晚輩本不該來的,這藥夫人愿熬便熬,不愿給燒了也好,丟了也罷,都與晚輩沒什么干系,家中還有事,晚輩先告辭了?!?/br> 姜琴瑟說完不做任何停留,大步離開。 葉晚玉沒想到她氣性這么大,也覺得被拂了面子,沉著臉坐在屋里沒有追出去。 過了一會兒,顧恒修從屋外進(jìn)來,溫聲問:“母親臉色怎么如此難看,方才我看姜小姐從院子離開,可是她說了什么讓母親不快了?” 這兩日氣溫陡降,顧恒修的臉色越發(fā)蒼白,葉晚玉看著很是心痛,不想再讓他多想,勉強(qiáng)擠出一抹笑:“姜小姐品性極好,哪會讓我不快,是我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br> 顧恒修走過去幫葉晚玉揉揉肩膀,輕聲說:“母親身體不適,可是因?yàn)榇蟛痛蟾缱罱L(fēng)頭太盛?” 顧恒修這話說得有點(diǎn)過于直白刺耳,葉晚玉眉頭皺得更緊,她雖然一心想為兩個兒子謀個好前程,好脫離大房揚(yáng)眉吐氣的面對世人,卻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跟大房鬧掰的時候,而且顧恒修作為男兒,心胸應(yīng)該寬廣一些,不該如她這般計(jì)較家長里短。 思及此,葉晚玉將怒氣全部收斂,輕輕拍了拍顧恒修的手背,心平氣和道:“他們出風(fēng)頭,便是咱們國公府有面子,娘高興還來不及,哪里會因?yàn)檫@個不開心?” 顧恒修動作微頓,而后用手肘輕輕按壓葉晚玉的頸窩,片刻后淡淡道:“可是國公府是大伯和大哥的,并不是我們的啊?!?/br> 葉晚玉眼皮一跳,后背有點(diǎn)僵,她偏頭看著顧恒修,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修兒,國公府就是我們的家,咱們和大伯他們一直都是榮辱與共,你怎么突然說這樣的話?” 顧恒修在葉晚玉面前蹲下,他已經(jīng)十七,蹲下來以后也比葉晚玉矮不了多少,是已經(jīng)長成的少年郎。 他的容貌承襲了顧淮謹(jǐn),書卷氣十足,儒雅內(nèi)斂,因?yàn)樯?,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更是面如白玉。 每每看到這張臉,葉晚玉都忍不住生出兩分自豪感,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養(yǎng)大的孩子,他只是沒有很好的出身,不然他也該進(jìn)太學(xué)院念書,也該年紀(jì)輕輕便考取功名,也該鮮衣怒馬成為京中女郎爭相求嫁的如玉郎君。 顧恒修拉著葉晚玉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蠱惑的說:“娘,大伯是大伯,我們是我們,京里所有人都說我們像寄生蟲一樣靠著大伯他們,娘難道不想讓這些人閉嘴嗎?” 生著病,他的臉有點(diǎn)涼,說出來的話溫溫和和卻不帶一絲感情,冷漠得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葉晚玉莫名有點(diǎn)害怕,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顧恒修緊緊拉著不放,顧恒修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孩童一樣依戀的說:“娘,你向來最疼我了,我不想一輩子都被大哥遠(yuǎn)遠(yuǎn)甩在背后,我雖然不能像大哥那樣馳騁沙場,但我能考取功名,在朝堂上為陛下和昭陵的江山社稷貢獻(xiàn)一份力,您幫幫我好不好?” 葉晚玉只生了顧恒修和顧恒決兩個兒子,但有顧恒舟在,實(shí)際上是帶著三個兒子。 顧恒舟作為老大一直沉穩(wěn)有擔(dān)當(dāng),文武兼?zhèn)?,從來不讓他們?dān)心,顧恒決作為老幺,受到的關(guān)愛自然更多一點(diǎn),脾氣是最大的,也是三人之中最沒心沒肺最紈绔的。 顧恒修在中間,上比不得顧恒舟,下也不能像顧恒決這么無憂無慮,夾在中間一直都是最懂事最為葉晚玉考慮的。 葉晚玉想起十年前顧廷戈回來的時候,陛下賜了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給他,顧廷戈回來后就把匕首給了顧恒舟,顧恒修眼巴巴的看了很久,哭鬧著也想要那把匕首。 十年前顧恒修才七歲,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一直把顧恒舟當(dāng)親大哥看,想要和一把一樣的匕首是很正常的事。 葉晚玉本想讓顧恒舟把匕首借給顧恒修玩兩天,顧淮謹(jǐn)卻大發(fā)雷霆,打了顧恒修幾個手板,罰他去祠堂跪著。 當(dāng)天夜里顧恒修就發(fā)高燒出天花,差點(diǎn)連命都沒了,葉晚玉天天守在床前看著他以淚洗面。 后來顧恒修好不容易醒了,也像現(xiàn)在這樣蹭著她的掌心說:“娘,以后我再也不要大哥的東西了?!?/br> 想起舊事,葉晚玉心如刀絞,連忙點(diǎn)頭:“娘自然最疼修兒,娘的修兒最聰明了,不比任何人差,不管修兒想做什么,娘都會和修兒站在一起的!” 得到這樣的回答,顧恒修的眼睛亮起來:“那娘可以不把這些事告訴爹嗎?” 葉晚玉面露遲疑,她到底是后宅婦人,早就習(xí)慣把家里的大小事宜都跟顧淮謹(jǐn)商量,今天顧恒修說的這些話一句夠讓她吃驚害怕了,再瞞著顧淮謹(jǐn),她害怕會出什么大事。 顧恒修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握住她的手認(rèn)真分析:“爹這輩子就是太保守謹(jǐn)慎,所以到如今也才只做到吏部侍郎的位置,我不想兢兢業(yè)業(yè)一輩子,最后也和他一樣,而且他太注重親情了,一心只為大伯和大哥著想,根本沒有我和弟弟的位置。” 這話戳了葉晚玉的痛處,她嫁給顧淮謹(jǐn)這些年,顧淮謹(jǐn)沒納妾,也沒在外面拈花惹草,雖然很多時候不夠體貼,但也比大多數(shù)男人好多了,唯一讓她不滿的,只有這一點(diǎn),對大房太好,比對自己的兒子都要好上許多。 葉晚玉沒吭聲,顧恒修繼續(xù)說:“娘,我知道我們能過這么多年的好日子都是因?yàn)橛写蟛谶呹P(guān)戍守賣命,我不會害大伯和大哥性命的,我只是想要一個出人頭地的機(jī)會!” 像中了邪一樣,葉晚玉耳邊一直回蕩著“出人頭地”四個字。 是啊,她的兒子學(xué)識出眾,本來就是人中龍鳳,為什么要一直低人一等呢? 他不會害人,只是想要一個出人頭地的機(jī)會,有什么不可以的? 這個念頭在心里越來越堅(jiān)定,葉晚玉面上的遲疑漸漸消散,她反握住顧恒修的手,一字一句的說:“修兒,你沒錯!你還年輕,是該為自己的前途放手搏一把,你放心,娘會傾盡全力幫你的?!?/br> 顧恒修松了口氣,露出欣喜的笑,伏在葉晚玉膝上說:“謝謝娘?!?/br> 葉晚玉又和顧恒修說了一會兒話,一刻鐘后,葉晚玉有些困頓,顧恒修讓她好好休息,起身離開。 走出房間,外面還在下雨,門外伺候的丫鬟立刻幫他撐傘,送他出去,出了院門,丫鬟低聲問:“二少爺,這幾天還要繼續(xù)在夫人的安神香里面加那種藥嗎?夫人這幾天的脾氣很暴躁,跟老爺吵了好幾次了?!?/br> 雨下得越來越大,雨珠落在傘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顧恒修掩唇輕輕咳了兩聲,臉色愈發(fā)的白,料峭的寒意撲面而來,他輕聲說:“劑量可以少一點(diǎn),但不能停?!?/br> 丫鬟沒有立刻答應(yīng),面露難色,顧恒修偏頭眼神溫潤的看著她:“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他的眼眸黑亮清澈,盛著柔軟的善意,丫鬟膽子稍微大了點(diǎn),吞吞吐吐的說:“少爺,奴婢聽說……聽說這種藥用多了,會讓人喪失神智,變得瘋癲,夫人已經(jīng)用了不少了,萬一……” “你覺得我會把我娘毒瘋?” 顧恒修問,表情和剛剛沒有區(qū)別,眼底甚至還涌動著融融的暖意,語氣卻冷得好像要把空氣都凍成冰渣。 丫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下意識的想跪下,顧恒修伸手握住她撐著傘的手。 丫鬟年紀(jì)也不大,還從來沒和男子有過肌膚之親,而且還是身份尊貴面容俊朗的二少爺,身子瞬間僵住,面上染了紅霞,眼神四處亂竄,不敢和顧恒修對視。 顧恒修唇角微勾,眼底帶了寵溺:“傻丫頭,那可是我親娘,我怎么會害她?只要這次的事情結(jié)束,馬上停止用藥,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異常的?!?/br> 丫鬟臉燒得厲害,連連點(diǎn)頭:“二少爺說的是,奴婢多慮了?!?/br> 顧恒修還是沒有放開她,反而抬手幫她將把鬢角一縷散落的發(fā)絲勾到耳后,溫潤的指腹順著耳廓滑下,輕輕捏了兩下她的耳垂。 這下連脖子也全都紅了,丫鬟控制不住溢出一聲嬌軟的哼哼,腿都軟了。 顧恒修從容的收回手,拿過傘自己撐著,說:“你做過的事我都不會忘記,等事情結(jié)束,我會跟娘要了你,給你應(yīng)有的名分?!?/br> 名分? 丫鬟出身卑賤,一聽這話頓時如墜云霧,感覺自己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什么顧慮擔(dān)憂都沒有了,堅(jiān)定的說:“奴婢不求名分,愿為二少爺當(dāng)牛做馬!” 丫鬟的反應(yīng)在顧恒修的預(yù)料之中,他的神色毫無波瀾,說:“你回去吧,離開太久會惹人懷疑的?!?/br> 丫鬟福身行了一禮,歡歡喜喜的跑開。 顧恒修撐著傘往自己的院子走,雨越下越大,從傘沿滴下去的水濺起來很快打濕衣擺,他輕咳一聲,方才的溫柔寵溺皆化作寒霜隱在眸底。 冬天馬上就要到了,他的計(jì)劃也快要成了…… 沈柏又被下人帶著去見了顧廷戈,不過這次不是要談什么政務(wù),她從兜里拿出一個針包,獻(xiàn)寶的對顧廷戈說:“顧叔叔,晚輩略懂岐黃之術(shù),聽說你身上有舊疾,一到陰雨天氣就會痛苦不堪,可否讓晚輩替你施針治療一番?” 東院只有顧廷戈和顧恒舟兩個人住,除了一大片立著木樁的空地,還有不少空房間,顧廷戈閑不住,早上起來后,先找空房間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才剛洗澡換好衣服,聽見沈柏這么說,上下打量著她:“你想在我身上扎針?” 沈柏點(diǎn)頭。 顧廷戈又問:“之前扎過多少人?” 沈柏豎起兩根指頭。 這套針法她是跟李太醫(yī)學(xué)的,不過是上一世的事,那個時候顧恒舟在戰(zhàn)場被人在肩膀上砍了一刀,一到雨天肩膀就痛得厲害,但他回京的時候太少了,李太醫(yī)只為他施過兩次針。 沈柏其實(shí)也沒什么機(jī)會見到顧恒舟,卻也威逼利誘讓李太醫(yī)把這套針法教給她。 沒有病人讓她試手,她只能扎自己,后來好不容易學(xué)會,只在顧恒舟成親之前幫他扎過兩次,便再也沒有機(jī)會用上。 顧廷戈不知內(nèi)情,眉梢微揚(yáng):“只扎過兩個人你就敢往我身上扎針?” 沈柏滿不在乎:“晚輩也不是外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若是有什么問題,顧叔叔立馬就可殺到太傅府去,還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小孩兒還挺會套近乎。 顧廷戈并不相信沈柏會什么高深的針法,移開目光說:“我身上并無傷痛?!?/br> 沈柏立刻豎起眉毛:“顧叔叔,你可以懷疑我的醫(yī)術(shù),但你不能諱疾忌醫(yī),往大了說,你的身體關(guān)乎的是昭陵的江山社稷,往小了說,你受著痛,顧兄心里也難受,你不心疼自己的身體難道還能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嗎?” 得,話題又繞回來了。 顧廷戈還想拒絕,沈柏抓住他的手撒嬌:“顧叔叔,你就讓我試一次吧,若是沒有用,我當(dāng)場把這只手剁下來給你賠罪,行不行?” 這種話沈柏張嘴就來,顧廷戈心念微動,他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不過腦子說大話的人。 有心想給沈柏一個教訓(xùn),顧廷戈沖在門外伺候的顧四說:“把我的大刀拿來!” 顧四應(yīng)了一聲離開,沈柏一點(diǎn)也沒覺得害怕,麻溜的把針包打開,取出最邊上的一根針對顧廷戈說:“顧叔叔,勞煩你先把上衣脫了。” 顧廷戈解開腰帶,很快把上衣全部脫下,露出寬厚硬實(shí)的肩背,以及上面縱橫交錯的數(shù)百道傷疤,幾乎找不到一處好rou。 沈柏倒吸了一口冷氣,饒是活了兩世也被這樣的身體驚到。 顧廷戈問:“害怕了?” 沈柏抿唇一言不發(fā),在顧廷戈肩上找到xue位扎下第一針。 顧恒舟早起先在書房處理了一點(diǎn)公務(wù),吃過早飯便去找顧廷戈,走到半路,看見顧四扛著顧廷戈的大刀往外走,疑惑的皺眉,叫住顧四問:“出了什么事?怎么把這把刀扛出來了?” 顧四說:“今天一早沈少爺又來了,從懷里摸出一個針包說要給國公大人施針除痛,國公大人不信,他便放話說如果沒有療效,她就剁下一只手給大人賠罪,大人便讓我把刀扛過去?!?/br> “……” 顧恒舟面無表情,很想把那個小騙子立刻揪過來胖揍一頓。 她又是跟哪個街頭行騙的江湖術(shù)士學(xué)了旁門左道,竟敢跑到這里來賣弄? 顧恒舟臉色不好,顧四猶豫地問:“世子還有什么事嗎?” 顧恒舟從他手里拿走大刀,沉聲說:“我給爹拿過去就行,你做別的去吧。” 顧四領(lǐng)命離開,顧恒舟拿著大刀去找顧廷戈,跨進(jìn)屋里,一眼便看見沈柏扎著馬步站在自己父親身后,背上已經(jīng)密密麻麻扎滿了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