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靈夢(一)
書迷正在閱讀:嫁給莫先生、總裁的代孕寶貝、非常女上司、魔尊她穿越回來了、鄉(xiāng)村之萬界建筑商、護身兵王闖花都、長生女仙醫(yī)、萌妻萌寶:帝少,別作死、毒妃重生:腹黑王爺寵翻天、我的男友是帝少
沈柏醒來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 偏頭,外面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盯著頭頂?shù)那嗉喆矌た戳撕冒肷尾虐l(fā)現(xiàn)這床帳有點眼熟,腦袋暈沉沉的,思維好半晌都沒轉(zhuǎn)動起來。 這是哪里? 沈柏疑惑,撐著身子想坐起來,行動卻很艱難,腰腹墜脹得厲害,后知后覺的低頭,她看見自己鼓脹如球的小腹,片刻后,眼睛猛地睜大。 這……這是怎么回事?小爺?shù)亩亲釉趺赐蝗婚L大這么多? 沈柏伸手想把肚子按下去,發(fā)現(xiàn)肚子有點硬,不是塞了枕頭進去,就是肚子里面有東西。 小爺就是睡了個覺,怎么一睜眼肚子就被人搞大了?回去以后怎么向顧兄交代? 剎那間無數(shù)念頭涌出來,沈柏有點慌,房門突然被推開,綠尖端著燈盞走進來,見沈柏起了,按著肚子坐在床上發(fā)呆有點驚訝,而后關(guān)切道:“才過了卯時,夫人怎么這么早就醒了,可是小少爺又鬧夫人了?” 夫人?小少爺? 沈柏被綠尖的話驚得不行,脫口而出,問:“我現(xiàn)在是誰的夫人?” 綠尖走到床邊,擔憂的用手摸了摸沈柏的額頭,說:“夫人這話要是讓大統(tǒng)領聽見,大統(tǒng)領肯定又要與你置好久的氣?!?/br> “你說的哪個大統(tǒng)領?”沈柏繼續(xù)追問,眉頭擰成麻繩,篤定道,“這里是哪里,我不是應該在……” 沈柏的聲音戛然而止,綠尖懵懂的看著沈柏,好奇的問:“這里是大統(tǒng)領府啊,夫人不在這里應該在哪里?” 沈柏張張嘴,腦子一片渾噩,答不出來。 她只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還有很多事沒做,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很不對勁。 沈柏想得出神,額頭冒出細汗,綠尖拿起絹帕幫她擦了汗,柔聲說:“夫人再睡一會兒吧,昨夜夫人吐得厲害,丑時才睡下,這才睡了兩個時辰,就算夫人與大統(tǒng)領置氣不顧自己的身子,總要為腹中胎兒想想才是?!?/br> 沈柏現(xiàn)在一點都不困,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像一團亂麻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見綠尖要走,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質(zhì)問:“大統(tǒng)領是誰?” “夫人,你怎么……” 綠尖驚愕不已,沈柏打斷她的話,強硬的命令:“別管那么多,告訴我!” 沈柏的語氣有點兇,綠尖無法,只能如實道:“咱們大統(tǒng)領是鎮(zhèn)國公之子,昭陵如今的第一悍將顧恒舟啊,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是顧恒舟。 聽到這個名字,沈柏手上力道微松,腦海里模模糊糊閃過她和顧恒舟拜堂成親的畫面。 原來她已經(jīng)嫁給顧兄了嗎? 沈柏悵然,低頭摸摸肚子,還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夫人……” 綠尖還想說什么,葉嬤嬤走進來沖沈柏行了一禮,說:“老奴給夫人請安?!?/br> 見到葉嬤嬤,綠尖頓時臉色一變,眉眼間染上不善,質(zhì)問:“葉嬤嬤,這么早你來做什么?” 葉嬤嬤不看綠尖,挺直背脊定定的看著沈柏,一字一句的說:“老奴來這里,是要為夫人梳洗穿衣,也好讓其他人好好看看咱們大統(tǒng)領夫人的風范!” 葉嬤嬤的語氣堅定,頗有要震懾旁人的意思,綠尖正要與她辯駁,沈柏敏銳的問:“今日要發(fā)生什么大事?” “葉嬤嬤!” 綠尖拔高聲音,試圖阻止,葉嬤嬤卻絲毫不受影響,說:“夫人忘了,今天是大統(tǒng)領迎娶新夫人的日子?!?/br> 大統(tǒng)領要迎娶新夫人,那她算什么,舊夫人? 沈柏胸口窒悶,下意識就想去找顧恒舟當面問清楚,葉嬤嬤攔在沈柏面前,悲憫的說:“夫人,這是陛下的旨意,大統(tǒng)領也無力反抗,夫人現(xiàn)在懷著身子,又有大統(tǒng)領的寵愛,就算新夫人進門也不能動搖夫人的地位,不過夫人也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要總是跟大統(tǒng)領鬧脾氣,大統(tǒng)領成日處理軍務已經(jīng)夠累了,夫人也要學著軟和些才是?!?/br> 葉嬤嬤全然是站在沈柏的立場在替她考量,沈柏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葉嬤嬤給綠尖遞了個眼色,綠尖立刻去拿衣服來給沈柏,葉嬤嬤把沈柏按到梳妝臺前拿了木梳幫她梳頭。 葉嬤嬤勸慰道:“老奴知道夫人做了十五年少爺,看不慣這后宅之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伎倆,但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注定是要和旁人一樣走相夫教子這條路,先帝將老奴賜給夫人,也是希望老奴能伴夫人左右,替夫人把大統(tǒng)領府上上下下都打理妥當,助夫人和大統(tǒng)領琴瑟和鳴,這對昭陵的將來也大有裨益。” 葉嬤嬤語重心長的勸慰,沈柏抓住關(guān)鍵,葉嬤嬤口中的先帝應該是恒德帝,現(xiàn)在的陛下約莫是趙徹了。 之前恒德帝說,要等趙徹繼位三年,才允準她和顧恒舟成親,如今她孩子都有了,趙徹也坐穩(wěn)帝位了吧。 不過他剛坐穩(wěn)帝位扭頭就給顧恒舟賜婚,往大統(tǒng)領府塞人,這做法可一點都不仁義! 沈柏暗暗咬牙,不再多問,倒是想看看這位新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肚子大了,沈柏的衣服都是特制的,綠尖小心翼翼的幫她換好衣服,衣服不遮肚子,從鏡子里看,沈柏的身形有些臃腫。 葉嬤嬤熟練的幫她挽了婦人發(fā)髻,插上四尾鳳釵,雀翎流蘇,再配上艷紅的珊瑚耳墜,端莊貴氣。 沈柏盯著銅鏡里的自己看了好一會兒,她的五官完全長開,調(diào)養(yǎng)得好,比上一世要驚艷許多,但眉眼神情也比記憶中要老成許多。 沈柏抬手摸了摸頭上的四尾鳳釵,疑惑的說:“我記得鳳釵在宮里要貴妃品階才能佩戴,我怎么會有?” “夫人忘了,這是大統(tǒng)領兩年前鎮(zhèn)壓叛亂回來在御前親自替夫人求的,直到今日京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貴夫人眼紅呢。” 葉嬤嬤溫聲說,彎腰替沈柏點上口脂。 她到底是當家主母,口脂顏色偏暗些,可以壓下懷孕的溫軟,添幾分威嚴。 葉嬤嬤的語氣頗為驕傲,也是在替她開心,沈柏又摸了摸頭上的鳳釵暗忖。 也不知道顧兄這些年跟誰學的這些花花腸子,竟然曉得送這些東西討人開心了。 沈柏不記得這些年發(fā)生的事,并不是多喜歡這些東西,但想到這是顧恒舟親自在御前用軍功給她換的,唇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揚。 她好像還沒怎么收到過顧兄的禮物呢。 葉嬤嬤很快幫沈柏裝扮妥當,和綠尖一起,扶著沈柏出門。 出了院子沒多久,沈柏看見各處忙忙碌碌的下人。 這不是國公府,是顧恒舟自己在外面置辦的宅院,和二房分家以后,這里就成了大統(tǒng)領府。 這會兒大統(tǒng)領府四處都張燈結(jié)彩掛滿了燈籠,下人有條不紊的準備著酒宴,看見她被扶著出來,都要停下來畢恭畢敬的行禮。 看來她這個大統(tǒng)領夫人在府上還挺有地位的。 走到后花園的時候,管家來向沈柏匯報,說顧恒舟要帶著新夫人先在城里轉(zhuǎn)一圈,不過嫁妝送到了,問沈柏要不要親自去清點一下。 這是人家的嫁妝,沈柏沒打算管,葉嬤嬤卻讓人把嫁妝抬進庫房,不許放進新夫人的雅芝院。 管家見沈柏沒反對,退下照做,沈柏這會兒覺出困意,淡淡地說:“嬤嬤要我管著meimei的嫁妝做什么?” 就這么會兒,她就已經(jīng)接受自己多了個姐妹的事。 葉嬤嬤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耐心的傳授經(jīng)驗,說:“夫人是當家主母,府上的所有開支用度自然都該經(jīng)夫人的手才行,這樣新夫人才能乖乖聽話,不會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念頭。” 葉嬤嬤這是要手把手教沈柏把這位新夫人死死拿捏在手上的意思,沈柏失笑,溫和道:“嬤嬤,世人總罵女子是不要臉的狐貍精,卻從來不罵那些管不住自己的男子,若是顧兄那樣的人都變了心,恐怕天底下就沒有靠得住的男人了?!?/br> 沈柏對顧恒舟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葉嬤嬤不贊同的說:“老奴自然知道大統(tǒng)領對夫人有多深情,但大統(tǒng)領從來都不是夫人一個人的,夫人多防備一些,總不是壞事。” 葉嬤嬤這話讓沈柏在心底打了個突。 確實,顧恒舟不是她一個人的,他肩上擔著家國天下,有太多太多事要做,她是因為他的擔當才喜歡他的,也早就做好了要和他一起承受這一切的準備,但被葉嬤嬤這么說出來,沈柏心里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感受。 后花園到前廳的距離有點遠,雖然入了秋,天氣涼快了不少,但沈柏現(xiàn)在身子重,走到前廳的時候,她還是出了一層薄汗,呼吸有點急。 綠尖拿了軟墊放在椅子上,葉嬤嬤扶著沈柏坐下,讓人端補湯來,自己則細心的幫沈柏揉捏肩膀。 沈柏眉頭微松,剛緩了口氣,顧廷戈穿著一身玄色華服從外面走進來。 他頭發(fā)花白,比沈柏記憶中老了許多,但背脊還是挺直寬闊的,今天這身衣服是內(nèi)務府特制的,上面用銀絲和金絲繡著栩栩如生的麒麟暗紋,領口袖口和衣襟各處都有精致的繡花點綴,比親王還要顯貴。 他的神情慣來冷肅,眉眼卻微微上揚著,喜氣雖然沒有外露,卻也看得出他對大統(tǒng)領府添人這件事還是開心的。 不用葉嬤嬤提醒,沈柏站起來,柔聲喚道:“爹?!?/br> 顧廷戈聽了面上立刻帶了笑,隨和的問:“你身子重,怎么不好好歇著,起這么早?” 沈柏大方得體的說:“我沒什么事做,覺什么時候睡都可以,但今天是好日子,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顧廷戈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 在軍中多年,他的性情便是如此,一件事說了就好,不會一直多言。 沈柏又坐下,下人送來補湯,怕她覺得油膩,把油都瀝了,湯熬得白白的,一看就知道熬了很多個時辰,但沈柏只聞了一下,胃里便一陣翻涌。 “嘔!” 沈柏實在沒忍住,偏頭嘔起來,然而嘔也是干嘔,吐不出來什么東西。 葉嬤嬤拍著沈柏的背,綠尖忙拿了痰盂蹲在沈柏面前幫忙接著。 顧廷戈皺眉關(guān)切的問:“都已經(jīng)五個月了,柏兒怎么還吐得如此嚴重?” 葉嬤嬤邊幫沈柏順氣邊回答:“回老爺,十月懷胎,各人的體質(zhì)不同,懷孕的反應也不一樣,夫人受不了這個湯,老奴再讓廚房熬其他湯就好了,肯定不會讓夫人和腹中胎兒缺少營養(yǎng)的?!?/br> 顧廷戈嘆了口氣說:“柏兒受累了?!?/br> 綠尖心里有氣,看沈柏如此難受,忍不住小聲嘀咕:“老爺若當真心疼夫人,就不該任由陛下將婚期定在這個時候,夫人懷著身孕,心情本就容易受影響,如今還添個新夫人進來,夫人如何能開心起來?” “綠尖!” 沈柏和葉嬤嬤同時開口呵斥,綠尖紅著眼睛低頭說:“奴婢多嘴,請老爺恕罪?!?/br> 沈柏皺眉壓下反胃,看著顧廷戈說:“請爹放心,新夫人進了大統(tǒng)領府的門,我自會像待親meimei一樣待她,不過我不及其他女子那般細心思慮周到,若有遺漏之處還請爹不要誤會。” 沈柏說得誠懇,顧廷戈有些局促,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也是綠尖提醒之后他才意識到沈柏可能會有不高興,正不知該如何安慰,沈柏柔聲道:“夫君和meimei游城應該還要一些時間才能回來,兒媳想去廚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也免得下人來回折騰?!?/br> 這個借口找的好,顧廷戈只能抬手說:“去吧?!?/br> 葉嬤嬤扶著沈柏,帶著綠尖離開。 出了大廳,走到?jīng)]什么人的角落,葉嬤嬤沉著臉呵斥綠尖:“誰讓你自作主張在老爺面前說那些話的?” 綠尖眼眶還是紅的,替沈柏不忿,說:“本來就是,夫人懷孕后一直吃不下去什么東西,睡也睡不好,之前怕大統(tǒng)領公務繁忙,一直瞞著不說,哪知道大統(tǒng)領竟然真的一點都不體諒,竟把婚期定在這個時候?!?/br> 見綠尖還敢還嘴,葉嬤嬤恨鐵不成鋼,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沈柏抓住葉嬤嬤的手,葉嬤嬤氣急,壓低聲音勸誡:“夫人,老奴知道老爺和大統(tǒng)領都是偏向你的,但你若不好好管著這丫頭,以后定會有人在背后編排你心眼兒小,容不得人,時日久了,老爺和大統(tǒng)領也會反感的。” 沈柏放開葉嬤嬤,點頭道:“我知道葉嬤嬤是為我好,綠尖跟了我這么多年,念在她這次是初犯,嬤嬤就不要與她計較了?!?/br> 沈柏語氣溫沉,綠尖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低頭認錯:“嬤嬤息怒,奴婢是一時嘴快,以后再不會犯了?!?/br> 有沈柏護著,葉嬤嬤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緩了語氣說:“夫人能了解老奴這一片苦心就好。” “嬤嬤的苦心我自是知道的,辛苦嬤嬤了?!鄙虬囟歼@么說了,葉嬤嬤的氣也消了大半,正要安慰幾句,沈柏輕聲問綠尖,“你還記得當初我是怎么嫁給顧恒舟的嗎?” “奴婢當然記得!”綠尖毫不猶豫的回答,“大統(tǒng)領向先帝求旨為夫人和他賜婚,還讓先帝封夫人做了郡主,按郡主的儀制出嫁,大統(tǒng)領把這些年攢的封賞全都放在聘禮里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抬進太傅府,足足有六十六臺呢,可風光了。” 這些都是顧恒舟曾許諾給沈柏的,他果然沒有食言。 沈柏眉眼微彎,眸底笑意暖融,繼續(xù)問:“那今日,他拿什么迎娶的新夫人呢?” 綠尖抬頭挺胸,更有底氣,說:“全瀚京的人都知道,大統(tǒng)領什么都沒給新夫人,是她非要嫁給大統(tǒng)領的?!?/br> 自古都是聘為妻,奔為妾,就算有趙徹指婚,還有那么多嫁妝陪襯,就算所有人都喚她一聲新夫人,大統(tǒng)領府的女主人也只有沈柏一個。 沈柏眸底笑意更深,說:“夫君都為我做到這種地步了,你還有什么好替我不忿的?” 綠尖說不出話,沈柏在她眉心戳了一下,說:“行了,與其成天瞎琢磨這些,不如多花點時間研究有什么好吃又對身體好的東西給夫人我補補身子。” “夫人,你真用力呀?!?/br> 綠尖捂著腦門嗔怪,沒剛剛那么怨念,氣氛輕快起來,葉嬤嬤也跟著笑起,做下人的說得再多,主子自己想開才是最重要的。 沈柏懷孕是大事,大統(tǒng)領府廚房里全天都有人值守,食材也一應俱全,沈柏隨時想吃,府上的下人全部都會想辦法給她做。 沈柏在廚房掃蕩了一圈,干嘔了兩次,最后咂巴了下嘴,說她想喝烏梅湯了。 葉嬤嬤和綠尖都很意外,之前沈柏都是無辣不歡,這一眨眼改吃酸了? 雖然口味變化很大,但府上的下人都很開心,畢竟老話說得好,酸兒辣女啊,夫人突然想吃酸,肯定是腹中的小世子開竅了。 新夫人馬上進門,廚房忙得不行,但沈柏說想喝烏梅湯,還是分出幾個人盡心盡力的給沈柏開小灶。 烏梅湯熬好,稍微放涼一些,沈柏一口氣喝了一大碗,特別給面子的吃了一碗rou,葉嬤嬤和綠尖激動得都快哭了。 肚子被填得飽飽的,沈柏心滿意足,也不要葉嬤嬤扶著了,領著兩人回前廳,剛踏進前廳的門就聽見大門口有人高呼:“新人到!” 聲音隔得很遠,卻很嘹亮,沈柏步子微頓,隨后恢復如常,走到顧廷戈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坐下,一會兒她就要坐在這里看顧恒舟和別的女子拜堂成親。 其實這也沒什么,上一世她也旁觀過顧恒舟的婚禮,那個時候她還坐在很遠的地方,看得不是很真切,這次正好可以好好看看顧兄究竟是以什么樣的表情娶別人的。 葉嬤嬤扶著沈柏坐下,和綠尖一起站在椅子后面。 前來觀禮的人已經(jīng)不少了,不過都在外面,約莫一刻鐘后,迎親的隊伍終于來到前廳。 府上的人既然都稱這位夫人是新夫人,說明趙徹給的她平妻之位,進門雖然比沈柏晚,本質(zhì)上地位不會比沈柏低。 顧恒舟和上一世一樣,穿著朱紅色九彩祥云喜服,他腰身挺拔,墨發(fā)用一枚墨玉發(fā)冠束著,經(jīng)過沙場征伐磨練,周身氣度冷然凜冽,眼眸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和上一世的顧恒舟很像,卻又很不一樣,現(xiàn)在他身上沒有那股子無法言說的悲涼沉痛,因為鎮(zhèn)國公尚在高堂坐著,周德山也還活著,瀚京校尉營還在,上一世他所在意的一切,都沒有失去。 這場婚禮cao辦得聲勢浩大,喜婆笑盈盈的站在旁邊,周玨跟在他們后面,靠在門邊沒有進來,遠遠地沖沈柏眨了下眼,算是打了招呼。 沈柏唇角微揚,眸子一轉(zhuǎn),對上顧恒舟的眼。 他的眸子黑亮,里面翻涌奔騰著復雜的情緒,似乎對她有愧。 沈柏只和他對視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盯著自己裙擺上栩栩如生的雀翎發(fā)呆,試圖回想一下和顧恒舟婚后幾年的幸福時光,卻怎么都想不起來,只想起上下兩世似乎都是她愛他多一點,也愛得更辛苦一點。 想著想著,沈柏莫名就有點生氣了。 就算是被逼無奈娶的親,那也是娶了,她不如也去養(yǎng)個小倌解解乏,這樣才算公平。 沈柏胡思亂想著,兩人已經(jīng)拜完天地,新娘子給顧廷戈敬了茶,被喜婆帶著跪在沈柏面前,芊芊玉指端著茶盞送到沈柏面前,聲音柔軟的喊:“請jiejie用茶。” 還挺好聽的。 沈柏沒急著接茶,盯著那紅艷艷的蓋頭說:“大統(tǒng)領府不像其他地方規(guī)矩森嚴,今日你既然進了大統(tǒng)領府的門,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你既然叫我一聲jiejie,日后我必會把你當成親meimei對待?!?/br> 說到這里,新娘子立刻接話說:“謝謝jiejie?!?/br> “別急,我話還沒說完?!鄙虬毓创叫ζ穑谝槐娰e客的注視下說,“好meimei,你都過門了我還沒見過你長什么樣呢,不如揭下蓋頭讓我好好瞧瞧?!?/br> 話音落下,在場的賓客都炸了,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新娘子瘦削的身子也晃了晃,似乎被沈柏的話嚇到。 天底下哪有成親當日讓新娘子當著眾賓客的面掀蓋頭的說法? 喜婆驚得一腦門的汗,知道滿屋子的權(quán)貴自己一個都得罪不起,卻還是硬著頭皮對沈柏說:“夫人,這可是陛下欽賜的婚事,夫人如此,只怕會讓陛下面上無光,還請夫人……” 喜婆話沒說完,顧恒舟冷沉的聲音便在前廳響起:“大統(tǒng)領府向來是夫人做主,夫人要揭蓋頭便揭,陛下若執(zhí)意要插手大統(tǒng)領府的家事,我也必然會和夫人共進退?!?/br> 顧恒舟這是擺明了要給沈柏撐腰,喜婆和一種賓客都閉了嘴,前廳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新娘子素手一抬,自己揭了蓋頭。 蓋頭下是一張清麗端方、顧盼生輝的臉,今日成親,嬤嬤幫她絞了面,敷上上好的胭脂,妝容精致,鳳冠霞帔加身,貴氣逼人。 沈柏懷著身孕,到底胖了不少,這人跪在她面前,身形越發(fā)嬌弱不勝,惹人愛憐。 看見這張臉的時候,沈柏身體僵了一下,先是驚愕,而后又變成釋然。 重活一次,她改變了許多事的走向,卻沒能改變這件事。 看來是天意注定,顧恒舟要娶這個叫蘇瀲秋的女人。 蘇瀲秋這身打扮著實讓人驚艷,她皮膚本就白嫩,被大紅嫁衣襯得更是白里透紅,一眾賓客見了,眸底俱是控制不住閃過驚艷。 蘇瀲秋神色從容,并沒有因為沈柏要求她在這個時候當眾揭下蓋頭而生氣羞憤,她將蓋頭交給喜婆,重新將那杯茶雙手遞到沈柏面前,柔聲勸道:“請jiejie喝茶?!?/br> 沈柏喉嚨發(fā)緊,慢慢伸手去接那杯茶,指尖剛碰到杯沿,手腕就被扣住,下一刻,整個人被拉著帶入一個寬厚的懷抱。 顧恒舟扣著她的后腦勺把她摁在自己懷里,不容質(zhì)疑的說:“婚禮已成,夫人臉色不好,恐是身體不適,我先送她回房休息?!?/br> 說完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擁著沈柏徑直離開。 沈柏掙扎著從他懷里探出腦袋,越過他的肩膀看見喜堂亂成一團,蘇瀲秋安安靜靜跪在地上,精美的衣裙上面被潑了一盞茶,狼狽又可憐。 今日之后,她會是整個瀚京茶余飯后的笑談,所有人都會知道昭陵最年輕英勇的大統(tǒng)領愛慘了自己的發(fā)妻,當眾給了陛下賜婚的新夫人難堪。 可是蘇瀲秋明明已經(jīng)那么可憐了,看見她跪在那里,沈柏卻還是控制不住心頭一緊。 她有點害怕。 害怕這一切都是她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偷來的。 顧兄不該是她的,大統(tǒng)領夫人的位置不該是她的,這一切讓人艷羨眼紅的偏寵好像也不該是她的。 沈柏不自覺抱緊顧恒舟的脖子,把腦袋埋進他懷里。 顧恒舟步子邁得很大,很快抱著沈柏回了房間,他把沈柏放到床上,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作勢要幫她脫鞋襪。 沈柏嚇了一跳,伸手要攔,顧恒舟冷聲命令:“躺著別動?!?/br> 沈柏不動了,顧恒舟幫她脫了鞋襪,動作熟練的用大掌包裹著她的腳幫她按捏,按了一會兒,他再度開口說:“你的腳浮腫得厲害,我不是說過讓你好好在院子里待著不要出來嗎?” 他的聲音放軟了許多,滿是寵溺和無奈,沈柏也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委屈起來,小聲說:“你成親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裝作不知道?” “我已經(jīng)成過親了?!?/br> 顧恒舟強調(diào),換了另一只腳幫沈柏按捏,沈柏癡癡的望著頭頂?shù)拇矌?,問:“那這次算什么?” 顧恒舟不說話了,氣氛有點微妙,沒一會兒,葉嬤嬤和綠尖趕回來,見顧恒舟一個大男人蹲在床邊幫沈柏揉腳,葉嬤嬤張嘴就要說不好,被顧恒舟命令去打水,綠尖則自覺地去廚房幫沈柏找吃的。 葉嬤嬤很快打了熱水來,顧恒舟洗了手,綠尖也端了烏梅湯和吃的來,顧恒舟讓兩人退下,坐到床邊給沈柏喂吃的。 看他動作這么自然,想來也不是第一回喂沈柏吃東西了,沈柏那點委屈煙消云散,巴巴地湊過去吃東西。 見她胃口好,顧恒舟眉頭微松,問:“累著了?今天好像吃得多一些?!?/br> 沈柏吃得兩腮鼓鼓的,含含糊糊的說:“廚子這個湯做得挺好的。” 她現(xiàn)在長胖了些,兩腮鼓起來像藏食的松鼠,憨態(tài)可掬,顧恒舟看得眸色一暗,欲念翻涌起來,等沈柏咽下嘴里的東西,低頭覆上她的唇。 沈柏不記得兩人婚后發(fā)生的事,被顧恒舟出神入化的吻技驚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沒一會兒便身子發(fā)軟,呼吸不及,只能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恒舟終于放開沈柏,沈柏腦袋暈乎乎的,有點缺氧,顧恒舟趴在她脖頸處啞著聲問:“今天小崽子鬧你了嗎?” “好像沒有吧?!?/br> 沈柏不確定的回答,嘴唇又麻又燙,腦子混混沌沌還沒回過神來。 之前可只有她調(diào)戲顧兄的份兒,怎么現(xiàn)在顧兄變成這樣了? 正想著,顧恒舟貼著她的額頭低喘著說:“那一會兒我輕一點好不好?” 誒?什么輕一點? 沈柏沒反應過來,又被吻住,等回過神來,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不翼而飛,不給她任何抗議的機會,顧恒舟從背后將她抱住,沈柏被他周身guntang的氣息一燙,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由著他為所欲為。 顧恒舟只折騰了一回便放過沈柏,沈柏現(xiàn)在身子憊懶得很,歪著腦袋呼呼大睡,顧恒舟抱她去清理身子,綠尖紅著臉進來收拾床鋪。 顧恒舟把沈柏抱回來放到床上,找了常服換上,讓顧三顧四把要處理的公文拿到屋里來,又讓他們把換下來的喜服和府上的紅綢燈籠全都拿去燒掉。 葉嬤嬤和綠尖都看在眼里,暗暗替沈柏松了口氣。 大統(tǒng)領這般疼愛夫人,新夫人應該翻不起什么浪來。 顧恒舟一直沒有離開沈柏的院子,賓客走后,下人們很快把紅綢燈籠都撤掉,原本喜氣洋洋的大統(tǒng)領府很快恢復平日的低調(diào)寧靜。 雅芝院里,蘇瀲秋也洗掉胭脂水粉,一臉素凈的坐在屋里,丫鬟想去主院找顧恒舟,被她制止,丫鬟還想說話,被蘇瀲秋趕出房間。 屋里安靜下來,蘇瀲秋走到銅鏡前坐下,原本黑亮柔潤的眸子泛起紅光,鏡子里映出來的不是她自己的臉,而是東方夢晚。 東方夢晚愉悅的笑起,幽幽地說:“阿翎,沒想到兩百年后的你竟然還是沒什么長進?!?/br> 鏡外的蘇瀲秋也跟著笑,她抬手撫上銅鏡,仿佛在撫摸愛人的臉,朱唇微啟,吐出來的字句字字怨毒:“他還真是愛你呢,不管在什么時候什么場合都要給你明目張膽的偏愛,不過他現(xiàn)在越是對你好,以后你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多,當初我承受的一切,一定會十倍百倍的報應在你身上!” 鏡里鏡外的兩人同時笑起,笑聲尖銳刺耳,難聽至極,連那姣好的容顏都跟著扭曲猙獰起來。 良久,蘇瀲秋止了笑,鏡里的東方夢晚消失不見,蘇瀲秋抬手撫著自己秀發(fā),幽幽地說:“阿翎,這可是你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靈夢,你可要好好體會個中滋味才好呢……” 沈柏直接睡到第二天天大亮才醒,睡得太久,她的腦子半天沒有開始運轉(zhuǎn),顧恒舟忍不住嘆氣,問:“醒了怎么不叫我,發(fā)什么呆?” 偏頭,顧恒舟早就穿戴整齊,不等沈柏回答,直接把她撈起來,像帶小孩兒一樣幫她穿衣服。 沈柏的潛意識里自己還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想到昨天發(fā)生的事,臉一下子燒起來,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顧恒舟,眼神閃躲著問:“顧兄,你怎么沒出門???” 按理,這個時辰,他不是應該上朝或者在軍營嗎? 顧恒舟幫她把衣服穿好,淡淡道:“陛下給我準了假,這三日我都可以陪著你?!?/br> 沈柏一下子想起來顧恒舟為什么有這三日假期了。 他又成了一次親,娶的人還是那個叫蘇瀲秋的姑娘。 臉上的紅暈消退,沈柏心里有點堵,顧恒舟動作熟練的幫她揉了揉腰,說:“昨天辛苦你了,沒覺得哪兒不舒服吧?” 沈柏搖頭,顧恒舟把她抱到梳妝臺前,神態(tài)自然的拿起木梳,沈柏驚得舌頭打結(jié),瞪大眼睛問:“顧兄,你……你會梳頭?” 顧恒舟動作一頓,定定的看著她問:“你剛剛叫我什么?” 沈柏想起昨天說過的話,臉燒起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兩人都是老夫老妻了,便也豁出去,底氣不足的說:“顧郎,我剛剛睡迷糊了。” 顧恒舟嗯了一聲,拿起木梳幫沈柏梳頭。 他的動作極輕柔,和舞刀弄槍的時候截然不同,沈柏看著鏡子里兩人倚靠在一起,有些恍惚,她何曾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和顧恒舟一起做這樣的事啊。 顧恒舟技藝還算不上熟練,也沒梳什么復雜的發(fā)髻,只把沈柏的頭發(fā)松松束在腦后,溫聲說:“你現(xiàn)在懷著身孕,一切以舒適為主,不用那么復雜,以后也和以往一樣,你在院子里安心養(yǎng)胎便可,不用去給爹晨昏定省,也不用管旁的雜事,顧三顧四就在院子守著,有什么想吃的盡管讓他們?nèi)ベI。” 顧恒舟把一切都考慮到了,沈柏忍不住想笑,說:“顧兄,你這是把我當豬在養(yǎng)啊?!?/br> “豬可沒有你聰明?!?/br> 顧恒舟回了一句,沈柏扭頭就要打他,手腕被顧恒舟抓住,顧恒舟低頭親了她一下,眉眼含笑,不復平日的清冷,淡淡道:“葉嬤嬤說你最近憊懶得很,我問過大夫,這樣對身體不好,這幾日正好我在,吃過飯陪你去城里逛逛?!?/br> 沈柏還是犯懶,皺著眉頭說:“我想睡覺?!?/br> 顧恒舟不理會,吃過飯還是帶沈柏出門,又給她買了不少東西。 這三日顧恒舟寸步不離的陪著沈柏,沈柏像掉進蜜罐里了一樣,成日笑得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