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靈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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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沈柏不再成日待在院子里睡覺,她比蘇瀲秋起的更早,晨昏都去給顧廷戈請安,如此兩日之后,蘇瀲秋便不再去給顧廷戈請安了。 顧廷戈其實是寡言之人,性子又很嚴肅沉悶,沈柏能跟他聊的話題很少,現(xiàn)在她身子重,又不能找顧廷戈切磋武藝,每天干巴巴的去請安反倒讓兩人的相處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不過沈柏每日這么出來走動一下,精神會好一些,東西也能多吃一點。 好不容易熬到顧恒舟再一次休沐,沈柏就黏著他不放了。 只有看到這個人在自己眼前,感受到他的體溫,聽到他的聲音,她才會覺得安心。 偶爾沈柏也會覺得奇怪,她明明不是缺乏安全感的人,顧兄也絕對不會做出背棄她的是,她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和上次一樣,顧恒舟休假的時候全都用來陪沈柏了,不過這次只有一天時間,頭天傍晚到家,第二天吃過午飯顧恒舟就要回營。 沈柏沒說舍不得顧恒舟,卻執(zhí)著的送他到大門口,顧恒舟叮囑她好好吃飯,讓她注意不要著涼,沈柏乖乖聽著,目送顧恒舟騎馬消失在街角也不肯離開。 莫名的,她感覺大統(tǒng)領(lǐng)府向一座牢房,有一雙無形的手折斷她的雙翼將她困在里面。 如果不是嫁給顧恒舟,如果不是懷了孩子,她還可以換上男裝策馬肆意游玩的。 這個念頭突兀的冒出來,沈柏的心臟輕輕疼了一下,視線被水霧模糊,正難受著,噠噠的馬蹄聲去而復(fù)返,顧恒舟策馬回來,在沈柏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翻身下馬,將一只小豬形狀的面人遞給她。 “你怎么又回來了?” 沈柏問,剛剛冒出來的念頭被擊得粉碎,顧恒舟抱了她一下,沉聲道:“別胡思亂想,我一直都在。” 沈柏吸吸鼻子,壓下淚意點點頭,顧恒舟抱了一會兒還是放開她轉(zhuǎn)身離開,等他轉(zhuǎn)過街角,沈柏也轉(zhuǎn)身往回走。 她肖想了這個叫顧恒舟的男人十余年,盼了兩世才如愿以償嫁給他,怎么能覺得嫁給他受了委屈呢? 沈柏在心里罵了自己一通,快到主院的時候卻聽見有下人躲在角落嘀咕。 大統(tǒng)領(lǐng)府的規(guī)矩沒別的世家大族那么森嚴,這些下人也沒防備,綠尖陪沈柏出來的,聽到有人說話下意識的就想呵斥,沈柏搖頭制止。 那兩個下人說蘇瀲秋進了大統(tǒng)領(lǐng)府的門雖然一直受冷落,卻從來沒有任何怨言,反倒是沈柏,一點當(dāng)家主母的氣度都沒有,平日不想著孝順顧廷戈,看到蘇瀲秋跟顧廷戈關(guān)系好了,就裝模作樣的去了,這下逼得蘇瀲秋連院門都不出了,心眼兒真真是小極了。 兩人又把沈柏和蘇瀲秋的家世、人品都比對了一番。 沈柏和蘇瀲秋都算是書香門第出生,家世相當(dāng),蘇瀲秋雖然流落在外十多年,被接回蘇家的時候,周身的氣度卻不比京中任何一個世家貴女差,反觀沈柏,做了十五年的少爺,什么荒唐事都干盡了才恢復(fù)女兒身。 若不是顧恒舟固執(zhí)己見要娶她為妻,只怕整個瀚京都不會有人愿意娶她。 沈柏不喜歡守規(guī)矩,嫁給顧恒舟以后也沒有正經(jīng)的當(dāng)家主母樣,如果不是先帝把葉嬤嬤賜給她,在她身邊看著,她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笑話,而且女紅和琴棋書畫,她樣樣都不行。 而蘇瀲秋就不一樣了。 被接回蘇家以后,蘇家請了最好的教習(xí)嬤嬤教她規(guī)矩禮儀,她還有一身醫(yī)術(shù)傍身,經(jīng)常在城中義診,一年四季還總讓蘇家的人熬制湯藥給城中的乞丐預(yù)防疾病,這樣的人,被稱為活菩薩都不為過,偏偏還生得如此嬌美,誰能不喜歡她? 兩人討論得熱烈,倒顯得顧恒舟有些不識好歹了,放著這么好的姑娘看都不看一眼,非要喜歡沈柏這么個玩意兒。 綠尖聽得眉頭緊皺,忍不住想上去揍人,沈柏直接拉著她回了主院。 一進院子,綠尖便不滿的問:“夫人,你剛剛為什么攔著奴婢啊?這些下人在背后亂嚼舌根、妄議主子,就該撕爛他們的嘴把他們賣出府去才是!” 綠尖氣得不輕,沈柏已恢復(fù)平靜,淡淡的說:“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要怎么說誰也管不著,沖上去打人反倒失了身份,何必讓別人看笑話?” 沈柏語氣輕松,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在乎這些,綠尖眉心皺得更緊,輕聲說:“夫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br> 沈柏站得有點累了,用手托了下肚子,走近屋里,漫不經(jīng)心的問:“我以前是什么樣的?” 進了屋,沈柏先找地方把面人插好,顧恒舟難得送她這些小玩意兒,她不想就這么吃掉。 綠尖追在后面說:“夫人沒嫁給大統(tǒng)領(lǐng)之前,一直都是愛恨分明的,若是有人敢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夫人必定上前就是一腳把人踹翻,狠狠教訓(xùn)一頓,哪管什么狗屁道理身份,先出一口惡氣才是真的?!?/br> 放好面人,沈柏扶著肚子坐到床上,聽見綠尖的話,凝神回憶自己以前的樣子,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葉嬤嬤端著補湯走進來。 她像是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沉著臉呵斥綠尖:“你懂什么?夫人既然嫁給了大統(tǒng)領(lǐng),就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肆意妄為的太傅嫡女了,況且如今夫人還懷著身孕,一言不合就動手打鬧像什么話?要是腹中胎兒出了什么差池,誰能負得起這個責(zé)?” 綠尖被葉嬤嬤訓(xùn)得不敢說話,沈柏也掐斷思緒反應(yīng)過來。 是啊,她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還能像以前那樣? 沈柏輕輕在肚子上撫了兩下,柔聲說:“嬤嬤說的是,就算是為了孩子,我也不會亂來的?!?/br> 綠尖還想再說什么,被葉嬤嬤狠狠剜了一眼只得低下頭去。 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沈柏讓葉嬤嬤拿了針線來學(xué)做女紅。 她手笨得很,又向來沒什么耐性,拿著繡繃子戳著玩兒,一天能把自己的手扎八百回,繡繃子上也繡不出什么東西來,不過也沒人催她繡個什么東西出來,并不妨礙什么。 許是她那天在門口巴巴地守著太可憐了,顧恒舟沒幾天又告假回來了。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周玨,周德山年紀也大了,現(xiàn)在瀚京校尉營歸周玨管,兩人的氣質(zhì)都比在太學(xué)院的時候沉穩(wěn)多了。 他們在傍晚到家,進院子的時候,沈柏剛好練完今天的女紅,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玩兒。 看見他們,沈柏立刻露出一臉欣喜,卻因為身子太重沒能起來。 顧恒舟快步上前把她扶起來,周玨還是那幅模樣開她玩笑:“不就懷個孕,你連起個身都不行了,也太沒用了吧?!?/br> 沈柏想也沒想,直接回了一句:“你行你也懷一個試試?!?/br> “你這說的什么話,我是男子,怎么可能懷孕?”周玨笑著反駁,沒跟沈柏生氣,從背后拎出一個大大的食盒,“不過我好男不跟女斗,這是剛從追鶴樓點的招牌菜,看在我侄兒的份上,一會兒讓你多吃點。” 沈柏笑著翻了個白眼兒,心情又好起來,指尖卻被顧恒舟捏得刺疼了一下,顧恒舟黑了臉,沉沉的問:“手怎么傷成這樣?” 沈柏像犯了錯的小孩兒,連忙把手藏到背后,訥訥的說:“我在家里閑著無聊練了下女紅,不小心扎了幾下?!?/br> 周玨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見顧恒舟神情嚴肅,硬是把沈柏的手拉出來,她左手五根手指都腫著,隱隱可以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針眼,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她受了刑。 “我去,你瘋了,學(xué)個女紅把你自己傷成這樣?”周玨夸張地說,不等沈柏為自己辯駁又繼續(xù)道,“你把自己扎成這樣就為了給我們做衣服,也太不像你自己了吧?!?/br> “什么衣服?” 沈柏反問,這才注意到周玨和顧恒舟身上的衣服都是絳紫色,衣服用料一般,但上面的繡紋相當(dāng)精美,周玨衣服上面繡的是錦鯉,而顧恒舟身上繡的是貔貅。 繡娘的繡藝相當(dāng)精湛,錦鯉和貔貅都像是活的一樣,而且裁剪相當(dāng)合身,將兩人襯得身姿挺拔,玉樹臨風(fēng)。 顧恒舟眉頭微皺,周玨還沒意識到不對,指著自己的衣服說:“就是這個啊,不是你做好讓人送到營里來的嗎?跟你認識這么多年,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東西給我,我還狠狠感動了一番呢。” 周玨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沈柏木然的看著他和顧恒舟身上的衣服,腦袋一陣陣的刺痛。 她才剛剛開始學(xué)女紅,根本做不出來這么好看的衣服,這不是她做的。 顧恒舟身上穿了其他女人做的衣服! 這個認知像針一樣扎在沈柏腦子里,胃里翻涌起來,沈柏忍不住扭頭嘔吐,顧恒舟抓著她的肩膀半抱住她,她卻覺得更惡心。 “放開我!” 沈柏低吼,試圖掙脫,顧恒舟不放,直接把她攔腰抱起,不顧她的掙扎把她抱進屋里放到床上。 “混蛋,你不要碰我!” 沈柏怒罵,顧恒舟單手制止不許她亂動,另一只手麻利的解開衣服盤扣,沉聲說:“別鬧,我馬上把衣服脫下來讓人燒掉!” 他的語氣冷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沈柏莫名奇妙流了一通眼淚,哀怨的問:“你明知道這衣服不是我做的,為什么還穿回來讓我看見?” “我知道衣服不是你做的,但我不知道也不是你讓人送來的?!鳖櫤阒劢忉專塬k從外面進來,見顧恒舟衣服都快脫完了,連忙退出房間,嘴碎的嘀咕:“不是吧,飯還沒吃,天也沒黑呢,沒這么著急吧?” 顧恒舟冷聲命令:“進來!” 周玨拎著食盒進屋,被顧恒舟要求脫下那身衣服。 周玨終于發(fā)覺情況不對,把食盒放到桌上,脫了衣服只著里衣里褲,顧恒舟讓顧三進來把衣服拿到雅芝院去燒掉,周玨大概已經(jīng)猜到發(fā)生了什么,看著那身衣服還是有點惋惜。 生氣歸生氣,衣服沒錯啊。 顧四拿了干凈衣服過來給兩人換上,沈柏的情緒也終于平復(fù)下來,感覺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笑著陪顧恒舟和周玨吃飯,周玨點了一盤西湖醋魚味道很不錯,沈柏很給面子的吃了小半條。 吃完飯,周玨離開,顧恒舟又仔細跟沈柏解釋了一下,衣服是管家讓人送去的,管家說了沈柏在家里學(xué)女紅,但看樣子應(yīng)該學(xué)得很不順。 顧恒舟下意識的以為沈柏學(xué)不好女紅放棄了,就去成衣鋪買了新衣服讓管家送去,也算是表達了心意,顧恒舟穿回來也是想讓沈柏開心,沒想到會鬧出這樣的事。 知道真相以后,顧恒舟立刻做出判斷,讓顧三把衣服直接拿到雅芝院燒掉,給了蘇瀲秋最直接的警告。 顧恒舟都做到這個份上,沈柏自然不好再繼續(xù)鬧脾氣了,她也跟顧恒舟認錯道了歉,顧恒舟休假時間本來就不長,兩人都不想浪費在生氣上,甜甜蜜蜜的黏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顧恒舟吃完早飯就走了。 當(dāng)天下午,宮里來人傳旨,說邊境又有小股越西敵軍流竄,怕會出事,趙徹讓顧恒舟帶兵去邊關(guān)轉(zhuǎn)轉(zhuǎn)。 這一去,來回再怎么也要兩個來月的時間,沈柏肚子越來越大了,等顧恒舟回來孩子說不定就該生了。 圣旨下得急,又不是什么大的戰(zhàn)事,顧恒舟沒有回家,直接帶兵開拔,沈柏接完旨,莫名有些心神不寧。 不過顧恒舟不放心沈柏,走之前交代周玨多照顧沈柏一些,周玨不怕麻煩,三天兩頭的來看沈柏,陪她說話解悶。 知道顧恒舟要很久才會回來,一天的時間對沈柏來說變得特別漫長,她這時候倒是能靜下心來學(xué)女紅了,還騰出時間看醫(yī)書。 就這么過了一個月,這天沈柏坐在窗邊看書,綠尖端著補湯從外面進來,沈柏放下書,伸手去接補湯的時候,綠尖低聲說:“夫人,奴婢覺得你好像越來越不像你自己了?!?/br> 湯是葉嬤嬤專門讓人熬的老母雞,這湯熬制的工序特別復(fù)雜,要幾個時辰才能熬這么一碗出來,但沈柏總是喝完沒多久就想吐,浪費了不少。 這會兒沈柏胃口還可以,接過湯喝了一口,溫笑著問:“我不像我自己像誰?” 綠尖皺著眉頭說:“奴婢也說不準(zhǔn)?!?/br> 沈柏失笑,繼續(xù)喝湯,葉嬤嬤從外面回來,手里還捧著一套特別華美的衣裙,綠尖一看眼睛就亮了,好奇的問:“嬤嬤怎么又給夫人做新衣裳了,夫人沒多久就要生了,到時候瘦下來,這些衣服就都穿不了了?!?/br> 葉嬤嬤比平日要高興,跟沈柏說:“這是大統(tǒng)領(lǐng)為夫人求的,大統(tǒng)領(lǐng)去邊關(guān)擊敗越西敵軍,穩(wěn)固邊關(guān)安寧,這兩日就要準(zhǔn)備回來了,陛下得了捷報,賜了很多封賞,明日府上有慶功宴,夫人穿上這身衣服出席,其他貴夫人一定會很羨慕的。” 這次本就是小股敵軍作亂,顧恒舟會勝是必然的,所以衣服是內(nèi)務(wù)府早就做好的,上面攢著成色上乘的珍珠瑪瑙,貴氣逼人,完全配得統(tǒng)領(lǐng)軍夫人的身份。 綠尖也跟著歡喜起來,對沈柏說:“夫人,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大統(tǒng)領(lǐng)應(yīng)該就能為夫人請得誥命,這樣夫人在京中這些世家夫人面前就是頂頂金貴的,除了皇后和公主,應(yīng)該沒人敢對夫人不恭敬的?!?/br> 沈柏對誥命沒什么興趣,不過聽到顧恒舟要回來了,臉上也帶了笑。 大統(tǒng)領(lǐng)府沒什么好玩的,她的日子過得無趣極了,唯有顧恒舟在的時候才能有一點色彩。 身子越發(fā)沉重,沈柏也越來越嗜睡,第二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葉嬤嬤和綠尖幫她穿上那身衣服,精心梳頭上妝,打扮得美美的才出門。 慶功宴定在中午,男女眷不同席,顧廷戈早就派人來傳了話,說男賓都是些武將,不拘小節(jié),沈柏不用過去打招呼,所以葉嬤嬤和綠尖直接扶著沈柏去后花園陪那些女眷。 秋高氣爽,溫度很宜人了,今天天氣也好,剛走到后花園,沈柏便聽到一陣歡笑,受邀來的夫人小姐們?nèi)宄扇鹤谝黄鹫勑?,沈柏一到,她們立刻起身問好,沈柏頷首回應(yīng),不知怎地,渾身被曬得懶洋洋的,唇角怎么也揚不起來。 葉嬤嬤和綠尖扶著她在主位坐下,沈柏客套的招呼了兩句,讓她們自便不用拘束,然后就撐著下巴發(fā)呆。 女人們湊到一起都是聊一些家長里短的八卦,沈柏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而且覺得這慶功宴也真是來得莫名其妙,去邊關(guān)打仗受累的是顧恒舟,他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其他人湊到一起慶祝個什么勁兒。 沈柏表現(xiàn)得很寡淡,不過她身子重,又獨得顧恒舟寵愛,也沒人敢說她什么。 宴席很快開始,下人有條不紊的上菜,沈柏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的桌案上擺了一盤西湖醋魚。 這味道和追鶴樓的廚子做的差不多,一點也不讓沈柏覺得反胃,旁邊放的甜湯和點心分量比平日少,盤子特別精致可愛,一看就讓人很有食欲。 沈柏先嘗了口甜湯,暗想今日的廚子挺會擺盤的。 正想著,下面的賓客也都在交頭接耳的說著什么,沈柏咽下甜湯,好奇的問:“怎么了?可是飯菜有什么問題?” 眾人連連搖頭,互相看了一會兒,一個粉衣少女站起來,歡快的說:“母親與jiejie都在說大統(tǒng)領(lǐng)夫人思慮很周到,竟然清楚我們所有人的偏好,并根據(jù)我們的偏好給每桌上了不同的菜。” 少女說完,一位夫人立刻說道:“是啊,我前幾日剛犯了咳喘病,喉嚨痛得很,夫人讓人熬了枇杷露,我喝完感覺喉嚨舒服多了?!?/br> 這人說完,其他人立刻跟著附和,都說自己的身體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桌上都很貼心的上了對她們身體好的食物。 這些人對沈柏贊不絕口,然而這些字句落在沈柏耳中都變成了尖銳的嘲諷。 沈柏根本沒有做這些事,她憊懶得很,只聽說今天有慶功宴,卻沒有cao持這場宴席,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而且她連這些夫人的臉都認不全,哪兒來的精力去搜羅她們的傷痛毛?。?/br> 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緊握成拳,胸口的起伏加大,沈柏感受到胸腔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燒,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暴躁易怒,她沒有cao持宴席,也許是葉嬤嬤和綠尖幫她處理的這些事呢? 沈柏試圖安慰自己,一個疑惑的聲音突然響起,問:“夫人,怎么不見瀲秋?她可是陛下賜婚,以平妻身份嫁入大統(tǒng)領(lǐng)府的,不會連參加宴席的資格都沒有吧?” 循聲望去,沈柏看見蘇劉氏的臉,她是蘇瀲秋的母親,關(guān)心蘇瀲秋的去向也是正常的。 沈柏冷笑著說:“meimei是以平妻身份嫁入大統(tǒng)領(lǐng)府的,自然也是大統(tǒng)領(lǐng)府的主子,我又沒限制她的自由,她出不出席宴會,什么時候出席都是她自己的事,蘇夫人若是不放心,大可親自去看看,何必在這里拐彎抹角的問話?!?/br> 心里窩著無名火,沈柏的語氣頗為不善,蘇劉氏的臉沉下去,這些世家夫人也都變了臉色,看沈柏的眼神也和剛剛不大一樣,好像沈柏在大統(tǒng)領(lǐng)府唯我獨尊,欺負了蘇瀲秋似的。 胸口的怒火翻涌得更厲害,呼吸間沈柏甚至嘗到了腥甜的味道,她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正想讓葉嬤嬤和綠尖送自己回去休息,蘇瀲秋帶著丫鬟低調(diào)的入席。 說是低調(diào)其實也不然,畢竟蘇瀲秋一出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身上。 沈柏穿著顧恒舟為她求來的華服,貴氣端莊,而她穿著一襲胭脂色長裙,衣裙上面沒有任何繡花,素凈到近乎寡淡,和沈柏形成鮮明的對比。 沈柏像一只開屏的孔雀,在到處炫耀自己得到的寵愛,而蘇瀲秋像一朵恬靜美好的睡蓮,不爭不搶,自有暗香盈鼻。 蘇瀲秋坐下,先柔聲向眾人道歉,說自己有些事耽誤了所以來晚了,然后又跟沈柏賠罪,讓沈柏不要生氣,把該做的禮數(shù)都做了。 沈柏一句話都說不出,眾人看看她又看看蘇瀲秋,明顯覺得蘇瀲秋更進退有度,比沈柏更有當(dāng)家主母的風(fēng)范。 蘇劉氏跟蘇瀲秋寒暄了幾句,蘇瀲秋身邊的小丫鬟突然紅著眼說,這場宴會都是蘇瀲秋cao持的,蘇瀲秋熬了幾個日夜親自搜羅了眾夫人的偏好,又親自擬了菜單給廚房,才能把這場宴會做到這么完美,又說蘇瀲秋這些時日為顧恒舟和大統(tǒng)領(lǐng)府做了多少事,顧恒舟卻連雅芝院的門都沒踏進去過,實在是委屈至極。 那丫鬟為蘇瀲秋叫屈,話沒說完就被蘇瀲秋呵住,蘇瀲秋跟所有人說沈柏很好,從來沒為難過她,她并沒有受任何委屈,然而這個時候她越是這么說,這些人就越覺得沈柏待她不好。 沈柏坐在那里,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芒一樣扎在自己身上,她極盡的憤怒,很想當(dāng)眾撕破蘇瀲秋的淡定從容,讓所有人看看蘇瀲秋的真面目。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沈柏失了心智,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沖到蘇瀲秋面前,一巴掌把蘇瀲秋打倒在地。 沈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動手的,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蘇瀲秋就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了,而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發(fā)疼,可見剛剛的力道有多重。 宴會發(fā)生sao動,周圍人影攢動,沈柏什么都聽不見,葉嬤嬤和綠尖第一時間沖上來護著她往外走,沈柏還沒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不大對勁,她怎么會這么沉不住氣,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去打蘇瀲秋? 葉嬤嬤有些失望的在她耳邊說:“夫人,你太沖動了,這一巴掌打下去,其他夫人肯定會在背后笑話你的?!?/br> 沈柏聽不進去,腦子亂糟糟的,片刻后問:“綠尖,你昨天說我什么?” 綠尖突然被點名嚇了一跳,問:“奴婢昨天說什么不該說的話了嗎?” 沒有不該說的話。 沈柏搖頭,想起綠尖昨天說她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 這會兒她突然想明白,她的確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她像蘇瀲秋! 她學(xué)女紅,看醫(yī)書,越來越安靜內(nèi)斂,摒棄原本屬于沈柏的一切,她在不自知的學(xué)蘇瀲秋。 她害怕極了,因為顧恒舟上下兩輩子都娶了蘇瀲秋,她害怕蘇瀲秋才是顧恒舟的命中注定,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強求,害怕顧恒舟喜歡的其實是蘇瀲秋,她沒辦法阻止蘇瀲秋接近顧恒舟,所以只能讓自己變成蘇瀲秋。 喉間涌上腥甜,沈柏推開葉嬤嬤自己往前走,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她費盡千方百計才嫁給顧恒舟,難道就是為了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嗎?這和殺了她自己有什么不一樣? 走出沒兩步,沈柏突然咳嗽一聲,噴出一口黑血,雙腿一軟,眼看要跪在地上,一個穿黑袍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突然半跪著出現(xiàn)在她面前,穩(wěn)穩(wěn)的把她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