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府有禁制，修為高的一律不能隨意進出，殿下說我修為低微，可以裝作普通的兔子混進去?！?/br>
    她不情不愿地補了一句：“殿下挺擔心你的。”

    “辛苦你們了……”江櫻櫻收獲了今日份的感動，伸手狠狠地摸了一把兔子耳朵。

    “知不知道你的位置有多難找。”小兔妖抱怨：“殿下昨日就助我進來了，可是還是找了整整一天。”

    兔子精看著壞女人略帶內(nèi)疚的神情，決定死死守住自己其實是在樹下曬了一下午太陽的秘密。

    作為第五州土生土長的小妖，小純很少和其他人類相處，眼下來到了陌生的環(huán)境，不自覺地往壞女人的身邊擠了擠。

    “不用變成人形么？”

    江櫻櫻好奇地問，兔子雖然很好摸，但聽說妖族并不是很喜歡現(xiàn)原形。

    回答她的是劇烈搖動著的兔子耳朵。

    “還是別了吧，”小純皺眉：“你現(xiàn)在肯定自身難保，我還是裝作普通的兔子，離你遠點比較安全?！?/br>
    “這倒沒有，蕭昭不僅不殺我，還說我想去哪就去哪，現(xiàn)在離開盟主府也行?！?/br>
    江櫻櫻向新盟友匯報目前的任務(wù)進度。

    “……”小純神色復(fù)雜地盯著手里的信，又望向與自己視線平行的人類少女。

    “不愧是壞女人，手段真多?！彼芍苑Q贊。

    這次江櫻櫻細細觀察了小兔子的表情，艱難辨別出：對方確實是在夸獎自己。

    白光一閃，胖胖的兔子變?yōu)榱艘晃还窈衩ご笠碌纳倥??；氐饺诵螤顟B(tài)的小純坐在桌上，兩只小腿一晃一晃：

    “那明天一早走好了，今晚有點冷，先睡一覺。”

    “走哪去？”

    “不是說可以離開了嘛，當然是回第五州了……你不會還不想回去吧？”

    小純理直氣壯地呼喚江櫻櫻回妖族的大本營，顯然已經(jīng)忘了對方是人類。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苯瓩褭训脑捯捕嗔似饋恚骸拔乙攘粼诿酥鞲魂囎?，至少也要先把蕭昭勸好，然后再去千玄宗找我?guī)熥??！?/br>
    小純雙眼圓睜，嘴巴像是能塞進一個雞蛋：“勸好了盟主，盟主會送你洞府嗎？”她試探地問。

    “應(yīng)當不會?！?/br>
    江櫻櫻實話實說。

    果不其然，面前的小兔妖嘆了口氣：“那就甭去了。”

    “但是會送我法寶?！比祟惿倥肓讼耄骸吧衿髂欠N?！?/br>
    “勸！這就勸！我?guī)湍銊瘢　毙〖冸p眼放光：“之前殿下送給你的東西，我是萬萬不敢拿，若是這個人類送你什么，你可要記得我?！?/br>
    法寶……不對，姐妹大過天，只能先對不住殿下了。

    想到妖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照顧好阿櫻，有事及時發(fā)信號彈，想辦法帶阿櫻離開盟主府?！毙〖冇行┎缓靡馑迹攘丝诓柩谏w住自己的心虛。

    “呸，怎么這么涼。”

    第51章

    深紫色的琉璃盞中閃爍著乳白色的火焰,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火焰同霞光交映, 房內(nèi)的陳設(shè)忽明忽暗。

    蕭昭側(cè)躺在黑玉榻上，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拿著一張信紙。

    上午馮管家把這封信送來時，被他隨手擱置在了案桌上。眼下處理完了繁雜的公事，他抬了抬眼，挑開了這封細細折好的信箋。

    果然是與櫻櫻相似的字體……蕭昭覺得有些無聊，自己已經(jīng)對那個替身說的夠清楚了, 沒想到還是不死心。

    五年前, 他曾受過一次致命傷，但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傷勢剛有好轉(zhuǎn)，就撐著用另一只海螺, 定位江櫻櫻的坐標。

    可找到她后, 要干什么呢？當初的蕭昭沒有深想，就像憑著本能相信少女一樣，他遵循自己的意愿, 來到了少女所在的位置。

    小櫻櫻所在的地點很好找，她回到了那處爬滿毒花的密林里，巨大的蘑菇和盛開著的野花簇擁在她身旁，頭頂是垂下的幾縷藤蘿，像一個美麗的夢境。

    她輕輕閉著雙眼，十指交疊放在胸前, 傳說中見血封喉的毒草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墊在她的后腦勺，充當一只自然的靠枕。

    蕭昭心里一片空白，心神震蕩間，終是清楚的排除了一件事：他并非是來尋仇的。

    因為眼前的少女, 正在慢慢的失去生機。

    他輕輕蹲下，試圖用手觸碰對方的臉頰。圍繞在少女身邊的花草，紛紛露出銳利的花瓣和葉子作為警戒，樹上的藤蔓劃破了蕭昭的手指，可他分毫感覺不到疼痛。

    “誰？”

    一息尚存的少女開口了，她的五感已接近于無，聲音很虛弱，像被踩踏的秋葉所發(fā)出的脆響。

    蕭昭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持刀行天下，一路走來見多了生離死別，沒有任何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令他喘不過氣。

    天書沒有感情，冰冷地陳述著目前的狀況：凝血丹發(fā)作，無藥可解。

    移魂術(shù)需要至少提前三個時辰準備，可是眼下，似乎已經(jīng)沒有這么多時間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像櫻櫻靠近，藤蘿和草葉試圖拉開他的手，鮮血一滴滴落在少女的臉上，宛如盛開的火焰。

    或許是藤蘿累了，又或許是天快亮了，詭異的森林在初升的陽光里恢復(fù)了原狀，植物們排隊站好，像一株株普通的小花小草。

    黑夜結(jié)束，朝陽初升，萬物欣欣向榮，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沒有了這些花草的阻礙，蕭昭如愿抱住了心心念念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懷里的，已是一個沒有了體溫和心跳的軀殼。

    手臂好像被什么東西咯了一下，蕭昭的視線麻木地下移，發(fā)現(xiàn)少女緊扣的十指間，似乎握著什么東西。

    那東西不是什么法寶，也不是護身符，只是一個普通的白玉雕。

    看起來雕的是一個胖了一圈的小女孩，刀工略微有些拙劣，實在算不得什么上品。

    ……

    信箋在琉璃盞中化為灰燼，蕭昭瞇了瞇眼，吹散了燈盞中的飛灰。

    他能看出，小櫻櫻身上是有秘密的，并且還是一個連自己也無權(quán)知曉的秘密。

    可是這個秘密，早已在五年前，被沉睡在森林中的少女帶走了。

    恨一個死去的人，從理論上講，比愛一個死去的人要簡單的多……蕭昭揉了揉太陽xue，他足夠冷靜，但還是妄圖說服自己：萬一對方是另有隱情，萬一對方所作所為，皆與那個不能說的秘密有關(guān)。

    蓮藕還魂這種話，騙的了其他人騙不了他。當時小櫻櫻的身邊，根本沒可能會有人為她實施移魂之術(shù)。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她活過來。”

    燈盞中的燭火燃盡了，新的蠟燭還未續(xù)上。蕭昭的臉隱在黃昏中，輕輕低語。

    只是沒辦法，還是不要給自己不切實際的希望為好。

    看在那個贗品行事作風并未給小櫻櫻抹黑的份上，他可以容忍對方的存在，也不介意配合對方，為其他人編織一個夾帶著謊言的美好夢境。

    說起來，華容那個傻鳥不僅信了小贗品的話，對她的態(tài)度好像還怪怪的……無所謂了，縱是再相似，對自己來說，假的也一直是假的。

    替代品永遠都是替代品。

    新的燭火被重新點亮，蕭昭整理了下衣擺，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

    “再確認一遍，這里的人類看見我，真的不會攻擊我嗎？”小純黑色的眼睛里憂心忡忡：

    “來的路上，我發(fā)現(xiàn)這座府里也有幾只土生土長、道行不高的小妖怪，可人家都有名有姓有編制，我這一看就是外來物種?！?/br>
    “不會的?！苯瓩褭押艽_定：“蕭昭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他連我都沒攻擊，攻擊你做什么?！?/br>
    “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手段這么多，我很笨，什么都不會……”

    小純楚楚可憐。

    江櫻櫻：“……”

    怎么覺得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熏陶，小兔子精比最早的時候進化了。

    “他要過來了，快準備一下。”

    蕭昭每天都要在正殿內(nèi)辦公，公事處理完后，會從湖邊的小亭院中經(jīng)過。江櫻櫻帶著小兔妖早早蹲點，趕在夕陽落下前，逮住了遠處走來的盟主。

    小純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四下無人，小心地變回了人身。

    蕭昭漸漸走近了，身后還跟著兩個修為不低的侍衛(wèi)。

    “盟主大人~”

    小純一下子從亭中竄了出來，把兩個侍衛(wèi)加上蕭昭都嚇了一跳。

    “盟主大人，我是第五州的小妖，追隨恩人的腳步報恩，因此來到了您的府上?！?/br>
    江櫻櫻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許，雖然出場方式奇怪了點，但看起來還是在背兩人商量好的臺詞。

    蕭昭瞟了一眼小兔子精，沖著旁邊的人類少女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現(xiàn)在的蕭昭一點都不可愛，她在心中想。

    以前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現(xiàn)在吃了幾個眼神，硬是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東西。

    “曾經(jīng)，我弄丟了我的傳家寶。是江jiejie治好了我的傷，還幫我找到了寶物。”小純眼圈紅紅，表演地十分賣力：

    “若是別人，早就趁人之危殺人奪寶了，可是江jiejie沒有，她品德高尚，德才兼?zhèn)?，貌美如花，天天向上……?/br>
    江櫻櫻有種感覺：最后四個成語，是小兔子精咬著后槽牙說出來的。

    “我知道了?！?/br>
    蕭昭和善地點了點頭，從二人身邊走過，未曾有絲毫停留。

    “盟主會信嗎！”

    待他們走遠后，小純期待地拉著壞女人的衣袖。

    “怕是不信，我們再重新想一個劇本?！?/br>
    江櫻櫻皺眉思忖，或許是這個劇情暗示的不夠明顯。

    好在蕭昭雖下了逐客令，可也沒態(tài)度強硬地趕走她，她和小純在府內(nèi)仍舊吃香的喝辣的，完全就是自助旅游。

    時間久了，小兔子精根據(jù)女妖的第六感，品出了些許端倪。

    “你和盟主，你們是不是那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