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聽到他們是白翊嵐派到自己身邊的人以后，她就明白這十五人都是他的私兵，在來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刻起，就同南齊的禁衛(wèi)軍脫離了關(guān)系。

    他們跟在身邊，可以負責自己跟南齊之間的信息來往，當有需要祭出南齊這張大旗的時候，這十五人也可以幫上忙。

    總而言之，白翊嵐在安排的時候就沒有給她多少拒絕的余地。

    寶意結(jié)束了沉默，對這些跪在地上的禁衛(wèi)軍說道：“起來吧?！?/br>
    十五人站起了身，聽她說道，“既是如此，以后你們便做我的護衛(wèi)，什么時候我要做的事做完了，或是你們想回去了，只要說一聲即可。只是在我身邊的時候，你們只能聽我的命令，守我的規(guī)矩，一人違抗，便全部都給我回去?！?/br>
    寶意的語氣平靜，卻不容抗拒。

    十五人齊聲應(yīng)道：“是！”

    他們現(xiàn)在身上還穿著禁衛(wèi)軍的衣服，要不引人矚目地進入北周，還需要先換一身裝扮。

    寶意辨認了附近村落的位置，轉(zhuǎn)身走向馬車：“去最近的村落?！?/br>
    ……

    在邊境分別之后，數(shù)日時間又是匆匆而過。

    出使南齊的使團終于回到了京城，一入京中，帶回的消息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朝堂之上，向來脾氣好的成元帝怒而拍案：“荒謬！”

    從南齊歸來的眾人臉上也是同樣的同仇敵愾。

    那幾個東狄人口口聲聲說潛入他們皇都、刺殺他們前任國君的是歐陽大人，可歐陽大人好端端地站在朝堂之上，成元帝和滿朝文武都可以證明他未曾離開過京都。

    便是他中間去處理些事務(wù)，告假了一兩日，一兩日時間能讓他從北周飛馳到東狄去，然后又回來嗎？！

    一時間群臣沸議，同樣是一派主戰(zhàn)，另一派還在想著能否同東狄談判。

    謝嘉詡看身在風口浪尖的歐陽昭明，明明他就是東狄發(fā)起此戰(zhàn)的引子，可他聽到東狄這無賴的借口，反應(yīng)卻是眸中閃過精光，已然是在推算開戰(zhàn)之事了。

    這令謝嘉詡又想起在南齊的宴席上那些東狄使臣說的話。

    若他們說的是真的，當年剛接管監(jiān)察院的歐陽昭明就連東狄的戰(zhàn)神都敢算計，此刻他們要這般蠻橫地來開戰(zhàn)，他或許也會有應(yīng)對之法。

    對東狄的宣戰(zhàn)，眾人的反應(yīng)不一，唯有寧王眸光格外暗沉。

    從上午吵到下午，群臣終于都明確了一件事——就是無論他們是否與東狄談判，歐陽大人又是否會配合東狄來他們澄清自己，洗脫嫌疑，這一戰(zhàn)都無可避免。

    東狄已經(jīng)蟄伏了太久，這就是他們要再次露出自己的獠牙的時候。

    幸而這一次使團帶回來了南齊要與他們結(jié)盟的消息，他們此戰(zhàn)并非孤立無援，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調(diào)派兵馬，配齊糧草物資，等待開戰(zhàn)。

    ……

    夜幕降臨，御書房中燈火通明。

    成元帝坐在書桌后，面上帶著一絲疲色。

    他不似在馬上打下江山的先祖一般善于征戰(zhàn)，更沒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東狄會從他們的地方出來，將戰(zhàn)火點燃到大周的土地上。

    盡管在今日的朝堂上，一切開戰(zhàn)準備都已經(jīng)定下。

    結(jié)集的十萬大軍由四子蕭璟統(tǒng)領(lǐng)，開往邊境，后方糧草調(diào)配則由三子蕭琮掌管。

    這兩個兒子都是值得信賴的，但是成元帝卻依然頭疼，為大周的國庫空虛，還為他們的十萬大軍能否抵擋住東狄五十萬大軍的一輪沖擊。

    他抬起頭來，習慣性地想召自家太尉，卻想起歐陽昭明已經(jīng)請了旨，此刻已經(jīng)回到興隆錢莊去調(diào)集力量，并沒有時間來聽取帝王的不安。

    成元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想道：“既然太尉不在，那寧王……”

    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外頭內(nèi)侍就躬身走了進來，說道：“陛下，寧王求見?！?/br>
    成元帝立刻振奮了起來：“宣！”

    他打起精神，坐在書桌后等著自己的好友進來，然后就見好友帶著他的長子，父子二人一同邁過了門檻，來到了御書房中。

    “參見陛下。”

    寧王與世子動作一致地朝著坐在書桌后的帝王行了一禮。

    “平身?！?/br>
    成元帝本以為只有寧王一個人來，卻沒想到他還帶著世子。

    等兩人直起身以后，成元帝示意內(nèi)侍賜座，然后望著寧王，想著他這時候帶著世子過來是要同自己說什么事。

    父子二人謝恩落座之后，寧王便對長子略一點頭，示意他來說。

    “啟稟陛下，”謝嘉詡起了身，對看著自己的成元帝說道，“臣今日來，是為一事?！?/br>
    然后，他便將當日在南齊皇宮中遇到白迎霆——這位曾經(jīng)的帝王、如今的平王殿下對他提到的聯(lián)姻之請告訴了成元帝。

    成元帝完全沒有預(yù)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甫一聽完，他便生出了一個念頭——這是好事。

    如今兩國要聯(lián)合起來對抗東狄，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如果能夠進一步增強，那再好不過。

    別說南齊是想求娶他們的郡主，就算是想要求娶公主，成元帝也愿意。

    他的第二個反應(yīng)才是——怎么就是寶意？

    他還想著讓寶意做自己的兒媳婦，現(xiàn)在卻遇上這么一個選擇，那自己是該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成元帝被這兩個念頭拉扯著，完全不知該做什么回應(yīng)才是。

    他看向?qū)幫酰肫甬斎兆约合虢o寶意跟蕭璟指婚，面前的人都拒絕了，說是只想讓女兒平安順遂，不想讓女兒嫁入皇室。

    現(xiàn)在南齊皇室來提出聯(lián)姻，寧王會愿意讓寶意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嗎？

    這樣一想，成元帝又覺得最終的選擇權(quán)不在自己手上，于是問從剛才就一直沉默的寧王：“寶意是你的女兒，你覺得此事該不該答應(yīng)？”

    寧王抬起頭來，看向成元帝：“作為一個父親來說，臣自然是不愿意的。”

    誰會愿意把女兒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只怕出嫁之后，到死都不知能再見幾面。

    可是從其他方面來說，他又是該答應(yīng)的。

    正如成元帝的第一反應(yīng)，寧王聽自己的長子昨日回府提到這件事情之后，立刻想到了這樁聯(lián)姻的好處。

    最重要的是，聽平王對自己的長子所說的話，這樁婚事寶意或許是愿意的。

    南齊新帝竟然就是當初在行兒當他影衛(wèi)的白翊嵐，他自然可以跟寶意相識，也可以和她有不淺的情分。

    想當初，自己的女兒在府中不過是一個受人欺凌的小丫鬟，白翊嵐在暗中看不下去，或許出手幫過她。

    這一對小兒女，在當時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影衛(wèi)和小丫鬟……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寧王甚至在想，若是母親沒有認出寶意來，她現(xiàn)在還是個小丫鬟，那她就不會被擄去東狄，可能早就跟喜歡她的這個小影衛(wèi)成親了。

    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若是能夠再續(xù)前緣，算得上是一對奇緣。

    若是如此，寧王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好顧慮的。

    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寶意不在大周，寧王甚至不知道她現(xiàn)在如今身在何處。

    歐陽昭明去了尋她，至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音訊，那個留在京中，還同往常一般日日上朝的“歐陽昭明”不過是他留下的一個替身。

    再加上歐陽昭明去東狄之前同自己說過的話，寧王也不能在他沒有回來之前就做決斷。

    這件事，還是先壓一壓。

    御書房里，成元帝跟謝嘉詡都在等著寧王說話。

    寧王拿定主意，開口道：“這件事既是平王特意在宴席間隙里跟臣的兒子提出，就代表南齊不是非要我們答應(yīng)不可，臣——”

    寧王停了下來，不過成元帝聽著他前半截話，就聽出他像是不打算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

    也好，成元帝點了點頭，說道：“朕也覺得南齊不會要拿著這件事來要挾，平王應(yīng)當懂得你的愛女心切，便是回絕了也沒有什么?！?/br>
    寧王垂下了眼睛：“謝陛下體諒?！?/br>
    謝嘉詡在旁不知內(nèi)情，覺得父親這樣就打算拒絕掉南齊的聯(lián)姻，也不問過寶意，有些反常。

    他昨日回到京中，就聽說meimei不在府中，而在別莊上，一面陪著祖母休養(yǎng)，一面同霍老閉關(guān)學(xué)習，已經(jīng)許久沒有回來了。

    她這閉關(guān)起來要專心致志，也不讓人去打擾，他就是想替平王去問問meimei的意思，也去不成。

    ——

    寧王府。

    自謝嘉詡出使歸來，便帶回來要開戰(zhàn)的消息，同時也意味著出使東狄的謝易行身陷異國，無法歸來。

    這個噩耗抵消了世子妃有孕的歡欣，令寧王府愁云慘淡，寧王妃這兩日更是擔憂不已，無法安睡。

    為此，身懷六甲的徐氏特意來寬慰她，而柔嘉聽聞消息也過來了。

    “好了好了。”徐氏坐在寧王妃的身旁，攬著她的肩寬慰道，“行兒他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就算那東狄人再卑鄙，應(yīng)當也不至于傷害到使者的性命。

    徐氏懷著雙胎，如今月份已大，肚子顯得比尋常這個月數(shù)的婦人要大許多，這樣聽到消息匆匆來安慰寧王妃，足見真情。

    沈怡君雖與她同樣有孕，這時候月份尚小，還未顯懷，在旁陪坐著，仍舊是腰肢纖細的模樣。

    此刻，她也跟著勸道：“舅母說得對，母親不應(yīng)太過憂慮。憂慮傷身，若是到時三叔平安回來見母親為他的事難安至此，也要自責?！?/br>
    聽著她們的話，寧王妃才勉強止住了淚。

    柔嘉陪在最末，看著她們?nèi)?，沒有出言相勸。

    她的目光在徐氏跟沈怡君身上掃過，拿著絲帕的手在桌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嫁入琮王府之后，很快就用那個并不存在的孩子制造了一場流產(chǎn)的假象，栽贓到了于雪晴頭上。

    于雪晴性子本就跋扈，在柔嘉過府之后也沒有少為難她，叫蕭琮輕易便信了。

    盡管他沒有對這個孩子抱過多的期待，但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柔嘉這時候又得他的寵，于雪晴這樣做，無異于打他的臉。

    再加上于雪晴不比柔嘉活了兩世，不懂得籠絡(luò)夫君的心，在這里受了柔嘉的算計，被蕭琮疏離，只是一味地進宮去找于貴妃哭訴，反倒惹得蕭琮對她越發(fā)離心。

    如今在府中，于雪晴雖然仍是琮王妃，但蕭琮卻鮮少到她的房中去過夜。

    而與柔嘉一起嫁入琮王府的周喬在進入府中之后，倒是安靜地過她自己的日子，既沒有要跟柔嘉爭寵的心思，也不大受于雪晴的驅(qū)使。

    于是，柔嘉便輕易占據(jù)了優(yōu)勢，跟于雪晴分庭抗禮，要讓她徹底失去蕭琮的心，也不過就是翻手之間。

    其中最快的方法，就是她懷上蕭琮的孩子，然后生下來。

    只是有孕這種事在柔嘉抗拒的時候來，在她想要的時候卻偏偏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