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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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意聽他有些顫抖地問:“這個瓷瓶……郡主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 “這是我的。”寶意拿著瓷瓶的手依然平穩(wěn),但是面上卻露出了本色,眼中也生出了波瀾來。 “你……” 寧王上前一步,看著面前這個跟自己的女兒完全不一樣的她。 他的寶意因為小時候沒有受到很好的對待,所以生長得比同齡人要慢,后來長大了也不像面前的衡陽郡主一般高挑美麗。 可是,當(dāng)面前這個孩子臉上那張冷漠孤獨的面具撤去之后,就露出內(nèi)里的本色,在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寧王從這雙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寧王心中有了這樣的猜測,哪怕覺得不可能,他還是朝著寶意走去。 寶意在寧王面前緩緩跪了下來:“不肖女寶意見過父親,明明回來卻沒有立刻告知家中,叫父親擔(dān)心了?!?/br> “寶意!”寧王快步過來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女兒,“起來,快起來!” 寶意叫他從地上拉起,見自己的爹虎目含淚,手顫抖地覆上自己大變的容顏,聽他說道,“魚兒,魚兒你去了哪里?為何……為何會完全變了另一個人?爹認(rèn)不出你、讓爹……讓爹好好看看你?!?/br> 父女連心,寶意一自揭身份,寧王就確認(rèn)了這是自己的女兒,聽她對自己解釋了她被綁去東狄之后都經(jīng)歷了什么,又是如何改頭換面,換了身份回到大周。 外面風(fēng)聲呼嘯,寶意的敘述極為簡短,也平淡,但是落在寧王跟成元帝的耳中,卻不啻于驚雷。 只不過光是這些,不足以證明她的身份,所以監(jiān)察院的用毒高手也已經(jīng)在宮中待命。 他取來了一盆清水,在里面加入監(jiān)察院特制的藥水,然后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滴血進(jìn)去,接著示意寧王父女照做。 站在兩旁的寧王跟寶意分別扎破了自己的手指,讓自己的血滴入盆中。 只見盆中的三滴血,后面滴入的兩滴融在了一起,而第一滴則毫無反應(yīng),沉在一旁。 滴血認(rèn)親,證明了寶意與寧王的血緣,寧王一度找回又失去的明珠,如今再次回到了他的掌上,心中歡喜無盡。 他知道寶意今日深夜入宮,是要用靈泉來治愈成元帝,于是親自拿了靈泉喂入成元帝的口中,今夜就在殿中守著。 父女長夜相守,寧王最想要的就是讓女兒恢復(fù)身份,回到身邊來,雖然她的相貌變化如此之大,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遮掩。 只不過他才一提,寶意就搖了頭,依舊要到邊境去。 她如今在寧王面前道出身份,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信任自己,好用靈泉來救成元帝,讓他穩(wěn)坐后方,但父親所提的事,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如此,也罷?!睂幫踔琅畠浩?,也不強求。 明面上,父女二人的馬車都已經(jīng)出了宮,回到了寧王府跟使館,但實際上兩人卻一直留在殿中。 外面自有人駐守,不讓任何人進(jìn)來打擾。 而一夜過去,靈泉生效,等到窗外的風(fēng)雪一停,鳥雀鳴叫的聲音再次響起之時,躺在床上的帝王睜開眼睛,動了動手指,如同往常那樣想支撐著自己坐起來。 這一次他身體輕盈,竟是成功自己坐了起來。 “這是……” 成元帝一出聲就停了下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先前他什么都說不了,可是現(xiàn)在的聲音又回來了,身上除了有些污濁,味道令人不適以外,身體暢快竟超過了倒下之前。 “陛下。” 他一有動靜,在外間的寧王跟寶意就一起過來了,父女二人在外殿一夜未睡,但精神都還十分好。 一進(jìn)來見到成元帝已經(jīng)從床上下來,在床邊試著活動手腳,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父女二人臉上都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阿衡!”成元帝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對著寧王說道,“朕好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忍不住在原地蹦跳了兩下。 沒有經(jīng)受過那種人還活著,卻被禁錮在一個腐朽的軀體里,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的感覺,就不知道能跑能跳能說話是多么好的事。 “恭喜陛下?!?/br> 父女二人一起向成元帝行禮。 見到他們父女二人的動作,成元帝快步走過來:“快免禮?!?/br> 他原本想要親手扶起他們,卻想起自己身上的污垢,又放下了手,說道,“寶意的藥果然是靈藥。” 昨日他喝了靈泉睡去,但之前發(fā)生的事他依然記得,寶意雖然大變了樣,但卻依然還是從前那個好孩子。 昨天他有千言萬語想問,但是苦于不能說話,只能憋在心里。 眼下能開口了,自然是想要一問究竟,更想要把自己好轉(zhuǎn)的事情告知皇后跟貴妃,告知朝堂跟天下。 可是寧王卻說道:“陛下,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br> 他看向殿門的方向,很快就要到成元帝醒的時候了,換班的宮人會進(jìn)來,皇后也會來,至于成元帝好起來的事情,現(xiàn)在還不能讓外人知道。 成元帝心中的歡喜冷卻了下來,他聽著寧王的話,聽到蕭琮可能會對身在邊境的親弟弟下手的時候,臉色就變得更是難看。 寶意知道,聽到自己一病倒,兒子就為了這個位置要去迫害手足,成元帝會十分難受,于是說道:“臣女也希望這些消息是假的,希望三皇子不會這么做。” 成元帝在短暫沉默后卻搖了搖頭:“不,你爹說得對?!?/br> 他自己的枕邊人跟兒子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他們會這么做一點也不奇怪,現(xiàn)在他好起來的消息,確實還不能讓人知道。 與寧王一合計,成元帝就直接寫下了冊封太子的圣旨,還給了寶意一塊調(diào)動大內(nèi)禁軍的令牌作為信物,讓她帶到邊境去。 蕭璟看著手上的令牌,聽她說完一切,才抬起頭來,對著帳中將領(lǐng)說道:“令牌是真的?!?/br> 有幾名老將對視一眼,也上前來看過了令牌,心中一定,對著其他人點了點頭:“是真的?!?/br> 他們幾個出自不同的陣營,若他們都同時確認(rèn)了這塊令牌是真的,那就沒什么好懷疑的了。 中年儒將神色徹底的委頓下來,算到底,貴妃跟侯爺還是棋差一著。 朝中始終有人防著他們,寧王之女更是其中的異數(shù),只怕除了這帳篷中眾人,誰都猜不到她的真實身份。 “來人?!笔挱Z最終說道,“把他帶下去,單獨關(guān)押?!?/br> 雖然是奉了于貴妃的命來這樣算計自己的,這到底是有著汗馬功勞的將軍,在眼下這個時候斬了他,只會使得軍心浮動。 而如今真相大白,最后懸而未定的卻是寶意。 蕭璟看著她,不知她是希望眾人為她保密,還是就此公諸于眾。 “請諸位將我的身份保守在這個帳篷里?!贝蛲晁齺淼竭吘车牡谝粓稣?,寶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面還有一場更嚴(yán)峻的仗要打。 第299章 從帳中走到外面,邊境的夜晚風(fēng)雪奇寒,但是十二卻因為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而感到無比火熱。 十二心潮澎湃,只想要快點回到帳中審問小師弟,問清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跟著白翊嵐回到帳篷,他才剛放下頭盔,外面就有人通傳,說郡主求見。 十二:“……” 他一句話都還沒問呢,這個問話的計劃就夭折了。 “宣!”他看到小師弟一下子轉(zhuǎn)過身,兩眼亮了起來,仿佛一下子又變回了那個在山上長大的小師弟,而非南齊的年輕帝王。 白翊嵐說完“宣”,還沒想好要怎么跟寶意說話,就感到師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朝著十二看去,見到十二臉上的深藏功與名。 十二雖然八卦,雖然也很想問一問寶意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分得清輕重,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帳篷留給他們兩個。 白翊嵐聽他說道:“等回來再跟你算賬?!?/br> 接著就抱起了頭盔,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外走,正好跟準(zhǔn)備進(jìn)來的寶意打了個照面。 寶意仍舊如同從前那般叫了聲“十二師兄”,十二聽她這一聲“十二師兄”,忍不住抬起手點了點她,然后說道:“我先出去,你們聊?!?/br> 說著腳下生風(fēng),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白翊嵐站在帳中,見到寶意走進(jìn)來,只感到帳中所有的光芒仿佛都匯聚了她的身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暗淡下來。 只有兩個人在,寶意沒有像在外人面前那樣恪守著他們?nèi)缃竦纳矸菀跃枷喾Q,而是走到了白翊嵐面前,回頭望著帳門的方向:“外面風(fēng)雪這么大,十二師兄這是要到哪里去?” “他不去哪里?!卑遵磵拐f。 按照他對十二的了解,他可能就是就近鉆進(jìn)了哪個將軍的帳篷里,準(zhǔn)備等寶意離開之后再回來興師問罪。 說完這句話之后,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沉默。 帳篷中安靜得能聽見油燈上的燈花爆開的聲音,白翊嵐看了寶意許久才開口道:“我本來以為還要等很久才可以再叫你真正的名字。” 自揭身份這件事在寶意來邊境之前,就已經(jīng)在計劃之中,只是現(xiàn)在白翊嵐一說,令她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感觸。 白翊嵐見她轉(zhuǎn)過身去,從自己面前繞開:“我本來以為與你相見是在許久以后,不會是在這里。” 他站在原地,見到她走到桌案旁,轉(zhuǎn)過身來,眼中映著帳中的火光,“戰(zhàn)場如此危險,你已經(jīng)是一國之君,這樣跑來,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在這里?” 她在南齊之時就說過,等到東狄與北周開戰(zhàn),她要來邊境,那個時候她沒想過白翊嵐會帶著大軍親自過來。 他現(xiàn)在是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這里,但這只是運氣,寶意想起今日在帳中自己就下了那些傷員,想到他們身上那些傷口和殘肢斷臂,她不能再把他的安然無恙寄托在運氣上。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還他的情? 白翊嵐解下自己的佩劍,轉(zhuǎn)身向著一旁走去。 寶意刻意與他拉開距離,就是想要好好的同他說話,所以他沒有向她靠近。 寶意見他把那隨他上戰(zhàn)場殺敵的染血佩劍取下來,放在了武器架上,聽他說道:“你已經(jīng)治好了我哥,他才是最適合大齊的君主。我自幼在山上長大,除了武功,除了會保護(hù)人會殺人以外,別的什么也不會,最好的去處就是這樣的戰(zhàn)場?!?/br> 他是半路出家的皇帝,那樣臨危受命接過了這千鈞重?fù)?dān),雖然身邊有很多人支持,但是能做到的離他們的期望也始終有著差距。 放好了劍,白翊嵐重新轉(zhuǎn)過了身,與寶意一人站在帳篷的一頭,隔著這距離遙遙相望。 他的神色在這一刻變得坦然了:“你說得沒錯,我知道你會來,我是為你來的?!彼奶故幷嬲\一如在寧王府的時候那個時常躲在樹上的少年影衛(wèi),目光直擊人的心魂。 “相隔萬里,我若是不來,而你在戰(zhàn)場上出了什么事,我沒保護(hù)好你,我這一世都會不安樂?!?/br> 與其之后后悔,不如現(xiàn)在就放開那些責(zé)任到戰(zhàn)場上來。 寶意見他目光鎖定了自己,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當(dāng)年在寧王府,我是影衛(wèi),你是侍女,我們身份相當(dāng),我喜歡你就想過要娶你。 “后來風(fēng)云變幻,你認(rèn)祖歸宗,成了大周的郡主,我們之間頓時云泥有別。我本以為此生沒有機(jī)會跟你在一起,可是沒想到我也被帶回了大齊,接過了我哥的責(zé)任?!?/br> 白翊嵐停住腳步,現(xiàn)在他又站在寶意面前了,兩人之間相隔不過一臂距離。 寶意容顏已改,身形抽長,白翊嵐想起從前自己看她需要低頭,可如今卻已經(jīng)近乎平視。 但不管她變成什么樣,他都知道她還是那個她,沒有改變過,萬里的距離也阻擋不住他要過來,邊境再呼嘯的風(fēng)雪也冷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