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也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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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他們都沒睡,林巧兒哭也哭累了,發(fā)不出什么聲音。 鐘遠依舊默默地看著她,眼里是擔憂和關(guān)切。 鬧過后的情緒終歸平穩(wěn),她淡淡地說,“我渴了?!?/br> 鐘遠馬上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溫水。她捧著水杯,鐘遠坐到床沿看她。 溫?zé)岬乃骶徑夂韲档牟贿m,卻又濕潤了那本該干涸的眼淚。好像海綿被浸了水,她眨眨眼睛,眼眶又霧蒙蒙的了。 鐘遠不說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從她的臉頰勾勒下來,像在勾勒一幅畫。他總覺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夠她。 以前是悄悄地看,后來忽然兩人就在一起了,相處比他想象中要愉快。他體會到愛情的快樂,但也知道這世上總是有悲歡離合的。 若他們不是以這樣的方式認識,鐘遠或許會奢望他們繼續(xù)在一起,或許結(jié)婚,或許有家庭。 現(xiàn)在他不敢奢望了,他是一路見證過林巧兒和薛世紳的愛情的人。薛世紳對她的在乎,鐘遠都看在眼里。 他先前從未考慮過愛和義的問題,現(xiàn)在這樣想,也真是走到了不得不選的境地。 女人總是會想結(jié)婚,想有個家的。家庭這件事對鐘遠來說實在是太難想象了,大概因為他從來沒有過一個完整的家。他怕自己達不到她的期望,讓她失望讓她傷心。 何況他為林巧兒考慮得這樣周全,只想她過最好的生活。做薛家的少奶奶自然是比獨自在異國打零工來得舒適。 鐘遠逼著自己把愛情放下,只想她幸福。 這些話他也說了,他一心一意想的都是為她,甚至顧不上她是否接受。 林巧兒斷斷續(xù)續(xù)地掉了兩滴淚,都是無聲的。眼淚還沒滑多遠,就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抹去了。 鐘遠就這么全神貫注地看著她,不忍她掉淚。 他手指有些涼,弄得她哭得發(fā)熱的臉頰也涼了些,多少舒服了點。 林巧兒這才想到今晚感到寒冷的不是她一個人,她是哭冷了,面前這個男人雖然鎮(zhèn)定,但心痛還是有的,指尖也痛得涼了。 她微微嘆氣,輕聲叫他,“鐘遠?!?/br> “我在?!?/br> 然后她就又不說話了。她想說愛情不是這樣子的,若是他們相愛,總該試著共同應(yīng)對。 轉(zhuǎn)念一想這世上愛情的模樣千變?nèi)f化,她教不了誰大道理,她也沒什么道理可言。當初她與薛世紳在一起,不都是親情、愛情和金錢全都亂七八糟地卷在一起。 她以為自己能放下的,最后發(fā)現(xiàn)這放下根本不知是談何而起的荒謬。 哭到這會兒她又冷靜了,她傷心,覺得是跟他吵了一晚上。鐘遠都是掏心掏肺地與她談,愛她他承認,無法把她強行占為己有他也承認。 其實兩人也沒吵,林巧兒略有生氣時的說話聲也是軟軟的,鐘遠對什么都默默認下,根本就吵不起來。 她只覺得折騰一晚上累得慌,累過了頭,不困了,慢慢也想出點苗頭來。 鐘遠是沒有占有欲的人,他會關(guān)心她,看到她被男同學(xué)搭訕,他就惡狠狠地瞪著別人看,但他從不限制她的人際和自由。不像薛世紳,愛她愛得這樣張牙舞爪,異國他鄉(xiāng)也要派人來跟著。 他們學(xué)著談戀愛時會看些言情電視劇,那故事里說的什么“愛她就放開她”的惡俗道理,林巧兒是不屑的,覺得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沒想到鐘遠是真的做得到。 林巧兒心里想著,眼前這人真是個奇怪的大直男。感情方面其實他是很單純的,一根筋地只想自己覺得對的事。 在外人看來奇怪,可不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喜歡上林巧兒嗎? 她忽然想通了,就是因為他這一根筋的純潔情感,他才這樣接受她的過去,覺得她介入薛世紳和沉雨馨的訂婚一點沒錯,接受她在還未與薛世紳分開的情況下與她在異國談起偷偷摸摸的戀愛。 基于愛情的選擇對他來說是沒有道德枷鎖的,否則他們怎會攪和在一起。 現(xiàn)在這一根筋式的思維方式又影響他的選擇,他覺得她怎樣做最好,便推著她去走那條最舒適的陽光大道。 與薛世紳在一起時輕松又開心,他懂女人的心思,會讓她開心,也讓女人為他的風(fēng)流名聲焦慮;與鐘遠在一起時兩人都不多話,他不解風(fēng)情,憨直得可愛,到了這種時刻又油鹽不進,讓林巧兒哭成這樣他也不肯退步。 林巧兒垂著眼瞼嘆氣。她總不能強行把這兩個男人身上的優(yōu)點取出來揉和在一個人身上,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不過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窗外的晨曦照進來,她的臉皮更困頓,腦子卻精神了,把鐘遠的選擇想明白了。 她瞬間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改變他的想法。他不是不愛她,他甚至可以說是太愛她才這樣事事為她考量。 可她不是被推來推去的物品,她總要為自己打算。 陽光透過厚重的墨藍色窗簾,與臥室頂燈矛盾地爭執(zhí)著光源的時候,林巧兒終于開口。 她的聲音輕柔又淡定,“我知道你為什么這樣想。但我不想回去,我收到入學(xué)通知了,我會有自己的生活?!?/br> “我不想看見你這樣辛苦……” “我會照顧自己?!?/br> 鐘遠正想說話,她就搶先說,“你不用與我在一起,不用來看我。我現(xiàn)在很累,麻煩你與世紳說。我總是說不過他,但我知道他會聽你的?!?/br> 鐘遠沉默半分鐘,拿過床頭柜的手機,起身走到角落,撥通薛世紳的號碼。 林巧兒捧著手里的空水杯,看著他的身影,他說的話她聽不太清,只覺得自己在愛情這條路上總是撞得這樣頭破血流。 她以前沒有怨過別人,現(xiàn)在也不會。只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了。 這通電話持續(xù)的時間很短。 鐘遠掛掉電話,走到床邊,輕聲道,“他上飛機了,他來接你?!?/br> 一時間兩人都無言。他們已然忘卻睡眠的事,想的只有時間,他們能這樣互相看著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首發(fā):epo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