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易燁封走到他身邊，雪芽那次在小年夜宮宴上看到易燁封時，對方是坐著的，后面他追出去，對方也離他有點距離。今日易燁封走到他旁邊，他才發(fā)現(xiàn)到對方極高，他似乎只到對方胸口位置。

    巨大的身高差讓雪芽立刻蹲下抱住頭，易燁封要是給他一拳，他估計死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別打我！”

    雪芽縮成鵪鶉，瑟瑟發(fā)抖，可他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幻想中的那一拳，小心翼翼抬頭，發(fā)現(xiàn)旁邊沒人。聽到水聲，他連忙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易燁封走到他上游的位置，將手里的果子重新洗了一遍。

    易燁封洗好果子后，就起身走了，看都沒看雪芽一眼。雪芽愣了一下后，又去洗了一遍手帕，他把手帕弄濕，將剛剛踩在地上的腳重新擦了一遍才穿上鞋襪。

    弄臟的手帕，雪芽丟在原地。

    回到賀續(xù)蘭的馬車旁，雪芽就看到有很多人端著食材去溪邊，才意識到隊伍停在這里是因為有溪流。雖然主子們吃食食材都是用宮里運出來的干凈水洗，可隨行的還有大臣、御林軍和宮人，他們的食材都要用溪水洗。

    難怪易燁封在那里洗果子。

    雪芽抿抿唇，覺得這事不能怪他，他又不知道。

    想著不能怪自己，雪芽也有些沒臉站在馬車外，怕又碰到易燁封，就湊到馬車窗戶那里，“太后，奴才能上來嗎？”

    馬車里傳來賀續(xù)蘭的聲音，“上來吧?！?/br>
    雪芽鉆進了馬車，發(fā)現(xiàn)賀續(xù)蘭正在凈手。

    賀續(xù)蘭將洗過的巾帕放進水盆里，語氣淡淡，“去哪玩了？”

    “奴才隨便走了走?！币驗轳R車里還有其他宮人在，雪芽語氣恭恭敬敬的。

    賀續(xù)蘭看雪芽一眼，“待會用膳就不要到處走了?！?/br>
    很快，膳食就呈了上來，雪芽以為會跟宮里一樣，他能跟賀續(xù)蘭一起用膳，哪知道他只是在旁邊看賀續(xù)蘭用膳。雪芽本來就容易餓，看別人用膳，餓得更快，他摸著肚子，眼巴巴地盯著賀續(xù)蘭手里的玉箸，看到玉箸夾起一片鹵牛rou，嘴巴不由張開了。

    可鹵牛rou進的還是賀續(xù)蘭的嘴里。

    雪芽閉上嘴，不自覺地舔舔唇，在看到那盤牛rou快被吃完時，終于忍不住湊近賀續(xù)蘭，“哥哥，我也想吃?！?/br>
    怕被馬車外的人聽到，他聲音很小。

    賀續(xù)蘭看雪芽一眼，夾起一塊鹵牛rou遞到他唇邊。雪芽立刻張嘴咬住，兩口就吃完，吃完后，他又說：“哥哥，我還想要?！?/br>
    怕對方不同意，他身體貼著賀續(xù)蘭的右手，做出依賴對方的樣子。

    賀續(xù)蘭將玉箸換到左手，繼續(xù)夾起一塊鹵牛rou，可這一塊鹵牛rou沒有進入雪芽的嘴里，而是被他自己吃了。

    雪芽眼睛瞪圓了些，隨后眼神變得極其委屈，他放開賀續(xù)蘭，坐回原來的位置，嘟嘟囔囔，“我不要坐在這里了，我要下車?！?/br>
    “宮人最后用膳，你還要等?！辟R續(xù)蘭平靜地說。

    雪芽聞言，皺起眉。

    宮人最后吃，那他還要等多久？那些大臣還沒用上膳吧？還有大臣們的家眷，以及那烏泱泱的御林軍。

    他回憶起在奉瑞宮里最后吃飯的恐懼，當(dāng)即決定還是蹭賀續(xù)蘭的吃食，于是厚著臉皮又坐到賀續(xù)蘭身邊，露出甜絲絲的笑，“哥哥你是不是吃不完了？”

    “吃得完。”賀續(xù)蘭說，“宮外不比宮里，食物來之不易，不能浪費?！?/br>
    雪芽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哥哥如果吃不完，我可以幫哥哥分憂。”眼睛瞥向只有可憐幾片的鹵牛rou。

    賀續(xù)蘭沒回答這個問題，玉箸繼續(xù)夾起鹵牛rou，雪芽看著賀續(xù)蘭吃完這一片，又去夾，忍不住咬住唇，眼神可憐又委屈。

    但雪芽沒想到新的一片鹵牛rou到了他唇邊，他幾乎沒想，就張嘴咬住。因為來之不易，他這回吃慢了些。

    “剛剛?cè)ツ耐媪?？?/br>
    正吃著，雪芽聽到賀續(xù)蘭問了跟之前一模一樣的問題。

    雪芽抬眼看向賀續(xù)蘭，見對方的目光看著自己，頓了下，將口中鹵牛rou吃完后，才說：“我去溪邊洗了手和臉，還……”

    賀續(xù)蘭眉毛微微一挑。

    雪芽只能硬著頭皮坦誠自己做了錯事，“我用溪水洗了腳，我不知道他們要用那個水洗食材的。”

    賀續(xù)蘭聞言神情沒什么變化，只是拿過旁邊一直備著的干凈巾帕擦了玉箸，再遞給雪芽。

    雪芽看看玉箸，又看看賀續(xù)蘭，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謝謝哥哥。”

    他接過玉箸，就開始用膳。

    雪芽吃東西吃的很快，跟小時候餓肚子餓多了有關(guān)系。因為他是小倌，做錯事，老鴇通常不會體罰他，罰人手段多半都是他肚子。

    餓多了，雪芽習(xí)慣吃東西很快，就怕吃到一半，食物被人搶走，因為他老被搶。他小時候瘦小，力氣也小，被罰的時候跟其他大孩子關(guān)在一起，好不容易分下來勉強填肚子的食物總是被大孩子們搶走。

    不過又因為是小倌，吃東西也是特意教過的，要優(yōu)美，不能粗俗。雪芽被餓了很多次后，訓(xùn)練出如何吃得快又吃得好看。

    雪芽風(fēng)卷殘云般把剩下的膳食全部吃完了，后面收碗筷的宮人看到清空的盤子明顯怔了下，而送水供賀續(xù)蘭凈口、凈手的宮人聰慧得多，他不僅給賀續(xù)蘭準備了水，還給雪芽準備了。

    雪芽認出送水的宮人，那是黃公公帶的徒弟。

    此次，黃公公沒有跟著出行，而是留在宮里，打理寧伏宮。

    下午用膳的時候，雪芽發(fā)現(xiàn)送膳食上來的宮人變成了黃公公另外一個徒弟。隊伍行到亥時，終于到驛站。車馬勞頓，雪芽坐了一整天的馬車，覺得腰都疼了，到驛站后就想休息，可因為驛站房間有限，他們這些宮人要十個人擠在一間房。

    有些宮人連房間都分不到，只能睡在驛站外，找運貨的馬車窩一會。

    雪芽發(fā)現(xiàn)他可能連板凳都沒得睡，于是離開了分到的房間。他們睡在二樓，三樓是大臣們的房間，一樓是輪班的御林軍在休息，四樓就是崔令璟等主子們睡的地方。

    雪芽沒有猶豫就往四樓去，但沒想到他在四樓樓梯口又看到易燁封。

    易燁封抱手靠著柱子，即使聽到雪芽上來的動作，也沒有反應(yīng)，但在雪芽要走過去的時候，一把劍突然擋住了雪芽的去路。

    雪芽差點嚇得腿軟，他都沒看到易燁封從哪里掏出的劍。

    “你……你……”雪芽結(jié)結(jié)巴巴，連完整話都說不出。

    “你上來做什么？”易燁封沉聲說，他的聲音似乎自帶沙啞感。

    雪芽努力穩(wěn)住心神，“我來給太后守夜，太后夜里要起來喝水的?！?/br>
    易燁封盯著雪芽看了一會，慢慢將手中的劍收回去。雪芽見狀連忙往前走，他上來其實是想看有沒有機會混進崔令璟的房間，哪知道會碰到易燁封，所以他只能停在賀續(xù)蘭的房門口。

    賀續(xù)蘭門口守著一個小太監(jiān)，看到雪芽過來，有些驚訝，“今夜不是你守夜，你怎么過來了？”

    “你白日都是走路，夜里還守夜，這也太辛苦了，你到樓下休息去吧，我?guī)湍闶亍！毖┭啃χf。

    小太監(jiān)看了下房門，又看向雪芽，也笑了笑，“那多謝你了。”

    待小太監(jiān)離開，雪芽往易燁封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是看著這邊，仿佛在監(jiān)督他。雪芽想到易燁封今日嚇他兩回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故意當(dāng)著對方的面，推開賀續(xù)蘭的房門，慢吞吞走進去，再慢吞吞關(guān)上門。

    讓易燁封喜歡賀續(xù)蘭，哼，喜歡也沒用，賀續(xù)蘭喜歡他。

    剛合上房門，雪芽聽到后面?zhèn)鱽砺曇簟?/br>
    “誰？”是賀續(xù)蘭的聲音。

    房間已經(jīng)滅了蠟燭。

    雪芽轉(zhuǎn)過身，他故意惹易燁封生氣后，又怕對方突然暴起沖進來砍他，就反手鎖門，一邊鎖門，一邊柔聲說：“是奴才，春夜寒，奴才來給太后暖被子?！?/br>
    第四十一章

    鎖門的聲音非常明顯, 驛站的房間完全不能跟宮殿相提并論, 小小的房間，門口擺著一扇屏風(fēng)作為隔斷。雪芽鎖上門, 努力睜大眼摸著黑往前走，但還是不小心撞到了屏風(fēng), 而且偏生撞的還是后面兩根腳趾。

    雪芽發(fā)出嘶的一聲, 而后覺得不雅, 又連忙捂住嘴，可是真的太疼了，他眼睛忍不住浮出淚花, 在原地站了一會, 才用手摸索前方, 繼續(xù)走。

    終于摸到床, 雪芽直接在床邊坐下, 委屈巴巴地說：“太后，奴才撞到腳了, 為什么房里不點燈？”

    賀續(xù)蘭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坐起來, 掀開床帳。跟雪芽不同，他夜間視力極好, “脫鞋給我看看。”

    雪芽聞言把腳往裙擺里藏了藏，“不用了, 過一會就不疼了?！彼床磺遒R續(xù)蘭, 只能大概知道對方臉在哪個方向, 朝著那邊，小聲說：“奴才今夜能幫太后暖床嗎？”

    名為暖床，實際雪芽是來蹭住的。

    在樓下，他只能睡地板，而且他剛剛就聽到人打呼的聲音，還不止一個，起此彼伏，好不歡快。雪芽覺得他要是在那里睡，這一宿是別想睡覺了。

    雪芽問完發(fā)現(xiàn)賀續(xù)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又往前湊了湊，“我給哥哥暖床好不好？這片地沒什么人住，夜里可冷了。”

    賀續(xù)蘭終于開口，“你睡里面?！?/br>
    雪芽忍住歡呼聲，連忙起身將外衣、裙子脫下，摸索著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又褪去鞋襪，飛快地爬上床。雖然在外不能沐浴，但雪芽也是用水打濕巾帕，把全身擦了幾遍。

    他臭美，不愿意讓人聞到他身上有不潔的味道。

    雪芽爬到一半，突然被抓住，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被人翻了過身，就滾進一個懷里。

    然后他的腳被握住了。

    “是這只？”賀續(xù)蘭低聲問。

    雪芽長這么大沒被人握過腳，跟握手的感覺不太一樣，他有一種自己被人侵犯的感覺。

    雖然男子不像女子那般腳都不能讓人見，可他們的腳也是藏在鞋子里，除非是被人伺候的主子，尋常男子的腳都不會有人碰。

    雪芽雖然知道有的人喜歡玩腳，可他沒被人玩過腳，此時腳被人握在手心里，就覺得很奇怪。

    “不……不是這只?！彼Y(jié)巴了下。

    賀續(xù)蘭握住了另外一只，手指揉起雪芽的腳趾，力度輕輕的。雪芽心里的奇怪漸漸轉(zhuǎn)為舒服，甚至情不自禁地軟在對方懷里，恨不得賀續(xù)蘭多揉幾下。

    可是賀續(xù)蘭只揉了一會，就松開了手，“睡吧?！?/br>
    這兩個字太掃興，雪芽還沒過夠癮，本來待在腦子里的崔令璟瞬間被移了出去。他黏黏糊糊地貼著賀續(xù)蘭，“哥哥，再揉揉吧?！?/br>
    賀續(xù)蘭目光微動，他看向懷里的雪芽。因為視力好，他看到雪芽輕咬著唇，一雙小狐貍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發(fā)浪。

    任何人在此刻看到雪芽，都會聯(lián)想到這一個詞。

    賀續(xù)蘭重新握住雪芽的腳，才碰上，他就感覺到懷里的人更軟了些，仿佛真成了沒骨頭的妖。少年身上氣息干凈，似乎還帶著桃子的清香。

    過了一會，雪芽又叫了起來，“哥哥，那只也要摸?！?/br>
    賀續(xù)蘭換了一只腳揉，這下子可把雪芽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雪芽窩在賀續(xù)蘭的懷里，想原來這個世上不僅有人喜歡玩腳，還有人喜歡被玩腳，不知道崔令璟會不會幫他揉。

    他終于分出一點心神想起住在隔壁的崔令璟。

    終于，雪芽大發(fā)慈悲，覺得賀續(xù)蘭應(yīng)該很辛苦了，就主動縮了縮腳，“哥哥，好晚了，我們就寢吧?！?/br>
    “不急，還有一件事沒做?！辟R續(xù)蘭另外一只手握住雪芽的手，往身上一處放去。

    雪芽是個小倌，哪里能不懂那是什么。他被嚇了一跳，旋即想收回手，可賀續(xù)蘭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縮回去。

    “雪芽，我伺候了你，你是不是也該伺候我？”賀續(xù)蘭聲音很平靜，跟那一處表現(xiàn)完全相反。

    “我……我……”雪芽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