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你就告訴我，你答不答應(yīng)吧？”雪芽說。

    元思終于點了頭，雪芽一開心就親了元思腦門一下，但他萬萬沒想到，元思這小兔崽子把他們的對話轉(zhuǎn)頭就告訴了尹青懸，還是當著他面說的。

    “尹相，母妃說以后他當太后了，就不會跟你親熱了。”元思脆生生地說。

    第一百零七章

    尹青懸目光從元思身上轉(zhuǎn)到雪芽身上, 他雖然未說話，可眼神有責(zé)怪，仿佛在批評雪芽不該同一個孩子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雪芽臉一下子紅了, 慌亂地解釋, “我沒說這些?！庇值芍? “你這孩子亂說什么，我什么時候說了那種話？”

    “五日前母妃說的，當時母妃還親了兒臣一口。”元思伸出小短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我……我是那天跟你說了點事, 但我沒說……”

    雪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尹青懸已然板下臉，語氣都是苛責(zé)，“太子年幼，貴妃娘娘應(yīng)謹言慎行才好，尤其是這種事，不該說。”

    雪芽當即想辯解, 可尹青懸一副不欲多談的表情，只跟元思說話。雪芽在旁邊站了一會，見插不上話，只能氣惱見掀簾出去。

    過了年, 上京天氣漸漸回暖, 崔令璟的身體似乎也有好轉(zhuǎn)。一好轉(zhuǎn)，他便帶著雪芽去了那個專門為雪芽修建的寺廟。

    寺廟已經(jīng)完全修建好，前來上香的百姓不少，這讓雪芽頗為驚訝，可后面他在馬車里偷聽到外面百姓抱怨, 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原來是崔令璟下旨令上京及相鄰城鎮(zhèn)的百姓以街道為單位，每日都必須出三人來上香, 若沒有，整條街的居民都將重罰款。

    在這般嚴厲要求下，百姓們只能來這里上香，但他們心有抱怨，私下忍不住嘀咕幾句。

    雪芽他們這次出行，并沒有大張旗鼓，馬車選的都是普通的一駕馬車，只不過車內(nèi)擺設(shè)自是豪華，但從外看，他們只是普通的殷實人家，所以抱怨的百姓也沒想到自己路過的馬車里正坐著他們厭惡的妖妃。

    聽到外面人叫他妖妃，雪芽第一反應(yīng)是看向旁邊的崔令璟。果不其然，方才還闔著眼的崔令璟已經(jīng)睜開眼，眼底正有著nongnong的不悅。在崔令璟有下一步舉動之前，雪芽先搶先開口。

    “陛下?！?/br>
    崔令璟輕輕瞥他一眼，“嗯？”

    “我有些餓了，我們待會早點回宮吧?！毖┭颗麓蘖瞽Z不信，還伸手摸自己的肚子。崔令璟瞇了下眼，也伸手過來。他將手探入雪芽的披風(fēng)里，“是嗎？”

    雖然雪芽知道以崔令璟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是無法真正對他做什么的，但被對方這樣摸著肚子，雪芽還是很不舒服。他身體有兩個地方，別人可能覺得還好，但他只要被人碰了就覺得奇怪。

    一個是腳，另外則是肚子。

    迄今為止摸過他腳又摸過他肚子的人只有賀續(xù)蘭。

    冷不丁想到賀續(xù)蘭，雪芽越發(fā)不自在。他喜歡的人是賀續(xù)蘭，現(xiàn)在卻要由著別人摸他的肚子，仿佛在給賀續(xù)蘭戴綠帽。

    “陛下，我的確是餓了，沒騙你?！毖┭可焓肿プ〈蘖瞽Z的手，想將之扯出來，可崔令璟不配合，甚至另外一只手將雪芽抓了過來。

    一只手握著肩膀，一只手貼著腹部。貼著腹部的手似乎想挑開外袍，雪芽直接急了，掙扎著要起來，而一不小心把在路上睡著的元思弄醒了。

    元思年幼，正是貪睡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盯著雪芽和崔令璟看了好一會，才疑惑地問：“母妃是有了嗎？”

    雪芽：“……”

    崔令璟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向睡得頭發(fā)都亂了的元思，“什么有了？”

    元思還是很怕崔令璟，但崔令璟問話，他不敢不回答，于是小聲地說：“我娘……兒臣原來看到別人摸肚子，然后沒多久就大了起來?！?/br>
    崔令璟唇一扯，“懂得還挺多，對啊，你母妃是有了，你還不祝賀你母妃？”

    雪芽：“？”

    雪芽忍不住了，“陛下亂說什么啊，我是男子，怎么會懷有身孕？”他又想起之前尹青懸批評他的話，此時正好搬過來用，“太子年幼，陛下應(yīng)謹言慎行，怎么能跟孩子講這種亂七八糟的話？”

    可崔令璟不是雪芽，他沒回答雪芽的話，反而去問元思，“你說你母妃是男是女？”

    元思對此正有些混淆，他分不清雪芽的性別，他覺得雪芽聲音像男的，可樣子又是女的。他糾結(jié)好一會，才勉強給出答案，“應(yīng)該是女的吧，母妃身上香香的?！?/br>
    像他娘一樣，也是香香的，他爹就不香，臭烘烘的，親他的時候，胡子還會扎臉。雪芽親他的時候，一點都不扎。

    聽完元思的話，崔令璟總算露出點笑意，他戲謔地看著雪芽，仿佛又變回原來那個喜歡逗雪芽的少年天子，“聽到了吧？孩子都說你是女的，你自然能懷，不知道肚子懷的是男是女，朕喜歡女孩，聽話。”

    他邊說邊摸雪芽的肚子。

    雪芽被這兩假父子聯(lián)手說自己是女的，心里有氣，忍不住動手打了崔令璟手一下，“你喜歡你自己生去?！?/br>
    打完，他就后悔了，不安地看著崔令璟，可讓他意外的是，崔令璟沒有生氣，不僅唇角的笑意更深，甚至還哄他，“怎么這么容易生氣？今日好不容易出太陽，你該高興點?！?/br>
    崔令璟離他那么近，雪芽很是不自在，余光又瞥到正不錯眼盯著他們的元思，當即轉(zhuǎn)過頭，皺眉道：“小孩子不許亂看，把頭轉(zhuǎn)開?！?/br>
    元思眨眨眼，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瞧著是捂嚴實了，可沒一會，他手指悄悄分開，從指縫里偷看。

    他這個父皇笑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嚇人，還很好看，可他這個母妃為什么都不肯看呢？一直把臉朝向另外一邊。

    *

    雪芽在寺廟里看到了自己的金身，真真是金子做的，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生貪戀。如果他把這個金身賣了，可以換多少錢呢？純金打造，應(yīng)該可以賣很高的價吧。

    這個貪戀一起，就難消下去，雪芽回宮后的幾日里一直在打金身的主意。時間轉(zhuǎn)眼又過去十幾日，這日半夜，外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雪芽被聲響驚動，連忙半撐起身體，掀開帳子往外瞧。

    “怎么了？”床里傳來崔令璟的聲音。

    崔令璟也醒了。

    崔令璟這幾日一直跟雪芽睡在一起，所以雪芽這幾天睡眠很淺，稍微有點動靜，他就會驚醒。

    “不知道。”雪芽一邊回話，一邊想下床去看看。

    皇宮最講規(guī)矩，宮人們不可能大半夜無故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響，除非不要命了。

    雪芽還未下床，殿外就傳來聲音，那聲音透著著急。

    “陛下，前線來戰(zhàn)報了?！?/br>
    崔令璟眼里的睡意瞬間消失。

    *

    崔令璟走前讓雪芽繼續(xù)睡，便是不想讓雪芽聽戰(zhàn)報的意思。雪芽覺得戰(zhàn)報通報得如此急，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知道崔令璟身體不好，經(jīng)常夜里睡不著，若不是重大的事，他們是不會驚擾崔令璟的睡眠的。

    雪芽越想越多，根本無法再入睡，他一直在床上坐到天亮。平時崔令璟下完早朝會過來跟他用膳，但今日沒有。雪芽等不下去，叫宮人去打聽下崔令璟現(xiàn)在在哪里。

    正在他焦急等宮人的消息時，尹青懸來了。

    “你怎么來了？”這是他的寢殿，尹青懸如果來找元思，應(yīng)該去冬暖閣。

    “敗了?！币鄳彝鲁鰞勺帧?/br>
    雪芽愣了一下，這對話好像在哪聽過，他定定地看著尹青懸，眼圈紅了，“你說什么？”

    “賀續(xù)蘭敗了?！?/br>
    是夢，他的夢成真了。

    雖然雪芽做過心理準備，甚至他早就知道賀續(xù)蘭會敗，可是聽到賀續(xù)蘭真的敗了的消息時，他還是很難受。

    雪芽唇瓣抖得厲害，他轉(zhuǎn)過身，不想讓尹青懸看見自己此時的表情，畢竟他現(xiàn)在名義上是崔令璟的貴妃，叛軍敗了，他不該哭。

    可才轉(zhuǎn)過身，雪芽被自己的腳絆倒，重重摔在地毯上。

    第一百零八章

    大概是太疼了, 眼淚一下子就控制不住，雪芽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趴在地上哭。淚眼婆娑瞥到一雙錦靴, 他驟然反應(yīng)過來尹青懸還在, 連忙用手背去擦掉臉上的淚水，同時辯解道：“我……只是摔得……摔得太疼了。”

    一時哭得太兇，他忍不住抽噎。

    尹青懸蹲下身, 看著趴在地上哭得都起不來的少年。明明已經(jīng)滿十九歲了, 一哭起來總像個孩子。他伸手挑起少年的下巴，那雙小狐貍眼淚漣漣的, 察覺他在盯著看, 少年連忙扭開臉。

    “賀續(xù)蘭雖敗, 但因為陛下征收重稅，為你建寺廟，還為你濫殺無辜, 民間出現(xiàn)其他起義軍, 前些日子你同陛下去城郊寺廟回來后, 陛下令御林軍當街殺了數(shù)百人?！?/br>
    雪芽正想忙著止住眼淚, 聽到尹青懸的話, 又驚又懼，“數(shù)……數(shù)百人？”

    “那些起義軍雖然不如朝中士兵精銳，可朝中士兵剛與賀續(xù)蘭的大軍一戰(zhàn), 此時已經(jīng)沒有多少戰(zhàn)斗力。那些起義軍目的很明確，他們不準備反陛下, 只是想讓陛下殺了你。”指腹沾到雪芽的淚水, 尹青懸有些不習(xí)慣，頓了頓, 將手指在自己衣服上一捻，才繼續(xù)說，“除了繼續(xù)待在宮里，等待起義軍殺進宮里讓陛下殺了你，你還有另外一條路走，離開皇宮。”

    若尹青懸這話在兩個月前說，雪芽一定會愿意，可現(xiàn)在賀續(xù)蘭敗了，他就不能出宮。萬一他真有機會當上太后，到那時，他就可以把賀續(xù)蘭救出來。

    “本宮是貴妃，本宮才不走?！毖┭坑檬謸蔚嘏榔饋?，繼續(xù)用手背把臉上的淚痕擦干凈，他都忘了自己身上是有絲帕的。

    尹青懸抿了下唇，“你當真不隨我走？”

    “我不走?！毖┭亢龅芈牫鲆鄳业脑挷粚?，他抬頭盯向尹青懸，“隨你走？你要去哪？”

    尹青懸站起身，他看著殿門，日光照亮門口的磚石，但僅僅只照亮一小片地方，他們所處被陰影籠住，“陛下如今的樣子，你也看到了，雖說君為臣綱，但臣應(yīng)心有百姓，君不仁殘暴，尸橫遍野，這個臣當?shù)靡矝]意思。我已向陛下辭官，兩日后就會離開上京?！?/br>
    雪芽沒想到尹青懸會辭官，但仔細一想，尹青懸說的話的確也有道理，原來崔令璟雖然陰晴不定，但沒到隨便屠殺數(shù)百平民的地步，平民有什么錯？不過是抱怨幾句。尹青懸大概是真的對崔令璟失望了，所以才辭官。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走？”尹青懸低下頭看著坐在地上的雪芽。

    雪芽正仰著頭，因為才哭過，眼睛還是紅的，“你為什么要帶我走？你……不會是你想把我騙出宮殺了吧？”

    他還沒忘記尹青懸之前想殺他的事，而且他之前猜尹青懸喜歡他，求對方放他走，當時尹青懸十分不客氣地羞辱了他。

    “你果然只長了一張臉，要殺你，現(xiàn)在也可以殺你，何必把你騙出宮再殺？”尹青懸才平靜說了兩句話，又開始刻薄，不過雪芽現(xiàn)在沒有心情生尹青懸的氣，他現(xiàn)在心里很亂。不過他想了一會，還是對尹青懸說：“我不走?！?/br>
    尹青懸眼神暗了許多，“哪怕會死在宮里也不走嗎？我最后問你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我不走?！毖┭堪堰@句話說了三遍，如果他跟尹青懸走了，他就再也看不到賀續(xù)蘭了。

    聽到此言，尹青懸沉默許久，最后一言未發(fā)，直接離開了。雪芽見尹青懸離去，忍不住看向?qū)Ψ阶叩姆较颍鄳页展庾呷?，而他隱在冷冰冰的大殿里。初春的宮殿雖然還燒著炭爐，可那股寒氣揮之不散。

    當天雪芽沒有等到崔令璟回來，前去探消息的宮人也沒有回來，感到不安的雪芽第二日想直接去奉瑞宮，可美人閣外面的御林軍不讓他出去，說陛下下旨讓他不要隨意走動。

    雪芽更慌了，而到下午，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一日都沒聽見元思的聲音，不由有些奇怪。他起身去冬暖閣，卻發(fā)現(xiàn)元思不在。

    “太子呢？”雪芽問身后的宮人。

    宮人們像是早就知道元思不見了，并不答話。雪芽察覺不對勁，迅速在房里找一個玩具，那是小老虎的布偶娃娃，元思每日都需要抱著那個布偶娃娃才肯入睡。

    布偶娃娃不見了。

    “太子到底去哪了？你們說話啊！”

    明明元思跟他住在一起，卻在他眼皮下被人帶走，這意味著什么？為什么這些人要瞞著他把元思帶走？

    宮人們還是不說話，雪芽心一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你們不說是吧？我雖然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這里，但處死一兩個人總是可以的吧？”為了讓嚇唬更加真實，他還伸手去抓其中平時心眼最多的一個宮人，“你給本宮跪這碎瓷片上去，什么時候肯說話了再下來?！?/br>
    跪在碎瓷片上，沒跪多久，就會皮開rou綻，時間長了，說不定腿都廢了。那個宮人被他一嚇，慌張地開口：“是尹相！是尹相把太子帶走了！”

    雪芽的動作瞬間停下，他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尹相？他帶走太子做什么？他不是辭官了嗎？怎么能把太子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