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動情之處，楚嬈雙眉顰蹙，攥著帕子的右手緊緊抓在心口處，儼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大顆大顆的淚珠子也已然開始滑落。

    什么“姐妹親情”、什么“真誠以待”、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楚堇已是聽得腦仁兒疼，偏偏楚嬈還死乞白賴的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淚！楚堇委實拿她沒轍，好容易脫身坐回了椅中。

    在人證物證俱在的情形下，楚嬈繼續(xù)振振有詞的為自己辯白，鐵了心將責(zé)任推給那丫鬟。可那僅僅是個丫鬟，她有什么理由和膽量沒事找事做這些？這道理楚堇明白，伯爺和伯夫人更是明白。

    只是最終，楚伯安和孫氏達(dá)成默契，給這個養(yǎng)育了十六年的養(yǎng)女留了一回顏面。未正式定罪，罰了她每日卯時起跪兩個時辰祠堂，連跪三旬。

    這個結(jié)果于楚嬈言，算不幸中的萬幸，她欣然接受。

    于楚堇言，也不算失望。因為楚堇很明白，自己身上雖流著伯爺和夫人的血，卻是自幼分離，感情疏淡。比不得日日喊著爹娘在眼皮子底下長大，承歡膝下十六載的楚嬈。

    她可以讓父親母親相信楚嬈暗中對她使壞，但也僅僅是使壞，而不是要取她性命。父親母親會想當(dāng)然的將那些小手段，視作為楚嬈接受不了自己不是楚家親女的打擊，一時糊涂做出來的蠢行。

    故而，若想讓他們因此一樁事就將楚嬈趕出伯府，顯然是不可能的。不過能通過此事讓家人看到楚嬈的另一面，也是值的。

    楚嬈回飄蘭苑，打算好好睡個回籠覺以補(bǔ)償這十日的案牘之勞。

    睡它七八個時辰！

    *

    早朝后，李玄枡被父皇叫去御書房，父子二人借對弈的機(jī)會細(xì)聊了近日朝局。待三盤下完已至隅中，李玄枡終于被父皇放回了東宮。

    回寢殿后，邊拆著頭上沉甸甸的九襊燕弁冠，李玄枡邊問：“小來子呢？”

    身后太監(jiān)畢恭畢敬：“回殿下，方才侍衛(wèi)首領(lǐng)尋了來喜公公，好像是去驗收什么字畫兒的。”

    小太監(jiān)說不明白，李玄枡卻一聽就明白了，手下動作稍稍頓了下，勾唇淺笑：“叫他送一幅過來，孤親自驗收。”反正三百幅皆出自同一人之手，窺一斑而知全豹。

    “喏?！毙√O(jiān)退下。沒多會兒來喜公公便捧著一幅畫卷進(jìn)殿，雙手呈上。

    此時李玄枡已然脫了朝冠禮服，換上小冠輕袍舒服的靠在軟榻上，雙腿斜蹬。他接過畫，徐徐展開……

    盯著手中畫卷愣了須臾，李玄枡先是眉間鎖起，而后展顏。只這一笑便再未收住，分層次的漸轉(zhuǎn)為大笑、狂笑、哭笑不得……

    手還不能自抑的狂拍了兩下大腿！

    一旁的來喜嚇到了，這畫他都還未來及看呢，剛開箱就被傳話叫了回來。他不由得暗算猜想，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幅畫將殿下逗得這般開懷？如此失態(tài)的笑，他侍奉在殿下身邊多年，竟是頭回見到！

    “殿……殿下？”

    李玄枡扭頭看小來子，一邊指著那畫想表達(dá)點兒什么，可嘴才張了張便又勾出一通笑意，生生將話給憋了回去。

    行吧，起碼印證了一件事：那家伙真的并非存心丑化他。兩相比照，對他已算客氣。

    第16章

    “哈哈哈哈——”伴著一陣爽朗的笑聲，男人自殿門邁入，“是何事讓朕的太子這般開懷?。俊眮砣祟^戴銜珠紫金冠，身穿明黃色錦袍，上繡著云海騰龍圖案。這便是大周九五至尊的皇帝——周順帝。

    聞聲，正手執(zhí)畫卷啞然失笑的李玄枡立時斂了肆意，忙將蹬在榻案腿兒上的雙腳落回地面，同時飛快的將畫卷蓋在一堆法貼下，起身拱手行禮：“父皇，您怎么來了？”心道，明明他剛剛才離開御書房。

    周順帝眼神狀似不經(jīng)意的掃過榻案上被一堆法貼蓋住的畫紙，不由得眼中一亮！那畫紙雖被遮住大半，但露在外的一角卻恰巧畫著女子逶地的裙擺。

    稍頓，他親手扶起太子的手臂。直身時，李玄枡狠狠剜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小太監(jiān)，怪他不及時通報。嚇的那小太監(jiān)渾身一哆嗦就跪在地上，不敢出聲只急得嘴巴動了動，暗示出一句‘皇上不許?！?/br>
    “呵呵，枡兒剛走，你母后便來了。說今日是花朝節(jié)，命人采了百花制成花糕還有三春菜粥，特意請朕與太子一同去享用。朕也呆的悶了想出門走兩步，便親自過來和你一道?！边呎f著，周順帝錯過兒子，往前頭的榻椅走去。

    見父皇好似是沖著那幅畫去的，李玄枡眉頭一緊，快步跟上，搶先一步將榻案上的一羅書本就著那幅畫一并抱起，空出榻案，朝一旁命道：“還不快上茶?！?/br>
    “是?！眮硐补D(zhuǎn)頭吩咐下面的小太監(jiān)備茶，自己則上前接過太子手中的書本，抱去對面的書閣里。他自然知道這里面有太子不想讓皇上看到的東西。

    周順帝在榻椅上坐了下來，眼神跟著來喜的腳步一直目送至?xí)w，臉上也只慈愛的笑笑，并不生氣。早前他命人繪了上京百位適齡貴女的畫像，拿來給太子，可太子一個也沒看上。如今太子主動取出畫像來看，證明已有令他心動的女子。

    太子能開竅，這便是大周之喜。要知道太子業(yè)已及冠，排行老四，可比他小的老五都已成了親，故而太子的婚事便成了周順帝的一個心??！眼下，周順帝也極為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千金被他眼高于頂?shù)膬鹤涌粗辛耍考热豢粗辛诉€藏什么，直接跟他說，他立馬就下旨賜婚了！哎——

    茶奉上來，李玄枡親手接過，送至榻案上。而后略遺憾的苦笑一聲，道：“父皇知道兒臣素不喜甜食，這百花糕就不吃了。”

    周順帝盯著兒子深望了一眼，想說點什么卻沒再開口，只端起茶盞輕啜一小口，而后起身拂袖：“也罷，不想吃便不吃吧?！碧_走出一小步后，又側(cè)了側(cè)頭，語含深意的丟了句：“等你哪日想吃了，記得給朕說?！北汶x開了。

    望著父皇身影消失的殿門，李玄枡漸失神。他知道父皇今日親自過來，并非只是悶了出來走兩步，而是明知派人傳話他必不會去，才親自跑這一趟。即便父皇明白就算親自來了，這頓團(tuán)圓飯也希望渺茫。

    當(dāng)今皇后終歸不是他的生母，只是他的姨母，大周的繼后小鐘氏。

    這日傍晚，周順帝在皇后處用膳。

    用至一半時，總管太監(jiān)帶著個小太監(jiān)來了。這小太監(jiān)是皇上安插在東宮的眼線，每旬都要依例過來回報太子近來的動向。自然，皇上并非是不信任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只是愛之深，才更想了解一舉一動。

    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叩頭行禮后，深埋著頭開始稟報近來東宮的大事小情，只是他說的這些似乎并不能令周順帝滿意。待他事無巨細(xì)的絮叨完，周順帝放下玉箸短嘆一聲，聲音沉沉：“就沒別的了？”

    小太監(jiān)微微一怔，他往日都是如此稟報完便退下，這還是皇上頭一回追問。難道是皇上今日格外想聽點兒什么？想了想，小太監(jiān)謹(jǐn)慎回道：“若說別的，奴才倒覺得太子殿下近幾日心情頗佳。”

    “哦？”周順帝立馬來了精神，連同身邊的皇后也眼中一亮。

    見投了皇上心思，小太監(jiān)連忙又將近些日子太子攏共笑了幾回、賞了下人幾回，都一一上報。越統(tǒng)計著這些數(shù)據(jù)，越發(fā)意識到太子近來果真是心情極好！

    待這些也稟完，周順帝也越發(fā)的好奇起來，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有這般解數(shù)，對太子的影響這么大？捊著胡子沉思了會兒，周順帝便下命道：“你想法子將太子寢殿書閣東側(cè)的一幅女子畫像偷來！”

    因著太過震驚，小太監(jiān)不自覺的抬起頭來窺見龍顏，甚至還發(fā)出一聲“??？”

    小鐘后也詫然的望向周順帝，一旁提醒道：“皇上，這是不是太過了些？”

    周順帝長嘆了一聲，眉頭漸漸皺起，繪出一個‘川’字，“眼下的大周政通人和，民安物阜。朕無需cao心朝政，只憂心太子的婚事。今日見太子對著一女子畫像開懷的模樣，朕委實欣慰，朕要立刻知道令太子愛不忍釋的女子是誰！”

    說到最后時順帝情緒激動，重重拍了兩下桌案。皇后也是理解圣上心思，隧不再勸，命小太監(jiān)立即照做，不得有誤。

    小太監(jiān)退下后，皇后安慰皇帝幾句，哄著他又用了幾口飯，之后便陪他下棋等著小太監(jiān)回來報喜。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天大黑時，小太監(jiān)回來了。

    因剛剛急跑加之后怕，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氣息不勻的喘著，雙手將畫卷呈上。順帝接過時雙目緊盯著那畫卷，比平日里接八百里加急的文書還要激動。接過后，先是與身旁的皇后對了一眼，而后雙手輕捻著將畫展開……

    順帝與小鐘后兩雙原本熠熠閃爍的眼眸，在對上畫中女子的一瞬，便如被勁風(fēng)拍滅的燈燭一般，不僅眼中華光黯淡消散，連唇邊隱含期許的笑容也僵死了。

    盯著那畫像愣了良久后，順帝氣憤的將畫扔到地上！“體態(tài)臃腫蓬頭歷齒也就罷了，偏偏還荊釵布裙衣屢不堪！這一看就是鄉(xiāng)野村婦！這種女子如何當(dāng)?shù)昧宋掖笾艿奶渝?？！”極度失望下的周順帝震怒。

    小鐘后彎身將那畫撿起，重新卷好交給小太監(jiān)，囑他原樣放回去千萬莫被太子發(fā)現(xiàn)，之后也是滿目的悵然?！半y怪之前咱們給太子選了那么多秀雅絕俗的官家女子，太子一個也看不上，原來枡兒竟……”右手懸空指著，皇后猶豫了下才說出后半句：“竟這般怪好?！?/br>
    眼見順帝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去找太子表態(tài)以絕了他的心思，小鐘后只得將罪責(zé)往自己身上攬：“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br>
    “這事兒與你何干？！”周順帝雖在氣頭上，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任意遷怒之人。做為繼后，小鐘氏已然做的無可挑剔，一馬當(dāng)先的為太子擇選美人，太子看不上又怪不得她。

    “皇上，”小鐘后在圣上面前跪了下來，思及往事神情落寞，語帶愧疚：“太子年幼時皇后便薨逝，臣妾進(jìn)宮協(xié)理jiejie后事，卻打那再未出宮。太子始終認(rèn)定臣妾是趁jiejie大喪之際蠱誘了皇上，才會在三年大喪一出就被立為繼后。故而十?dāng)?shù)年來，太子始終不肯認(rèn)我這個母后，就連往昔的姨甥情份也全部抹殺?！?/br>
    小鐘后錐心引飲泣的說著，順帝兩次攙扶她都不肯起身，緩了緩情緒又接著道：“自那后，太子似乎不再信任女子，尤其是貌美女子。認(rèn)為但凡有姿色的女子皆重利輕義，沒有真心，故而對她們也從無好臉色。東宮的女婢全部被趕了出去，只留太監(jiān)和侍衛(wèi)。后宮的妃嬪見到太子比見到皇上還畏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想要攀附太子的那些京中貴女們，一個個被太子羞辱回去……說到底，這都是臣妾做下的孽?！?/br>
    聽得皇后一番悔悟，順帝心中也隱隱有了推斷，看來事情果真如皇后所言，太子厭惡貌美女子，才會看上這么個無鹽丑女。思及此，順帝兩眼輕闔：“太子要怪，也是該怪朕！是朕立你為繼后，你還能抗旨不成？”

    “呵~”小鐘后淚溢於睫的苦笑一聲，抬頭望著圣上，滿是感恩與敬佩：“皇上做這一切正是出于對太子愛護(hù)。當(dāng)年賢妃一心想扶親子大皇子做太子，于是不斷攛掇前朝宣揚(yáng)立長立賢。另一邊貴妃又覬覦后位，三番五次利用父兄的戰(zhàn)功脅迫皇上！在那些的情形下，皇上唯有將我這個先皇后的親妹、太子的親姨母扶持上位，方可平衡各方勢力，保得太子無憂。先皇后在天有靈，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被小鐘后說中了心思，順帝苦笑。伸手為她擦拭眼角，“在朕身邊這些年，外人只知你多年無所出，卻不知你勤服避子湯藥。太子雖總對你這個姨母避而不見，可你余生的心思卻全在他身上。枡兒遲早有一日會明白你的苦心。先皇后是朕一生最愛的女人，而你，是朕一生最敬重的女人，也是大周的一代賢后！”

    小鐘后嘴唇翕動數(shù)下，最后緊緊抿成一條線，闔目怯哭。

    *

    這日午飯后春陽暖煦，院中花木爭榮競秀，處處酣暢香息。休沐在家的忠正伯與兒子在院中曬著太陽下棋，孫氏則帶著楚堇和兒媳在廊下繡花。

    之所以沒有楚嬈，那是因為自兩日前楚嬈被罰，就不許來花廳與大家一同用飯，除了跪祠堂的時間，都禁足于枚園。

    眼下看似是母女三人悠閑繡花，其實是二對一的輔導(dǎo)課才對。穿來此處之前，楚堇長在將門，雖滿門榮光，卻從不會這些花哨玩意兒。故而此時學(xué)起來很是煩燥，左扎一下手指，右扎一下手心，氣的她幾次想將花撐子丟了！

    可她還是沒丟，因為她今日想要好好表現(xiàn)一下，以便接下來給孫氏提請求。

    折騰了整整一個下午，楚堇終于將手里的活計繡完，喜笑顏開的交到孫氏手里：“母親，您快看看怎么樣！”

    望著眼前這只看不出是雞還是鴨的東西，孫氏心滿意足的笑笑，“不錯，一個腦袋兩條腿，兩只眼睛一個嘴，一樣都沒錯！”

    姚敏掩唇輕笑，抬頭見楚堇正撅嘴凝視著她，連忙附和著母親的話也恭維上句：“堇兒進(jìn)步已是很快了，這繡工便是拿去市集也不丟人的?！?/br>
    這下楚堇高興了，粘人的坐去孫氏身邊，攙上胳膊撒嬌：“母親，堇兒打小長在石潯鎮(zhèn)，多虧養(yǎng)父養(yǎng)母悉心照料，才能養(yǎng)的這般心靈手巧……明日就是養(yǎng)母的壽辰了，她膝下無兒無女的，只堇兒這么一個養(yǎng)女，堇兒想回去探望探望?！?/br>
    孫氏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恨的是豆腐西施，并非桐家。故而楚堇這樣央求，她只遲疑片刻，便爽快道：“好，多帶些禮回去?！?/br>
    楚堇高興的趴到孫氏左臉頰上，“吧唧”一口！真道母親豁達(dá)。母女三人的笑聲傳到一旁對陣正酣的爺倆耳中，二人笑笑。

    與此同時，正院通往偏院的夾道拐角處，正有一顆探出來偷聽的腦袋悄然收回……

    第17章

    酉時初，晨光熹微，天色尚未大亮。

    楚氏祠堂內(nèi)供奉著楚家歷代先祖的牌位，楚嬈就跪在下面的蒲團(tuán)上。打小在忠正伯府長大，罰跪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只是之前跪在祖宗面前不覺有異樣，今日卻是格外的別扭。

    一雙黑黑的眼珠滴溜溜掃過眾先祖牌位，楚嬈小聲嘀咕著：“你們也知道我不是楚家的血脈了吧？可我跪了你們十六年，楚堇卻在別家盡孝，日后你們到底是庇佑我還是庇佑她？”

    問完這話，楚嬈自己也覺得有些愚蠢，故而輕嘆了聲扭開頭去?？磥硎潜唤愕倪@些日子太悶了，想說話都常常沒地兒說。

    “小姐。”伴著“吱嘎”一聲門扇開闔的動靜，桂兒提著籃子進(jìn)了祠堂。

    楚嬈的臉上一絲意外也沒有，跪祠堂這幾日每早桂兒都會給她送糕點來調(diào)劑，畢竟其它時間吃的都不怎么好。是以她迫不及待的起身去接籃子：“快給我年看今日帶的什么?！?/br>
    打開蓋子一看，是碟芙蓉玉子酥，楚嬈立馬樂道：“好桂兒！”她知道桂兒去廚房偷這些也是不容易的。

    桂兒臉上卻似有事，凝著團(tuán)陰云。楚嬈咬一口酥，很快便返現(xiàn)反常，隧斂了口腹之欲，問道：“可是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幾日禁足，桂兒也不能貼身伺候她，僅每日一早能在祠堂匆匆見上一面。

    “小姐，昨日奴婢聽到堇姑娘的養(yǎng)母今日壽辰，堇姑娘求了夫人今日回石潯鎮(zhèn)?！?/br>
    “回石潯鎮(zhèn)？”楚嬈蹙眉，將手中酥餅扔回籃子里，此時這籃子糕點對她已沒了太大吸引。倏爾，楚嬈的面色一展，挑著眉眼看桂兒，唇邊勾起抹詭笑：“你要幫我做件事?！?/br>
    ……

    “不好了，不好了，嬈姑娘在祠堂暈倒了！”

    正起床穿衣的孫氏聽到屋外的叫喊，加快了穿衣速度，而后急急出去看。等她到祠堂外時，見楚嬈已移至院中，坐在丫鬟們搬來的藤椅上，看上去面色有些白，意識倒是清醒。

    “嬈兒，你這是怎么了？”

    “母親，我沒事，就是剛剛跪久了突然眼前一陣發(fā)黑……這下沒事了，女兒繼續(xù)回祠堂跪祖宗?！?/br>
    聽著女兒聲音虛弱，孫氏心底微酸，拍了拍她的手：“行了，先不跪了?！庇痔ь^吩咐：“快將小姐抬回枚園！”

    回到閨房的楚嬈，舒服的躺在暖榻上，身上蓋著薄毯。先前府醫(yī)已為她把了脈，雖然脈象正常，但出于穩(wěn)妥還是開了副安神的方子。這會兒孫氏正坐在床畔親自喂她。

    “母親，”咽下一口藥后，楚嬈握住孫氏的手，眼中波光瀲滟很是動情：“即便事實擺在眼前，可嬈兒也從未有過一刻覺得您不是嬈兒的親娘?！?/br>
    孫氏面上微微一怔，而后笑開：“傻孩子，這是病糊涂了？你和堇兒同樣是娘的親女兒。”

    原以為這話是個定心丸，卻不料楚嬈聽完還是哭了。她哭的極傷心，忍著抽噎斷續(xù)道：“可是嬈兒從未覺得……母親與那村婦同是嬈兒的娘……嬈兒自始至終都只有您一個娘……”說罷，便撲進(jìn)孫氏的懷里慟哭起來。

    孫氏懵了，嬈兒這是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