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要把握住時機(jī)，于是率軍北上，同豫州軍一同抵抗北狄軍。

    后來，亥水之戰(zhàn)大勝，在族長的周旋下，朝廷為表嘉獎，將四叔升為江州刺史，還賜了他車騎將軍的名號。

    至此，他有足夠的價值讓族長妥協(xié)，剩下的就是讓阿妍心甘情愿嫁給他，所以他回京任散騎常侍，現(xiàn)在又帶她出游。

    她問他是否有想要反抗什么的時候。

    ——娶她就是他的反抗，兩年前他就在為反抗做準(zhǔn)備。

    只不過誰都不知道，他也不能告訴她，不然她定會躲遠(yuǎn)他。

    王珩將輪廓刻好了，他想了想，先用竹刀勾出一個彎起的嘴唇，再勾勒眉眼。

    他想，娶她應(yīng)該是他此生唯一的反抗，因?yàn)樗撬松ㄒ坏挠?/br>
    阿右悄無聲息地立在王珩身側(cè)?！袄芍?，族長來信?！?/br>
    面塑已經(jīng)雕刻完畢，王珩正在上色，聞言問：“寫了什么？”

    阿右便拆了信，掃了一遍，總結(jié)道：“蕭翊與宗紹聯(lián)姻，及誅戮嫡兄之事一出，豫州嘩然，塢主們無不驚憂，在各大士族的暗中鼓動下，已有臨宜、橫莊、奉西等地塢主聯(lián)合起來，待時機(jī)成熟，便合力圍攻興湖。他們找的時機(jī)是……”

    說到這阿右頓了下，“下月中，下月中有暴雨，城外的大營已被安插上了人，等暴雨來臨，便會有人去毀壞堤壩。

    洪災(zāi)將至，族長讓郎主盡快離開荊州?！?/br>
    這些人終是把主意打到此處。

    荊州臨江，若是堤毀，必釀大災(zāi)，屆時謠言四散，人心惶惶，再加上朝廷問責(zé)，和塢主們的合擊，宗紹和蕭翊必被重創(chuàng)。

    王珩：“通報給宗紹?！币贿呎f，一邊用毫筆沾了朱砂，給裙子上色。

    黃襦赤裙，初見司馬妍，她的衣裳便是這樣的顏色。

    阿右震驚地看著王珩。

    王珩表情平淡，仿佛下的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命令。

    為什么？

    阿右不可置信，郎主為什么要背叛己方陣營，違背家族利益，這對他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

    那郎主是為了什么？

    阿右的視線落在面塑上，難道是因?yàn)楣鳎?/br>
    說來若是堤壩被毀了，直接傷害到的就是百姓。

    在能影響到郎主的人里面，會去在乎百姓的……應(yīng)該只有公主。

    郎主竟會為了公主，背叛自己從小到大被灌輸?shù)囊约易謇鏋橄鹊男拍睢?/br>
    看來郎主對公主的感情比他想的要深得多。

    阿右斟酌道：“郎主這……怕是不妥罷。”

    王珩手上的動作一頓，轉(zhuǎn)頭看著阿右：“如何不妥？”

    阿右沒膽子質(zhì)疑王珩，打算曲線救國，擔(dān)憂道：“若是族長知曉了，郎主難逃重罰。”別看族長看重郎主，但犯了錯，該處罰的時候絕不會手軟。

    他提族長也是想提醒郎主，別光想著公主，也想想族長，公私不能混在一起，相信郎主很快就清醒了，畢竟郎主從來都順從族長。

    適才阿右盯著面塑的時候，王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珩低頭看了面塑一眼，意味深長道：“你覺得我太沖動了么？”

    阿右尷尬地低下頭，過了會，聽王珩說了一句似乎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沒有沖動，

    從前的我對未來毫無想法，所以事事聽從伯翁的安排，現(xiàn)在的我有……”他沒有接著說，而是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阿右的臉霎時就白了。

    郎主在試探他的態(tài)度么？

    在問他選擇效忠誰，是整個家族，還是郎主一個人？

    自然是郎主——又不是瑯琊王氏發(fā)掘他和培養(yǎng)他，這是想都不用想的。

    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事，他得讓郎主相信他只效忠于郎主。

    該怎么做？

    阿右迅速跪下，鏗鏘有力道：“屬下之主只有郎主一人，屬下誓死追隨郎主?！?/br>
    王珩沒有說話，看了阿右一會，阿右被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片刻后，王珩輕笑了一聲：“你那么嚴(yán)肅做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跟你說那些?！?/br>
    阿右：“……”

    阿右心情復(fù)雜，他終于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郎主好難懂。

    不過也無所謂，他身為下屬，本職是聽命行事，而不是搞懂郎主在想什么。

    在死亡的邊緣試探過一次，阿右也已經(jīng)完全沒想法了，郎主說什么就做什么，別問廢話。

    阿右：“屬下絕不會辜負(fù)郎主的信任?！?/br>
    王珩：“嗯，你下去罷?！?/br>
    離開前，阿右余光看見王珩又繼續(xù)給面塑上色，他覺得王珩整個人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

    似乎……像個人了。

    說來阿右一直覺得郎主活得不像個人，就是不曉得為什么，現(xiàn)在曉得了，郎主從來沒對任何人和事表現(xiàn)出興趣，也就是說，一直處于脫離紅塵的狀態(tài)。

    ——毫無欲望，自然活得不像人。

    現(xiàn)在郎主有了欲望，就像個人。

    過了幾天，王珩給司馬妍一封信，是宗明姝寫給她的。

    這是封求助信。

    宗明姝還想見林傅一面，便求司馬妍幫忙轉(zhuǎn)告林傅，乞巧節(jié)當(dāng)晚，她會在小東門旁的塔樓等他。

    除此之外，還寫道：阿妍，我知曉孫二夫人出身瑯琊王氏，你能否跟孫二夫人說說，讓她收留我們，只要有地方讓我和林傅躲過父親的搜查，他就一定會同我私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