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都會(huì)?！?/br>
    司馬妍：“……阿娘太謙虛了?！?/br>
    說話間，車轱轆碾過青石板道的聲音傳來。

    司馬妍：“應(yīng)該是到了，我們過去看看?！闭f完拉著盧氏朝牛車走去。

    恰好有兩名郎君進(jìn)府，雙方錯(cuò)身而過。其中一名郎君的話落入她們耳里。

    “哈哈，我剛看到一輛好破的白篷牛車停在外頭，是哪家的人，也忒寒酸了。”

    盧氏臉唰地白了。

    司馬妍看到她的臉色，明白過來剛剛她在心不在焉什么。

    司馬妍只能拉著盧氏走快點(diǎn)。

    她明顯照顧的動(dòng)作，讓盧氏心里一暖。

    在府里生活了二十余年，沒人關(guān)心她，只有鄙夷，嫉妒和厭煩，她的心在長久的折磨中變得又冷又硬。

    她怨恨王胤之和王珩。每天把自己關(guān)起來。

    不見人，就不會(huì)被人傷害。

    司馬妍的出現(xiàn)，給了她對抗傷害的勇氣。

    盧氏的牛車算不上破，只是比起周圍裝飾華麗的牛車，顯得簡陋，加之牛車上沒有族徽，一看就知道里頭的人不是大族出身。

    看到牛車上下來的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盧氏回想起自己在室時(shí)無憂無慮的幸福時(shí)光。

    若是沒有嫁給王胤之，該有多好。即使丈夫跟王胤之一樣風(fēng)流成性，她依然有作為妻子的體面和尊嚴(yán)。

    見到盧老夫人的喜悅，與回憶起往事的悵惘與幽怨，讓盧氏霎時(shí)紅了眼眶。

    盧老夫人激動(dòng)萬分，拉著盧氏道：“阿煙，這么多年，總算又見著你了。”

    至親再次相見，時(shí)光給盧老婦人刻上滿臉皺紋，給盧氏刻出一張苦相，四目相對，喜悅漸漸被悵然覆蓋，彼此相顧無言。

    司馬妍適時(shí)道：“外祖母，阿娘，我們先進(jìn)去罷?！?/br>
    盧老夫人看向司馬妍，盧氏介紹道：“這是寧昭長公主?！?/br>
    司馬妍是皇族，即使盧老夫人是她外祖母，也要行禮。

    司馬妍見她動(dòng)作，立刻避到一邊?！拔译m是公主，卻也是阿珩的妻，老夫人是阿珩的長輩，亦是我的長輩，這禮我萬萬受不得?！?/br>
    盧老夫人這才直起身。

    到院后，小娘子們看到庭院的秋千，歡歡喜喜地奔過去。

    司馬妍領(lǐng)盧老夫人和盧氏進(jìn)屋，吩咐上茶水糕點(diǎn)，尋了個(gè)借口走了。

    離開前，聽見盧老夫人對盧氏各種噓寒問暖，腳步頓了下。

    關(guān)上門，讓仆役準(zhǔn)備投壺用的箭和壺。仆役離開后，司馬妍無事可做，望著庭院里歡聲笑語的小娘子們發(fā)呆。

    綠綺在旁邊看著，心中酸澀。

    人人都有父母姐弟，只有公主沒有，到如今只剩一個(gè)侄子。沒有玩伴，沒有可以說私房話的姐妹，沒有關(guān)心她的長輩，還要端莊穩(wěn)重，當(dāng)一個(gè)可靠，能夠依靠的姑姑。

    好在公主嫁給了郎主，有郎主可以依靠。茶宴那天，郎主來接公主，她還聽到郎主對公主說，希望公主能跟他講不開心的事。

    公主這個(gè)人，或許是在常年郁郁的先帝身邊呆久了，總是下意識隱藏自己的負(fù)面情緒，不希望旁人因?yàn)樗龖n煩，哪怕宣元帝過世，除卻回京在客棧喝醉那次，綠綺再也沒見過公主傷心崩潰的模樣，被李喜威脅那天，公主還從容安慰她，后來公主被王凡之刁難，被族長怒罵，公主都沒告訴郎主，自己咽下委屈。

    比起自己的情緒，公主更顧及旁人的情緒。

    不知道郎主是不是意識到這個(gè)問題，才會(huì)想讓公主敞開心扉，希望公主不僅跟他說開心的事，也要跟他說不開心的事。

    希望郎主能撫慰公主心中的創(chuàng)傷，但想起五伯母的那番話，又隱隱擔(dān)憂。

    不過，郎主從小眼里就只有公主一人，肯定不會(huì)像謝廣和王胤之那樣。綠綺堅(jiān)定地想。

    司馬妍去書房找書看。王珩看的書雜，有經(jīng)史子集，也有志怪傳奇，還有山川輿圖。

    翻到與圖，司馬妍想起王珩曾給她帶弘道法師繪的與圖，她和阿兄看得與圖連連驚嘆，阿兄說以后他當(dāng)太上皇，這些地方都要去。

    想到這，司馬妍抿了抿嘴，塞回去，拿了本經(jīng)書。

    經(jīng)書枯燥無比，司馬妍沒看多久，就困得趴在桌案上睡了。

    醒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身上蓋了薄毯，司馬妍揉了揉眼睛，睜開就看見王珩跪坐在桌案對面，低頭看書，長發(fā)披散，眼睫低垂，悠然閑適。

    察覺司馬妍醒了，王珩抬手給她倒茶。

    司馬妍轉(zhuǎn)頭看外面的天色，窗柩，樹木，地板都被夕陽染得紅彤彤一片，她竟睡到了傍晚。

    王珩問：“母親她們在外面玩投壺，阿妍要去玩么？”

    司馬妍又揉了揉眼睛，清醒了點(diǎn)，喝口茶潤過嗓道：“去看看，阿娘說她在室時(shí)，最喜歡跟家中姊妹玩投壺，能玩倒耳，連中還有全壺，特別厲害?！?/br>
    王珩起身將司馬妍身上的薄毯收起，掛在手臂上。纖塵不染的白裳搭配薄毯的綠，霞光透過窗柩打在他身上，就如同簡約至極的黑白水墨畫繪上紅日與綠竹，添了幾分煙火氣。

    王珩微微彎腰，修長的手伸向她。

    司馬妍看了他一眼，搭上他的手，心里突然涌上一絲暖意。

    庭院充斥小娘子們的說笑聲，和箭簇?fù)舸蛟阢~壺的聲音。盧氏與盧老夫人在聊王可瑤的婚事。

    見幾個(gè)小娘子總也投不中，盧老夫人笑著說：“阿煙試試？我記得你以前最擅長這個(gè)，族里沒人玩得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