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暄破涕為笑，瞬時站起來，朝連戚躬身行禮：“見過亞父！”

    這就尷尬了！

    江晚兒摸了把鼻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開口介紹連戚。

    齊暄如今的身量比她還高出一些，看了她一眼，戲謔道：“母后不為我介紹一下？”

    江晚兒低著頭，有些不敢：“……咳！這位是……”

    連戚淡淡看了齊暄一眼，曲起的小臂收回，直接放到江晚兒的腰上：“皇上，內(nèi)子膽小，您還是莫要嚇?biāo)耍　?/br>
    被降了一軍的齊暄：“！”

    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江晚兒：“……”

    感覺得腰間的手指動了動，江晚兒抬頭就聽見連戚低聲道：“皇上多年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

    江晚兒更驚訝了。

    三人坐到飯桌上的時候，齊暄看著連戚熟練地給江晚兒布菜，還細(xì)心地挑魚刺的場景，終于卸下了最后一點(diǎn)少年天子的偽裝，揚(yáng)聲道：“母后，我也想吃魚！”

    連戚眼皮都沒抬一下：“想吃自己夾，不夠的話，外面湖里多得的是，自己下去抓！”

    江晚兒和齊暄眸子一亮。

    齊暄飯都不打算吃了，殷切地看著連戚：“朕……我可以下去么？”

    連戚終于抬眼看他：“這大齊都是你的，你想做的事還能有人阻止？”

    齊暄臉上的笑意落了下去，隨后又漫不經(jīng)心道：“你知道那些人的，我別說下這總大湖，就算是在永慈宮后花園鳧水他們都要耳提面命好幾天。”

    可惜終歸還是年紀(jì)小，在江晚兒面前又藏不住，被人一眼看穿。

    江晚兒給他盛了一碗冰糖蓮子湯放到他手邊：“我們皇上真辛苦，吃點(diǎn)甜的！”

    “噗！”齊暄盯著那碗湯直樂：“母后，你安慰人的水平變拙劣了！是因?yàn)槲也辉谀闵磉吥銢]人要哄么？”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連戚。

    亞父大人：“昨日連十三好像說前面的湖里有咬人的刺鰍，皇上還是不要下去了！”

    齊暄：“！”

    用過膳，連戚帶人去了湖水那邊拉網(wǎng)，江晚兒則坐在院子里和齊暄說話。

    “你今日出宮，可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齊暄狡黠地?fù)u頭：“我是從永慈宮出來的，就是以前亞父和您出宮時經(jīng)常走的地方，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br>
    江晚兒瞠目：“永慈宮的后門還在？”

    齊暄笑了下：“那里一切都沒變，我偶爾會過去住上一晚，宮里的人早就習(xí)慣了，不會去打擾?！?/br>
    伸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皇上真的長大了，都能獨(dú)自出宮了！但你的安危最重要，記住了？”

    齊暄搖頭，看了眼竹舍外面：“亞父臨走前給我留了一支暗衛(wèi)，我不會出事的！我……我把永慈宮留著，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新迎回母后。”

    眼角有些酸澀，江晚兒拿著竹蜻蜓點(diǎn)他鼻子：“可別胡說了，我要是詐尸了，你和涴國都很難交代！何況，我現(xiàn)在過得也很好！”

    齊暄抿唇不說話，半晌后，眼睛里迸射出堅毅的光：“有朝一日，我定讓全天下的人都再不敢質(zhì)疑我的決定！”

    江晚兒也斂了笑，認(rèn)真地看著他：“還記得我留給你的信么？我一直希望你能做一個好皇帝，做一個名垂千古的仁君，若非不得已，不要輕易起戰(zhàn)火，否則受苦難的只會是百姓！”

    齊暄的聲音有些委屈：“……可，我也像母后能光明正大的陪在我身邊……”

    江晚兒帶著他往湖邊走，輕聲細(xì)語教導(dǎo)：“我在哪里都不重要，你只要記得我時刻惦著你，你不是孤身一人?！蓖ｎD了一下，問：“你恨連戚么？”

    齊暄身姿筆挺地走在她身側(cè)，一身私服無法遮擋的上位者氣度看的江晚兒欣慰。

    “您是指關(guān)于榮太妃？”

    江晚兒默了幾息，道：“她是你生母?！?/br>
    齊暄看著遠(yuǎn)處正在讓人下網(wǎng)的連戚，眼神平靜：“生而不養(yǎng)，心懷目的，為了家族仇恨更是直接將朕舍棄的生母么？我只一個從小會護(hù)我，照顧我，后來又一己之力為我守住皇位的母后，當(dāng)然，還有一位溫面冷情，機(jī)關(guān)算盡的亞父。我不恨他，因?yàn)樗臀乙粯訍勰??！?/br>
    連戚安頓好那邊的事情走來的時候，就看見江晚兒眼眶通紅，眉頭蹙起。

    齊暄繼續(xù)往前走，背身揮揮手：“亞父，母后又哭了，你快哄哄吧！我先下去玩一會兒！”

    連戚低頭看靠在他胸前的人，低聲問：“受委屈了？”

    江晚兒搖頭，擦了幾下自己有些堵的鼻子，和他并肩而立，看著齊暄一個縱身撲入水面，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顏色，嬌笑道：“哥哥，我可太喜歡你，喜歡皇帝，喜歡這大齊了！”

    連戚擁著她，附耳在她臉頰旁低語：“是么？夫人的心裝的有些多了！”

    “嗯？”

    “臣只喜歡你一個！”

    第87章 番外（二）

    錢錦葙是個商戶的女兒, 在大齊算是最下等的一類人了！

    偏生她爹的聲音做的整個大齊赫赫有名，就連許多官員都要扒著。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個做閣老的外祖父。

    外祖父看不上爹爹, 對她倒是挺看重，甚至還派了嬤嬤專門來教導(dǎo)他禮儀規(guī)矩。

    她覺得外祖父一家可真是好人！

    結(jié)果被娘親用雞毛撣子很抽了一頓，并將嬤嬤打了出去。

    直到她被送上龍床, 她才明白母親是多么有先見之明。

    可惜, 晚了！

    她知自己性子烈了些，但這皇帝也不是她自己看上的, 愛誰誰吧，老娘這日子總還是得過下去的！

    可這皇帝竟然總是來她這找刺兒受，看那神情，似乎還樂在其中？

    錢錦葙：這皇帝可能腦子有什么毛?。?/br>
    盡管如此，可她還是挺愛每次皇帝找人過來頒旨給她晉升位份的。

    一路爬到從三品淑儀，比幾個生了公主的嬪妃位份都高許多！

    錢錦葙再次確認(rèn), 這皇帝怕是有什么瘋病。

    然后，這不正常的皇帝迎娶了一位小皇后，結(jié)果還沒等到洞房花燭，他一命嗚呼了。

    這樣也好。

    皇帝才丁點(diǎn)兒大, 后宮上百名太妃里除了太后和幾個位份比她高的，可再沒人能壓著拘著她。

    因?yàn)樽娓傅年P(guān)系，她倒是和這位小太后的關(guān)系不錯，至少合她眼緣和胃口, 她也愿意幫襯著些！

    至于小太后提議遣散后宮, 她可沒想著要出去。

    母親有兩個兄弟傍身，家里還有個極得寵的meimei，她要是出宮了, 那就和被休差不多，回去也只能仰仗這父兄鼻息生活。

    何必呢！

    可惜天不遂人愿，因?yàn)閹讉€不醒事兒的，她還是拿了一大筆錢財離開了那座困囿她多年的皇宮。

    坐在馬車的回望的時候，她其實(shí)是不難過的，除了那位相見恨晚的小太后，她其實(shí)也沒真的眷戀里面的哪個人。

    再后來，她在京都購了座三進(jìn)的宅子，用帶出來的錢財開了自己的鋪面，每日竟是忙得不可開交，比宮里可充實(shí)多了！

    要說現(xiàn)如今唯一讓她堵心的，便是那位父親為她高價聘來的貼身護(hù)衛(wèi)！

    礙事兒的木頭樁子！

    冷臉無情，煞氣橫生，不知變通，沉默迂腐……還不聽話！

    錢錦葙不喜此人，或者說，第一眼就討厭！

    盡管他身材高壯，肌rou緊實(shí)，哼，臉長得好看也沒用！

    他就像泥沼里爬出來的毒蛇，雖然平日里抱著他那從不離身的劍躲在暗處看不見人影，但是你能感覺到自己無時無刻、無處不在地被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

    錢錦葙如今名下最掙錢的鋪?zhàn)又皇琴u香膏脂粉的香雅閣。

    她自己就喜歡這些，也愛折騰，所以店里的很多胭脂水粉都是她親手調(diào)制的。

    這日，她去明譚山上采花制香，可惜腦子都是想那款最近調(diào)色調(diào)的不甚滿意的胭脂，沒留意自己已經(jīng)越走越深，進(jìn)入了危險的密林。

    熊吼聲傳來的時候，錢錦葙一個哆嗦，嚇得手上剛摘的花兒都掉了！

    她也不是拿燈什么世面都沒見過的深閨小姐，當(dāng)即撩起裙擺就往回跑。

    但是地上的震顫越來越明顯，就連那棕熊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都仿佛響在了耳邊。

    錢錦葙想，本太妃當(dāng)是要英年早逝了！

    就在她被一棵蟲蛀而倒的樹攔住了逃跑的路，企圖從上面翻過卻不小心被上面的青苔滑倒時，她看見了！

    她的貼身護(hù)衛(wèi)——莫衛(wèi)，就雙手抱劍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根樹杈上！

    錢錦葙從沒喊過莫衛(wèi)的名字，畢竟從他來至今，她也沒什么需要莫衛(wèi)做！

    可現(xiàn)在錢錦葙覺著，她今天要不親口喊出他名字，這貨真能一直坐在上面看戲。

    錢錦葙咬牙，身后的聲音更近了。

    她不敢回頭。

    直到一片陰影投在她身上，錢錦葙慫了：“莫衛(wèi)！”

    然后就是一陣長劍格擋劈刺的聲音。

    重重的倒地聲響起的時候，錢錦葙睜開眼睛回頭看。

    逆光的莫衛(wèi)像座山一樣擋在她和棕熊中間，長劍握在右手，刀尖向下，上面還有血珠滴落。

    錢錦葙眨了下眼睛，看清了他側(cè)首望過來時眼底的譏諷！

    錢錦葙：這個惡霸兇神一樣的玩意兒爹爹是怎么看上的？他那點(diǎn)兒有做人護(hù)衛(wèi)的自覺？這怕不是來找她討債，看她出丑的？

    莫衛(wèi)：“還能起？”

    然后火辣辣的眼神直刺刺地掃了眼她凌亂的衣衫和鼓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