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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想象中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 眼前的男人低垂著眼簾,平靜地等待著。 不遠處,其他玩家還在催促和叫囂,嗡嗡嗡的聲音令戈修感到有些頭疼。 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閉嘴?!?/br> 戈修的聲音并不大,音調(diào)平緩,甚至沒帶多少威脅的語氣,但是其中就是有一種令人脊背生寒的意味,令所有的玩家霎那間收聲,在一片死寂中面面相覷。 男人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眼。 但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聚焦的時候,眼前的青年突然毫無預兆地抬腳,狠狠地踹到了他的胸膛上,男人身子向后倒去,由于對方粗暴的動作,更多的鮮血從傷口中涌出,淌到了地上。 戈修踩著對方的胸膛,膝蓋微曲,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看著我?!?/br> 男人一怔,下意識地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眸,視線聚焦在那張俯視著自己的面孔上。 “告訴我,”厚厚的鞋底緩緩加重力道,一點點地碾進對方的皮rou里。 青年的聲音里藏著一種令人屏息的力量: “我是誰?” 那是一張猶如被神親吻過的面孔,清晰利落的下頜線勾勒出那種近乎侵略性的美,頭頂?shù)墓庥按蛄讼聛?,將對方的面孔分割成涇渭分明的明與暗,光與影,那雙漆黑的,仿佛能夠讓一切都無所遁形的眼眸微微低垂著,定定地注視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男人,猶如出鞘的利刃一般,將他死死地釘在地面。 男人愣怔地望著戈修。 被世界賦予的虛假記憶猶如脆弱不堪的紙張,在被水浸泡過之后就松垮皺縮,輕飄飄的一扯就碎。 萊特小姐的面容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這很奇怪,因為他本是對她一見鐘情,無法自拔的,所有對方的面孔本該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腦海中,成為他執(zhí)念的主要構(gòu)成部分——但是,這一切卻搖搖欲墜,先前的記憶,偏執(zhí),瘋狂,都像是一層陌生的面具,一個遙遠而虛無的世界,而站立在眼前的青年,卻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真實的存在。 “你……你不是……”男人的言語間斷而混亂,某種陌生的東西在他的腦海中蘇醒:“但,你是?!?/br> 戈修將身子俯的更低了點。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卻能清晰地傳到對方的耳朵里: “你知道嗎,那個賭約,我輸了?!?/br> 一聲輕輕的嘆息傳到男人的耳朵里,他看到,青年的唇彎了彎,漆黑幽暗的眼眸內(nèi)堅冰仿佛瞬間融化成了雪水:“所以,愿賭服輸?!?/br> “……YES?!?/br> 深埋的記憶在那一剎那被撬動。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他聽到自己問。 【三個月。你和我在一起待三個月,倘若你仍然對我沒有任何感情,我就認輸,放你回大海?!?/br> 眼前的人魚瞪大了一雙藍紫色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 【但是,如果我贏了,你嫁給我?!?/br> 人類溫熱的手掌與塞壬冰冷的手掌鄭重交握,兩種完全不同的溫度緩緩交融,蔓延——【成交。】 “……戈修?!?/br> 男人回答道。 他凝視著眼前的青年,深深地望進了對方的眼底,仿佛在咀嚼世界上最為動聽的音節(jié)一般,緩慢而一字一頓地重復道: “戈修?!?/br> 第204章 潘多拉(一) 戈修怔了怔。 這就是他一開始的目的。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無論是對這個游戲的高調(diào)挑釁,還是肆無忌憚地展現(xiàn)自己和這個世界其他玩家的不同,為的都是這一刻—— 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他卻有些不知所措。 這很奇怪,明明這一切都和他所構(gòu)想的一般無二,但是在真實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對方的嘴里說出來時,戈修仍舊不由得大腦空白了一瞬。 或許是因為對方說話的腔調(diào)。 那種緩慢,真切,溫存,珍惜的咬字方式,將每一個音節(jié)都在舌尖上輕柔地轉(zhuǎn)過一圈,恍若一聲來自夢魘中的慨嘆,但其中卻好似藏著什么濃烈而刻骨的深切情緒,無法用愛恨這樣簡單的字詞來概括,執(zhí)著而深刻,洶涌而濃稠,在轉(zhuǎn)瞬間就鋪天蓋地,毫無預兆地將他淹沒。 或許是因為對方在呢喃自己名字時的眼神。 戈修無法形容……自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他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漆黑的虹膜上倒映著戈修縮小的身形,就像是被牢固地囚禁在對方的瞳孔深處,除了自己以外再無其他。 專注的令人心底發(fā)怵。 男人愣怔而恍惚地凝視著他,隨著那兩個字的出口,戈修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眼神在逐漸地,一點點地清晰和深邃,就像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每一個世界從對方的腦海中劃過。 路萊,以萊諾,羅維特,海因斯,左彥,沈薄衍,謝時黎,巨龍——他似乎在對方的眼眸深處看到了每個人的影子,一點點地逐漸沉淀而篤定,似乎是每一個人在他的眼底鮮活了一瞬,又在下一秒消逝,只留下一抹殘影,殘影與殘影交匯,緩慢地,一重又一重地構(gòu)建出一個戈修無比陌生,又無比熟悉的人。 他用那樣驚愕的,喜悅的,復雜而深沉的目光凝視著戈修,仿佛早已熟知他已久,又好像從未與他見面。